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圣者
第七十章 圣者
在星晶兽战士引导下，菲娅一行很快从距离地面二十米的吊桥上下来，众人踩着因为长久未见阳光而湿润松软的泥土，停在星晶兽族长与被称为圣者的恶魔面前。
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悄悄转动眼珠，目光在雷因与圣者之间徘徊，两人高度相似的外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事实上就连雷因与恶魔圣者也都如此，尤其是后者，见到雷因时更是震撼到肩膀明显一滞，触须控制不住的快速卷起、抻平，这似乎是表达震惊的反应。
“塔斯，这位是？”
率先开口的是星晶兽族长，相比于菲娅一路上见到的年轻星晶兽，面前的星晶兽须发皆白，身体佝偻，到了需要杵拐杖走路的岁数，仿佛挨一拳就会骨头散架。在菲娅印象里，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他这样老的星晶兽。
俘虏雷因一行的战士沉稳解释。
“他是我在结界外围抓到的人类，他们自称是从北大陆来的冒险者，在云海里迷路。但这个节骨眼伪装成圣者大人在云海里鬼鬼祟祟，除了奸细没有第二种可能，于是我便和其他人把他们抓起来带到您面前。”
“那这边的小姐是……？看起来不是一伙儿人，应该是救了娜娜他们的小姐们吧。我是这里的族长，各位小姐可以称呼我伊尔曼，我代表星晶兽之乡的所有人向诸位小姐表达感谢。每位幼年期的星晶兽都是村子的珍宝，此次远征的战士因大意让村子的珍宝掉队，还让诸位小姐亲自把孩子们送回来，我这个族长实乃羞愧。”
菲娅正准备说不客气，族长便赶忙转移话题，比起招待菲娅一行，他的注意力更多在雷因与圣者相似的外貌上。
族长遍布皱纹的苍老脸庞浮现慈祥笑容。
“我已经从其他孩子那里听说各位小姐拜访村子的原因，是想带一直在北大陆流浪的我等族人在新月岚碑上留下名字吧？月碑是数万年前女神大人赠予我们一族的宝藏，只有在满月时刻下名字，才能让名字长久保留，否则不到百年刻上去的名字就会被时间磨损。距离满月还有几天，请各位客人暂住一段时间，我们会准备上好的房间供几位客人休息。诸位小姐可以随便在村子里参观，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问村子里的人就好，我会叮嘱他们好好招待。”
话音落下，星晶兽族长朝在场的战士招了招手。
“塔斯，你们去几个人准备房间，再让猎人进山多跑几趟，今晚要招待贵客。娜娜，带客人们参观村子，切记交代好注意事项。”
“是，族长大人。”
“我已到这个岁数，行动不便，还请小姐们宽恕我不能陪诸位参观。”
就差把「我要商量重要事情，没时间陪你们」写在脸上。
族长都说到这个地步，菲娅只好顺应下来，她微笑着点头。
“谢谢族长，但请允许我多嘴一句，这边的几位冒险者是与我一同从北大陆而来的旅客，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是伊尔格城派出的奸细，而且雷因的性格远比看起来善良，他原本是人类，遭到不明原因的诅咒才变成这副模样，望族长大人不要刁难。”
“呵呵，有精灵小姐保证，我宽心多了。”
族长回以菲娅笑容。事已至此，除了参观村子已经没有其他选项，菲娅一行在娜娜带领下离开月碑，只剩雷因几人面对族长与恶魔圣者。
直到周围安静下来，族长收起面对菲娅时的笑容，他双手扶着身前拐杖，神情肃穆，恢复族长应有的威严。那双严厉的眼睛让人有种任何谎言都无法欺骗他的感觉。
“客人已经离开，现在可以说你们的目的了。”
由于族长的语气里充满危险气息，仿佛一个回答错误就会把自己送上断头台，雷因不得不焦急地解释。
“我们真的只是误打误撞才来到这里，不是什么伊尔格城的奸细，我们刚到伊尔格城不到一天，请族长大人明鉴！”
“不是奸细却打扮成圣者大人的模样？圣者大人，您曾说过您没有兄弟姐妹和族人，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与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
