第一卷#875.高墙崩塌
虽然刚刚只有一眼，但茉莉向来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虞忆的目光的。
然而，茉莉刚刚看到的，却是虞忆充满怀疑的视线。
那一瞬间，茉莉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这是在埋怨虞忆吗？
并不是。
那是明明已经从过往阴霾走出来，已经消退了的，对不起虞忆的心痛之感。
茉莉身为当事人，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是前去阻止那九名杀戮神使破坏无忧树的，但听完刚刚虞忆和青木各自的分析，杀戮之神派神使去破坏无忧树，即合理而又不合理。
那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灾难，就算已经过去了百年，记忆也不会消退，但茉莉却在这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
茉莉的这段记忆，本就是虚假的，是她进行“自我封印”后，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出的虚假高墙，在受到虞忆和青木对真相发起探寻的冲击后，高墙出现裂痕，开始松动。
“你们走吧。”
忽然，虞忆开口，沉声道，“青木，带我的徒儿去京城。杀戮之神的目标是我，我就在这里等他。”
上一次彩云间经历灾难时，虞忆不在。
这一次，她要留下来。
“师父！？”
朝光暮影春风三人都急了，“我们不走！我们要和师父共进退，同生死！！”
“胡闹！”
虞忆拂袖呵斥道，“你们留下来只会白白送命！快走！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
多么熟悉的话语，传入青木的耳中。
之前她就这么抛下了共事多年的龙菱，现在又要她抛下挚友独活吗？
青木陷入了沉默。
三位徒儿从没见过虞忆这么凶过，都明白再固执下去，就是违抗师令，虞忆必将采取强制措施。
她们看着虞忆，个个满眼悲怆不舍，脸上的皮肉在颤抖，嘴巴张着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过到极致的表现不是哭喊，而是失声沉默。
她们有一种预感。
现在走了，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虞忆了。
虞忆不忍看到徒儿们现在的表情，于是背过身去，低声催促道：“快走……走啊！青木，快带她们走！”
“孩子们……跟我走吧。”青木上前，对三人说道。
青木并未露出太多悲伤不舍的情绪，似乎是做好了另外的准备。
突然就在这时，本就昏暗下着阴雨的天空，变得更加混沌，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众人预感到，杀戮之神可能已经踏入大燕的国土了。
时间紧急，徒儿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能跟着青木离开彩云间。
她们一步三回头，直到虞忆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
整座彩云间顿时变得一片安寂，空荡荡的，只剩虞忆与茉莉两人。
虞忆本来也想让茉莉走的，但她知道，自己劝不动茉莉。
毕竟她们当年立下了誓言，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没想到在最后，我果然还是连累你了啊，茉莉。”虞忆淡淡开口道。
“能和阿忆共赴黄泉，我此生无憾。”茉莉回应道。
大雨冲刷着地面，空气中满是悲凉的气息。
不能说虞忆与茉莉悲观，应该说在这种时候，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保持乐观。
她们要直面的，可是汲取了诸神和魔神力量的杀戮之神。
以她们的凡人之躯，不可能赢得了杀戮之神。
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两人回到屋檐下后，茉莉开口道：“忆儿，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虞忆虽不知道茉莉打算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片刻后，茉莉回来了。
她换上了虞忆当年为她定制的黑色晚礼服裙。
虽然茉莉比当年消瘦了不少，但穿上这一身后，依旧性感迷人，气质不减。
“已经有很久没有穿过了，现在看上去……怎么样？”茉莉低着头对虞忆问道，即便两人已是老夫老妻了，现在还是会感到羞涩。
“很美，茉莉。”虞忆回答道。
茉莉和小黎一样，虽然后来都失去了神力，但神灵之前就赐予了她们永葆青春的力量，所以看着眼前的茉莉，虞忆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当年多好啊，当年小黎还在，彩云间的大家还在等着虞忆回家，春风也还没有失去母亲，虞忆还会明媚地笑。
当年的虞忆怎么也不会想到，未来的命运，会是这个样子吧。
“对不起啊，忆儿。”
茉莉坐在虞忆的身边，一边低声道歉，一边伸出手，将虞忆粘在脸上的湿漉漉的发丝撩到耳后，对她说道，“我最终还是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将你带到外面的世界后，没能保护你。”
虽说从茉莉失去神力的那一刻起，她就从保护虞忆的人，变成了被保护的那一个。
但到了要面临死亡的时候，才是茉莉真正失信的时候。
“茉莉，你又犯老毛病了。”
虞忆抓住茉莉伸过来的手，“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说对不起吗？而且，都已经到最后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是啊，都已经到最后了。
茉莉究竟有没有骗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虞忆抓着茉莉的手，情不自禁地十指相扣，茉莉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虞忆的脸，两人视线相对，又默默移向对方的唇。
两人都想要在最后，感受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然而，就在虞忆闭上双眼，茉莉缓缓靠近的瞬间。
一声质问，从身后传来：“现在的你，有资格碰她吗？”
茉莉瞳孔一颤，那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何其熟悉？
她回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位身材高挑傲人，姿色绝伦，美艳霸气，着一席黑色晚礼服裙的女人。
那不是别人，竟是过去的自己。
“我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你现在倒好，在和她一起等死？”
过去的茉莉冷声质问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胆小无能了吗？”
“可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茉莉无力地回答道。
“正是因为你的胆小无能，才让自己变成了一介凡人。”
过去的茉莉说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忆儿，哪怕失去生命，甚至背叛她，都要让她活下去。而你，却选择了逃避、苟且！”
“你必须想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必须守护忆儿活下去！必须！！”
过去的自己的声音，如同灵魂震响。
虚假的高墙开始崩塌，记录着真相的血淋淋的回忆，涌入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