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阳谋
第一百零四章 阳谋
“菲娅阁下一直在这里？今天没有在仪式里看见菲娅阁下，我还以为诸位在树屋睡觉，担心我们的动静会不会打扰你们。”
在见到菲娅的第一时间圣者便慢下脚步，与他身后的星晶兽族长等人一同，微笑着来到菲娅等人面前。
菲娅与伙伴们相视一眼，然后主动站出去回应。
“怎么会打扰我们。我们醒来后发现村子里安静的可怕，便赶紧过来看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进会场。圣者阁下没发现我们吗？我还以为我们很显眼。”
“很少有人会注意头顶上的东西，我在主持仪式，没能发现。”说完这些，圣者打量了一圈菲娅身后的人，似乎在感到疑惑，他头上的触须开始蜷缩，“之前见到这位叫耶芙娜的小姐时就想问，菲娅阁下是离开过幻兽云海吗？怎么身边同伴和我印象里的对不上。”
“啊啊，我确实离开了一趟幻兽云海，这是搭乘第二艘船来南大陆的朋友，我们事先约定好日期，然后在幻兽云海边缘会合。她们都是绝对可信的人，是我的亲人。”
“亲人……”
明明没有五官，所有人却都能感觉到圣者皱起眉头。
“可多出来的人与您不是同一种族，甚至还多了一位星晶兽。”
“这里的亲人是指妻室，小菲娅她害羞，才说是亲人。”
代替菲娅，克蕾雅一边抚摸菲娅的头，一边微笑着解释。
圣者这才解除疑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前两天听人说菲娅阁下只喜欢同性，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的诋毁。早闻森精灵开放，这下百闻不如一见。话说这位星晶兽小姐也是要在月碑上刻下名字吗？难怪菲娅阁下之前说要等等再给尤菲米露刻下名字，原来是在等人。还请两位小姐稍等片刻，待我把这些囚犯押送进森林，我再回来单独引导两位小姐举行仪式。”
“不只有吸血鬼哦，还有龙！帅气的银龙小姐！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真的龙，听说只有强大的成年龙才能变成人形！”
“好想和这位银龙大人说上话啊……”
圣者队伍中的娜娜等孩子激动地说——娜娜就是刚才把名字刻上月碑的星晶兽之一——他们眼睛里的崇拜与向往几乎要化为实质，令蜜米儿甩来甩去的龙尾都僵住不动，不得不板着脸装出符合巨龙的严肃，担心举止轻浮会影响巨龙风评。
这让旁边的克蕾雅等人捂住嘴偷笑。
直到一个人站出来。
“我对你们的仪式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是正儿八经会下蛋的星晶兽，徒有其表罢了。比起这个，你是谁？”
“大家都称呼我圣者，您可以把我理解成军师一类的职业。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走路小心点。”
后半句话拉维梅塔使用的是中文，因而圣者一行全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这家伙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我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让我感觉到熟悉，肯定没好事。」
并非『讯息』，而是混沌与菲娅的心念连接，拉维梅塔的声音在菲娅心中响起。
而由于心念连接在菲娅这里是单向传递，只有拉维梅塔可以把想法传递过来，菲娅没办法通过心念连接把消息传递出去，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以免在圣者面前暴露。
“拉维梅塔刚才说的什么？是我没听过的语言。”
艾丝蒂尔挑起眉毛。
对此拉维梅塔只是得意地哼了两声。
“你们可以问菲娅。”
“可这位小姐的耳朵确实是星晶兽的模样，怎么可能不是星晶兽……”
“伊尔曼，这是人家的隐私。”制止星晶兽族长说下去，圣者微微弯腰，迟疑地询问，“那菲娅阁下的意思是，尤菲米露的铭刻仪式要推迟下去？”
“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会还有朋友吧。老实说，通往外界的道路被我们的战士严防死守，您什么时候出去，又是什么时候把朋友带回来，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当然，我没有怀疑您朋友的意思，只是很好奇您究竟是从哪里离开的村子。”
“咦？没有察觉吗？我只是很正常的请米露帮忙带路，从云海结界进出。说起来兽神大人也是昨晚离开，可能是兽神大人帮我掩盖了痕迹？”
“兽神大人么……的确，您和兽神大人的关系很好，也许真是兽神大人在帮助您，不然云海结界里的魔物不该没有动静。”
嘴上这么说，圣者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态度，而不止是他，就连后面的星晶兽族长与战士们也都露出意识到什么的表情，他们神色复杂，使得整个吊桥上的气氛都发生微妙改变，那是排斥外人的气息。