在星晶兽族长询问下，由章鱼触须与虬结肿块共同组成大脑的圣者第一次发出声音，他那张仿佛重度烧伤、遍布疤瘌的脸微微扭曲，发出低沉而沙哑的话语。
“我的确没有族人，但面前这个人是例外。不用怀疑他的身份，伊尔曼，我能担保他不是奸细。”
“您见过他们？”
“某种角度来说是这样，这不会妨碍我们的大计。相比起来，刚才来的那群人更可能阻碍我们，尽快让他们离开村子，以免出问题。”
“是刚才那些小姐？我的『心灵视』反应她们都是善良的颜色，怎么会妨碍我们夺回伊尔格城？”
星晶兽族长疑惑不解。『心灵视』是一种可以反映被探查者正念的天赋魔法。其中正念代表正义、仁爱、怜悯等一系列积极的心念，呈现在星晶兽族长眼中的，便是颜色越偏向金色，正念便越强。只不过因为等级差距过大，星晶兽族长并没能看见菲娅与克蕾雅的正念，可饶是如此，剩下能看见的四个人正念都相当强烈，为首两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圣者沉吟了一会儿。
“伊尔曼，你的『心灵视』其实看不见那个白发精灵和银发人类吧？而且以往的经验也证明，你的『心灵视』太主观，会出现误判，你是相信星象的预言还是你的『心灵视』？”
“……的确。”
如果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心怀极强的积极心态，那么即使是恶人，也会在『心灵视』中呈现金色光辉，这是『心灵视』的缺点。
圣者摊开双手继续说道。
“那群人就是这样。她们救了娜娜，所以在『心灵视』里才会显得像好人。不必等到满月，今晚就让她们在月碑上留下名字，然后早早请客出门。”
“可她们救了娜娜……”
“你不想改变你们只能屈居在幻兽云海的现状了么，如果不是我改变你们的生活，你们到现在都食不果腹。如今能温饱是因为你们的族人还没增长，等这五千人变成一万人，只靠野果野草不可能养活你们，只有走出幻兽云海，你们才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地盘。想让星晶兽壮大，就得抛弃普通人的羞愧心，还是说你想让幼年期的孩子再去吃草根和蚯蚓？”
族长的表情连连变化，最终深吸了口气。
“……圣者大人说的是。”
虽然对不起刚才的小姐，但这段时间里除了交换物资所必需的商人，的确是进入幻兽云海的人越少越好。为了不让族人再过吃不饱穿不暖的艰苦日子，这是必要的谨慎。
说完这些，恶魔圣者才终于把心神用在雷因一行人身上，因为圣者与星晶兽族长刚才使用的是古星晶兽语，所以雷因一行都一副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而令雷因惊奇的是，面前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恶魔圣者不仅没有敌意的上前一步，还露出只有他能看懂的丑陋笑容。
只不过雷因没时间思考原因，面对掌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他紧张地低下头。
“我们不是奸细，请圣者大人明鉴！”
“我知道你不是奸细，但星晶兽之乡正值敏感时期，你们既然进来，就不能轻易离开。”
恶魔圣者说出令雷因面露错愕的温和话语，他先是伸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向雷因，然后又依次指向莉莉雅与夏佐一行。
“你叫雷因，她叫莉莉雅，然后是夏佐、希尔……我说的没错吧？”
不论雷因还是其他人都瞬间呆然。他们可以保证，自己从没见过面前这位恶魔圣者。
“呃——我们见过？”
圣者敞开双臂，骄傲说道。
“自然没见过，我乃恶魔中的圣者，为世界带来光明与统一的受引导者，身世这种秘密无法逃过我的眼睛。”
恶魔圣者话音刚落，一旁的星晶兽族长便接过话头，他的脸上写满骄傲。
“圣者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刚来村子时就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甚至清楚谁在什么时候会受伤，人类一方又会采取什么动作针对我们，叫出你们的名字自然轻而易举，不必大惊小怪。”
