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扑火之蛾
第一百零二章 扑火之蛾
“刚才还是大太阳，现在就天黑了……”
“毕竟巴特公国在很西边的位置，和星晶兽之乡隔了很多时区。”
菲娅刚带艾丝蒂尔踩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艾丝蒂尔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夜晚的星晶兽之乡与刚才的欧洛伯爵领有超过二十摄氏度的温差，再加上森林中充沛的水汽，艾丝蒂尔自然会因为寒气浸入皮肤而浑身发冷。
她满头问号，下意识抱着双臂轻轻摩擦。
“时区？那是什么。”
“说来话长，艾丝蒂尔可以理解成在相同的时刻，世界树大陆东边比西边更早见到太阳，相应的也更早进入黑夜。巴特公国位于星晶兽之乡西方，所以星晶兽之乡天黑的比巴特公国快。”
“不能理解……为什么东边会比西边更早见到太阳。”
“之后我会好好和艾丝蒂尔解释啦，现在先和大家会合。”
要解释这件事情，要先从世界是一个球体开始。尽管按照塔纳托斯的说法，世界树大陆之外是一个没有任何星体存在的虚无空间，压根不存在太阳，但这不妨碍世界树大陆所在的星球是球体。
之前在海上航行时菲娅就注意到，如果海对面有船驶来，自己最先见到的是桅杆，而不是立马看见整艘船，这就说明世界是一个球体。当然在更早之前，菲娅初次穿越世界树结界，来到深渊之下时她就注意到天际线呈现弧形。
话音落下，菲娅继续牵起艾丝蒂尔的手，向远处摇曳火把光明的树屋村庄走去。为了掩人耳目，她选择的传送点是距离村庄约两公里的密林深处。
由于看见艾丝蒂尔一副很冷的模样，菲娅便把自己之前的披肩搭在艾丝蒂尔肩膀上，在这之后，菲娅又不知为何摘掉了艾丝蒂尔头顶的草帽自己戴上，她头上的草帽则戴在艾丝蒂尔头上。
“嗯？”
艾丝蒂尔露出不解视线，可很快，她就从菲娅的行动中理解菲娅要和她交换草帽的理由——菲娅把艾丝蒂尔的草帽扣在脸上做嗅闻动作，这让艾丝蒂尔的脸庞瞬间绯红，转手就要把草帽抢回来。
“你这个痴女，把帽子还给我！”
然而菲娅只是一个侧身便轻易躲开，她骄傲地说。
“不要。这上面全是艾丝蒂尔头发上的香水味，我要好好收藏起来。嗯，除了香草的味道，还有丁香和紫罗兰，不愧是我们中最少女的艾丝蒂尔，吸血姬甜甜味道，呼呼——”
“不许！”
艾丝蒂尔再次试图抢夺，但她当然不可能从菲娅手里抢走东西，伴随好几次抢夺无果，羞涩情绪越发在胸口酝酿，艾丝蒂尔脸颊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贵族礼仪强调不论在何时都要保持淑女气质与得体，刚刚戴在她头上的草帽肯定浸染了她淌下的汗珠，像这样被人嗅个不停还遭到点评，羞耻感简直要溢出天际，以至于脚趾扣地，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她也很快找到报复菲娅的方法，几次抢夺没能成功的她咬牙切齿，索性学着菲娅的模样拿起菲娅的披肩凑到鼻尖前，可属于菲娅身上的幽兰芬芳才刚钻进鼻腔，艾丝蒂尔的报复心就减少许多。
这个大变态的味道还挺好闻……
有种安心感。
然而平静下来的艾丝蒂尔反而让另一边的菲娅老实下来，她看到艾丝蒂尔将自己披肩凑到鼻尖仿佛在细细品味一般的动作。艾丝蒂尔会露出那种表情肯定是真的陶醉进去，她开始目瞪口呆，内心也像刚才的艾丝蒂尔一样，浮现起窘迫与尴尬。
“艾丝蒂尔不也半斤八两么……”
“嗯嗯？”
被峮菲娅鳍的迩话惊醒鏾,艾丝O蒂尔猛死然睁(大双九眼,接)着赶%紧把手奇中披肩氵推师远,嘴硬地强调。
“哼，只是突然好奇是什么味道罢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不是互相伤害嘛。
强忍心中尴尬，菲娅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一起跳过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我们先去村子里。对了，星晶兽之乡里有一个外貌丑陋的恶魔，他被村子里的人尊称为圣者，艾丝蒂尔不要因为他的外表就骂他。”
“恶魔？”
脸上的窘迫顿了顿，艾丝蒂尔皱起眉头，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憎恶。欧洛领正是因为恶魔才化为废墟，艾丝蒂尔是所有人里最不能接受恶魔的人。
就知道艾丝蒂尔会是这个反应。
菲娅无奈摊手。
“他帮了村子很多，还展现出预知未来的能力，村子里的人把他当成贤者。话虽如此，我觉得这个人神秘过头，到了让人不得不怀疑的地步，和他说话时得多留意。”