“是发生了什么吗？”
菲娅懂装不懂。
“呼。”
圣者深吸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解释。
“您有所不知，昨晚村子里又有三人失踪。不仅如此，我们还在树林间发现血迹和疑似恶魔尸体残片的痕迹，那幅景象和之前有人失踪时一样，唯一区别只有我们没能找到战斗痕迹。他们简直像融入风中，突然现身，然后又突然消失，还会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带走我们的人。”
潜台词是暗指自己有巨大嫌疑。
毕竟自己可以绕过士兵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星晶兽之乡，然后带着外面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回来。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像恶魔的帮凶，倘若不是自己一直在帮助星晶兽，菲娅觉得星晶兽们都有理由把她关起来严加审问。
她露出遗憾神色。
“又有人失踪了么，两次失踪的人里有没有共同特征？”
“没有，他们既有年轻人也有老人，并且不存在血缘关系。总之我们会继续调查，这段时间请菲娅阁下和您的朋友不要随意走动，您是被兽神大人认可的人，我们都明白您和这件事无关，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随意出入星晶兽之乡，难免让人产生联想，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这样么……圣者阁下不能占卜一下这次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有一个调查方向吗？”
圣者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果断摇头。
“不可。一场占卜开始，必须等到结束才能开始下一场占卜，上次的占卜还未结束，等到下一场占卜恐怕要两个月之久。啧，说的也是，伊尔曼，如果两个月都无法抓到恶魔，我们就只能转移地盘，去远离这里的地方。每天都减少几位村民，用不了几天就会人心惶惶，既然不是恶魔的对手，就只能远离他们。”
还有这层含义？
菲娅不禁高看圣者几分。如果圣者的目的是控制星晶兽进攻人类，那么在自己说服兽神，让兽神允许星晶兽开荒农田的现在，转移据点到新的贫瘠之地，无疑会赋予星晶兽新的外出动力。
不过这仍旧无法说明，昨晚的恶魔与圣者有关联。
她开始思索如何应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星晶兽离开他们的家园。一方面是出于星晶兽的将来考虑，另一方面则是好胜心，自己都帮星晶兽做到这个地步，成果却被其他人破坏，等于让自己先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多菲莉娅也是要颜面的人。
而很快，艾丝蒂尔给菲娅提供了线索，她戳了戳菲娅后腰，伏在菲娅耳边小声说道。
“菲娅，你看那些俘虏的衣服，是不是和昨晚的人很相似。”
“嗯？”
视线绕过圣者一行，菲娅目光停留在被蒙住眼睛的俘虏身上。如同艾丝蒂尔说的一样，俘虏的服装风格与昨天试图袭击树屋的恶魔很像，数十号人里既有衣着得体的商人，也有短衣上遍布补丁的平民。
难道那些恶魔是星晶兽抓到的俘虏？
一旦冒出这个想法，就再也难以视而不见，菲娅皱起眉头。联想到之前在伊尔格城时，星晶兽突然变成恶魔攻击人类士兵的景象，相同的技术并非无法在人类身上复现。
她望向圣者一行，正色询问。
“圣者阁下，我有一事想问。”
“嗯？菲娅阁下请讲。”
“星晶兽可以变成恶魔与人类战斗吗？我曾在人类世界里听说星晶兽与恶魔勾结，不仅如此，我还亲眼见到星晶兽变成恶魔追杀人类，雷因先生和夏佐先生都可以替我作证。”
“嗯？什么时候？”
夏佐不配合地连连眨眼，满头问号。
菲娅则耐心解释。
“你们被伊尔格城士兵刁难的时候，就是星晶兽从街边冲出来变成恶魔，救了夏佐先生你们。”
“是星晶兽吗？我们只看到有人变成恶魔。”
“……也许是菲娅阁下看错了？”
圣者表现得好像第一次听说此事，举手投足充满茫然。
“人类称星晶兽与恶魔合作，很可能是因为看见过我然后以谣传谣。但如果说星晶兽可以变成恶魔，这绝对是胡言乱语，我猜应该是菲娅阁下看错，把原本就是恶魔的人型生物看成星晶兽，又或者是有人在故意挑拨人类对我们的仇恨。只要坐实我们星晶兽与恶魔勾结，伊尔格城的城主就能联合周围其他国家对我们不利。我们星晶兽从没有与恶魔合作过。”
“就是啊，菲娅小姐，这话不能乱说。”
“那这些俘虏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并非菲娅提问，而是艾丝蒂尔微眯起眼睛。在她看来，昨晚的恶魔就是这些俘虏所变，她虽然不像菲娅那样了解得多，可这不妨碍她怀疑俘虏会转化为恶魔。
“当然⒌是仪献旗给兽⑻神大_人,吧是兽神令大人赐$予我们妻土地,陸不给兽医神帬大人献上祭品,便是对兽神大人不敬。”