“那意思是你们不会伤害我们了？”
“圣者大人都如此保证，我等自然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为了防止你们泄露秘密，你们必须依照圣者大人的命令，不得离开村子半步，这个日期直到圣者大人允许你们离开为止。”
“呃……”
雷因情不自禁地迟疑起来，他们是人类，不像星晶兽可以活上千年，要是圣者留他们十年二十年，他们一生中最年轻的时候就要交代在这个穷乡僻壤。
圣者仿佛看出雷因的迟疑，右手友好地搭在雷因肩头。
“我不会留你们太久，计划很快就完成，到那时你和我都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梦寐以求的东西？”
雷因一头雾水，他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只有赶紧狩猎到珍贵魔物，然后换成钱带到北大陆，在布洛瑟姆买房向莉莉雅求婚。
“你会明白的，雷因，你我是一类人。”
恶魔圣者露出骇人笑容，他径直朝菲娅一行离开的方向走去，话语也从人类语变成古星晶兽语。
“伊尔曼，给他们也安排房间，我去监视刚才那群人，她们身上的命运太复杂，即便我也无法看透，我担心她们搅乱计划。”
“好。”
希望这帮不该出现的人不会制造超出掌控的变化。
要是在这个计划即将成功，令世界都为之震颤的节骨眼上失败，玩笑未免恶劣过头了。
即便自己已经是失败者，也总会有因此受益的人，只要这样便足够。
心中祈祷着，恶魔圣者的眼神渐渐坚定，他来到一棵树后躲藏起来，身形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
◇
“喔喔喔！不仅有赤炎羽蛇，还有灵魂疾鹿和钢背豪猪？！这都是从哪来的啊！”
“都……都送给我们？条件是做出来的料理要分给各位恩人品尝？这根本不算条件啊！”
当星晶兽给菲娅一行安排好住所后，菲娅便开始了参观星晶兽之乡的旅程。尽管星晶兽之乡的每个树屋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实际参观后便能发现，树屋与树屋间还是颇有差距，并且也存在有钱人家和贫穷人家的区分，比如屋内装饰，还有树屋的结实与宽敞程度之类。此外菲娅还参观了炭窑、耕地与村民取水用的小河，大体上都和菲娅想象中的田园生活相去不远。
有意思的是，由于星晶兽的力量很大，所以他们没有饲养耕牛，豢养的为数不多的牲畜只有家禽与一种会产奶的史奶姆，后者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安娜塔西雅也没见过。而按照村民的说法，史奶姆只需要吃很少的肉，给足淡水就能生产大量牛奶，口感和营养都十分不错，由于新奇感十足，众人便打算带几只回布洛瑟姆——奶白色的身体加上牛奶味果冻的口感，让菲娅一行爱不释手。
至于现在，幻兽云海正逐渐进入傍晚，菲娅在按照一开始设想的，将进入幻兽云海后不开眼自己送上门挨吃的魔物一一拿出储物魔法，丰盛的各种肉类几乎要把林间空地占满。
“连圣者大人都没有拿出过这么豪华的料理啊，光吃肉就够我们吃好多天了。”
“还有好多魔物皮可以做成衣服……”
“快把族长大人叫过来，这么多肉不好好保存很快就会烂掉，我就是被活活撑死也不想看见肉烂成脓水！”
“对！赶紧把炭窑改造出来熏肉，不然就要坏了！来人呀，快来人呀！”
一位星晶兽村民的提醒令所有人恍然大悟，他们赶紧收回惊叹视线，手忙脚乱地前去其他树屋下挥舞手臂呼喊能帮上忙的人，让他们带着砍骨刀、长柄斧和大锤跳下来。
菲娅带来的魔物肉不论赤炎羽蛇还是灵魂疾鹿，都是个头相当大，一般人用锯子都锯不开的大型魔物，不用武器级别的长刀配上星晶兽的力量，根本肢解不了这些庞然大物。
而听到有丰盛的全肉宴，不出一会儿林间空地周围便聚集起大量兴致勃勃的星晶兽村民，并且远处还有许多人提着各类武器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