一边借助头顶的微弱星光前进，菲娅一边把圣者与星晶兽之乡的事情和艾丝蒂尔说了一遍，然后，艾丝蒂尔露出深深的思索神情。
“和那个叫雷因的人一样遭受诅咒才变成恶魔，两个人长得还完全相同，可以精确说出每个人的名字，未卜先知……菲娅，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很像一个人。”
“谁？”
“耶芙娜。”
“哈啊？”菲娅脑袋上冒起一连串问号，惊讶问道，“哪里相似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叫圣者的人会不会不属于这个世界，耶芙娜不就是出于未知原因，从以前被毁掉的世界突然转移过来么。不仅如此，菲娅说过绝对恶身上也发生有相似的事情，说明从被毁灭的世界转移过来不是个例。”
“如果这个叫圣者的恶魔来自过去，那‘预知未来’就很好理解，因为他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星晶兽之乡里的人，所以哪里有充足的食物，什么时候会有魔物袭击，甚至兽神的谈判底线在哪里，他都一清二楚。最终体现在星晶兽村民眼里，就是他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会吧？”
嘴上反驳着，菲娅内心却思考起来。艾丝蒂尔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种猜测也有不合逻辑的地方。
“不管耶芙娜还是绝对恶，都只是思想穿透世界的壁障，如果圣者是过去的雷因，那也应该是他的思想转移到雷因肉体里，而不是出现两个雷因。”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只是提出一种假设。精确到这种地步的占星术早已脱离魔法范畴，根本是神迹。”
艾丝蒂尔一边扇动翅膀一边耸肩，她和菲娅一样，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精准预知未来的占星术。首先绝大多数占星术都只是模棱两可，可以随意理解的话术，其次即使有能使用正统占星术的人，最多也只能预测出凶吉，但具体的时间、地点与会发生什么，则模糊到让人头大。
“只能试探一下了么……”
联想到卡洛儿说过，一年前卡洛儿找圣者占卜过凶吉，圣者回答未来不会发生变故，结果却遇见自己。倘若圣者真是活在过去世界里的雷因，那这场占卜之所以失败，就不是自己不处在圣者的占卜范围内，而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发生了改变，名为多菲莉娅的精灵公主没有死在米尔坎迪斯神圣国的平原上，她不仅活下来，还来到南大陆，这才干扰了圣者的“预知”。
那么假设一下，倘若圣者真是来自过去的雷因，他为什么不去寻找自己挚爱的莉莉雅，而是一直待在星晶兽之乡，帮助星晶兽发展，对付人类？
动机捉摸不透。
对圣者而言，这可以说是拿到人生重来的剧本，他完全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再加上圣者看到如今的莉莉雅以后也没有多大反应，也许是艾丝蒂尔思维太发散也说不定。
“总之多注意一下他就行。反正他只有第五位阶，掀不起多大风浪。”
“嗯，我会注意——怎么了？”
菲娅的语气陡然严肃，因为和她一同前进的艾丝蒂尔突然停下脚步，皮肤绷紧的同时，神情充满警惕，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小心，有血腥味。”
“什么？”
艾丝蒂尔是纯种吸血鬼，不论夜间视力还是对血液的敏感程度，都比身为精灵的菲娅强许多。
如同在捕捉空气中的血腥气息，艾丝蒂尔抽动鼻子，迅速锁定传来血腥味的方向，随后轻手轻脚地带菲娅躲到附近一棵树后，朝菲娅用食指比出一个“看一下”的手势。
没有夜视能力的菲娅选择打开『探查之风』，悄悄探出脑袋窥探向大树后方。
映入视野的是一群恶魔。
数量超过五十只，等级也在第二位阶到第三位阶不等，更重要的是这些恶魔的行动井然有序，等一拨人确认前方安全以后，后面的人才会稳步跟进，与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没有两样。除此之外，每位恶魔的外形都酷似雷因和圣者，头颅呈现虬结肿瘤与章鱼触须的丑陋模样，仅有躯干是人类。
与昨天莉提告诉自己的情况一样。
是昨天藏在森林里的那批恶魔卷土重来了？可五十人的数量和昨天说的对不上。菲娅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这些恶魔里不仅有男性，还有明显是少女身材的人，更加奇怪的是，他们的服装差距相当大，既有明显是农夫和工匠，穿着带补丁的粗布短衣的存在，也有身穿得体华服，应该是贵族或者商人一类的人。可就是这伙不论怎么看都不在同一阶级的恶魔，他们的行动却整齐划一，看不出地位差别。