“数量呢？每次都这么多？”
“抓到多少就有多少，每次的数量都不一样，这位吸血鬼小姐的意思是？”
“艾丝蒂尔。”
呼唤打算说些什么的艾丝蒂尔，菲娅将其拉到身后。艾丝蒂尔肯定是想通过询问近期献上的祭品数量，来与昨天见到的恶魔数量作对比，只要人数对得上，就坐实恶魔是由俘虏变成。
可问题在于，这个验证方法不够严谨，同时俘虏变成恶魔与星晶兽村民失踪没有直接联系。当然，这里可以理解成那些失踪的星晶兽村民最终是变成了恶魔之一，可很明显，在星晶兽们眼里，他们和恶魔不存在除圣者以外的关联，即使失踪者真的变成恶魔，也和他们本人的意志无关，是有人强行转变了他们。
那么是谁呢？
菲娅瞥向米露，米露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这代表星晶兽族长没有说谎。
还需要一点线索。
不过这不妨碍自己继续推进。
菲娅苦笑着解释。
“抱歉，族长阁下，艾丝蒂尔是这样的性格，因为过去遭遇的一些事情，她只要听到有恶魔出没就会激动，我可以保证她们都是可以相信的人。而且我的这几位同伴来幻兽云海其实是为了寻找除花妖的其余十二兽神，和他们切磋一番，可以的话最好是把不愿意合作的兽神通通带到北大陆，只要没有邪恶的兽神为非作歹，今后幻兽云海就能任由星晶兽开发。”
“啊……啊？”
仿佛觉得自己产生幻听，星晶兽族长先是回头看向其他人，在确认自己没听错以后，他的表情夸张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小孩子的手足无措，扶着拐杖的手不断抖动，颤声劝告。
“菲娅……菲娅小姐的意思是您的同伴要对付所有兽神大人？这怎么可能？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并非玩笑，我是认真的。”
终于，星晶兽族长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情绪剧烈波动。
“您——！兽神大人向来同仇敌忾，整座幻兽云海的魔物都听从他们命令，您……您不要以卵击石啊！您是帮助过我们的大恩人我才劝慰您，您千万不要做傻事！”
对此菲娅只是双手把蜜米儿推出来，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
“没关系，我的同伴实力了得，尤其是这边的银龙小姐，更是第八位阶实力者，随时都能化身银龙，区区兽神根本不算什么。”
“不……这……这太鲁莽了，菲娅小姐，三思啊。”
事实上不仅星晶兽族长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就连他身后的星晶兽战士们也都开始惊惶，乃至于交头接耳，额头冒汗，望向菲娅一行的视线充满恐惧。
他们听说过兽神之首，银龙之王的威名。银龙王是很早便抵达第八位阶的成年体，眼前的蜜米儿虽然也是成年银龙，可和人们想象中的第八位阶实力者相比，明显缺少许多凶厉与狠毒，更不用提幻兽云海还是银龙王的主场。如果这些细皮嫩肉的美少女进入森林，结局只会是成为凶残兽神们的盘中餐。
为了让菲娅放弃，星晶兽族长再度用夸张语调恳求。
“您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兽神大人的厉害绝非您可以想象，恳请您不要再说些挑战兽神大人的傻话，珍惜自己和同伴们的性命要紧！”
“放心，我们不会说自己来自星晶兽之乡，族长放心好了。而且您阻拦我们也没用，我的同伴一向我行我素，格外执拗。”
「臭猪，诋毁我们，回去就和露希蒂涅还有蜜米儿一起揍你。」
心中再度响起拉维梅塔的声音，菲娅只能继续选择视而不见。而由于星晶兽族长表现出一副想阻止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干着急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菲娅只好赶紧开溜。
“那就这样，我们会在出发前告诉族长阁下。另外小小地透露一下，其实我们的实力远比看起来厉害，族长阁下只需思考未来星晶兽之乡该怎么发展就好。”
而这是把圣者逼上绝路的一招。
故意说明会把所有兽神一网打尽，如此一来，除非圣者是愚钝的蠢货，认为自己一行的实力如同嘴上说的那样弱小，否则他一定会做些什么，避免事态超出他掌控。兽神被收拾，意味着星晶兽不再受到食物限制，他们将安心待在幻兽云海自给自足，如此一来，星晶兽将彻底摒弃与人类战斗的路线，这与圣者一直以来表现出的行动相悖。
当然，也有圣者完全没有坏心思的可能，不过这反而更好，不仅兽神被收拾，星晶兽之乡也不会为此难过，整个南大陆还得到发展机会，故事迎来每个人都高兴的结局。
可惜所有人都高兴的结局，往往只存在于“但愿如此”。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离开前朝圣者投以微笑，菲娅带领众人与星晶兽战士们擦肩而过。
至于圣者，当所有人都离开以后，他转过身来，小孔状的眼睛凝视菲娅，冷冷注视着众人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