艾丝蒂尔压低了声音询问。
“这就是菲娅说的圣者，人数会不会太多了……？”
“怎么可能。他们是来袭击村子的恶魔，昨天村子里就有人被他们绑架杀害。至于他们为什么长得和圣者一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先跟上他们，看看要做什么。”
“那打起来你负责，他们的实力我应付不了。”
“好。”
相互点头示意，菲娅对艾丝蒂尔施加『浮游之术』，两人保持吊在恶魔身后五十米的身后一路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这个方向……目标是我住的树屋？
菲娅皱起眉头。
恶魔们并没有进入村子内部，而是围绕村子边缘一路前进，方向正是自己与克蕾雅所住的树屋。不仅如此，恶魔们选择的道路与通行时间总是恰好掐在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与时刻，使得他们一路上完全没有遭遇巡逻士兵，明显知道守卫们的换防与巡逻时间。
“村子里有内应。”
艾丝蒂尔迅速作出判断。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菲娅也可以下定论。
“应该是冲我们而来，有人不想我们住在村子里。比如我们的出现会打乱他的计划，于是他想方设法要赶走我们，即便这些恶魔无法真的对我们造成伤害，光是冲着我们而来就足够让人不想待下去。”
话音落下，菲娅视野里浮现克蕾雅一行人休息树屋。而前方分成两列行动的恶魔也像找到目标那样，没有任何指令便有序从两侧包围向大树，其中几名第三位阶恶魔已然做好使用魔法的准备，高举手中短杖，杖尖汇聚起魔力波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暗紫色光辉。
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
解决之。
握紧艾丝蒂尔的手，以『幻海的云月』将自己与艾丝蒂尔融入周围环境，然后，菲娅的红瞳中涌现死亡寒意，左手手心对准恶魔群。
『精神冲击』
无形气浪如海啸刮过大地，连沿途的草木都朝一边倾倒，恶魔根本没有反应机会，在气浪接触到他们的瞬间，他们的头颅便一同轰然爆裂。在幽暗夜色笼罩下，连迸射到周围树干上的鲜血都变成乌黑颜色，组成大脑的章鱼头颅化作残片四散纷飞，砸在泥地里发出接近雨点的骇人啪啪声。
然而令菲娅和艾丝蒂尔都挑起眉头的是，不论四散开的头颅残片，还是他们倒下的人类躯体，都在迅速化作袅袅尘埃朝天空消散，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树林间就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尸体。
“消失了？！”
“嘘——”
捂住艾丝蒂尔的嘴，菲娅保持不动。
然后，什么东西扫过身体的感觉一闪而逝，这次菲娅明显感觉到，监视自己的目光来自恶魔附近的一棵树，只不过监视者没能找到他的目标，只能不断地在森林中来回扫视，试图搜寻出什么。
菲娅则干脆带艾丝蒂尔离开，来到几百米外伙伴们所在的树屋平台上。
伴随幻象魔法解除，菲娅与艾丝蒂尔的存在被守夜的耶芙娜察觉，站在平台角落的耶芙娜先是一惊，然后放下警惕。
“殿下，还有艾丝蒂尔小姐？您是用传送魔法出现在这里的？”
“嗯。”
“喂。”
看见菲娅撒谎，艾丝蒂尔立马想说什么，但菲娅故意打断艾丝蒂尔的发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歪头看了看刚才耶芙娜站着的位置。
“耶芙娜一直站在这里，不找个椅子坐下吗？”
“坐下会忍不住想睡觉，只有动起来才能一直保持警惕。艾丝蒂尔小姐也在的话……得加宽您和诺菈小姐的床才行，我这就去，还请您稍等一会儿。”
“不用了，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耶芙娜继续守夜，一会儿我来换你。”
“可应该是克蕾雅小姐接替我……”
“今天交给我就好啦。”
面对菲娅要求，耶芙娜只能困惑地点头。
“是……”
难得的谈资，就让自己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好了。
心中想到，菲娅微笑着朝耶芙娜招了招手，随后领着欲言又止的艾丝蒂尔，向楼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