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堕入深渊之人
第一百零九章 堕入深渊之人
“没想到菲娅小姐竟然认识第八位阶的银龙大小姐，而且还要收拾所有兽神，难怪之前花妖大人对菲娅和安娜塔西雅小姐言听计从。不，等等，既然连第八位阶的银龙大小姐都站在菲娅小姐这边，那菲娅小姐流亡贵族的身份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在和菲娅一行简单寒暄过后，由圣者带领的雷因和夏佐几人便继续沿栈道和吊桥在星晶兽之乡穿行。要说这几天星晶兽之乡里最受瞩目的对象，当数蜜米儿这位“银龙大小姐”，自从蜜米儿出现以后，恶魔就再也没有袭扰过村子。
除此之外，不止星晶兽村民们对蜜米儿充满敬畏和好奇，雷因等没见过巨龙的人也总想多看蜜米儿一眼。要知道这不只是巨龙中最擅长正面魔法的银龙，还是高达第八位阶，只差一步就君临世界顶点的强者，吹口气就能让他们东倒西歪，根本是传说中的存在。
常理而言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然而现在的银龙不仅在他们眼前走来走去，还变成巨龙最不屑的人形，甚至吃着人类的食物，说着人类的语言，是绝世的美少女，用萝莉控夏佐的话来说就是，此乃女神的恩典。只不过夏佐说这句话是出于另一个角度。
毕竟蜜米儿从身高到发育都和菲娅一模一样，而蜜米儿还多出了威武的龙翼、龙角与厚实的龙尾，颇具让夏佐发癫的吸引力——当然，就算给夏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蜜米儿面前说这些。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巨龙尊严，蜜米儿基本不在外人面前说话，而且还总是一副不好惹的冷脸。
“雷因也这么觉得？我老早就觉得菲娅小姐肯定是希利瓦尔上层贵族的千金，而且还是很受家族宠爱的那一类。流亡贵族可不会穿她那样干净到连皱都找不到的衣服，再看看她身边的女孩，连她那位妹妹都有和战士长相提并论的实力，这要是流亡贵族，那那些每天在宅邸里吃香喝辣的贵族脸往哪里放。”
回答完雷因的感慨，身穿皮革夹克，露出坚实腹肌与胸肌的夏佐继续道。
“你再想想克蕾雅小姐之前是怎么介绍银龙大小姐她们的，菲娅小姐说那是自己的亲人，克蕾雅小姐却补充说她们都是菲娅小姐的妻室，当时没一个人反驳不说，几位小姐的反应不是不好意思就是在跟着高兴。也就是说，银龙大小姐也被包含在内。”
“巨龙都是高傲到不会轻易低头的种族，还和星晶兽一样一夫一妻，不允许丈夫重婚，结果菲娅小姐却连第八位阶的银龙大小姐都能降服。嘶……我记得精灵王也才准第八位阶，整个精灵族里能超过精灵王的也就只有长公主殿下。菲娅小姐不会是长公主殿下本人吧？”
“哈哈，怎么会。”面对夏佐的口花花，雷因哈哈一笑，“要是能和长公主殿下说上话，我做梦都会笑醒，菲娅小姐最开始可是称呼我们‘先生’，长公主殿下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再说之前菲娅小姐一直和蕾姬公主说长公主殿下的坏话，怎么可能是长公主殿下。”
雷因的推测令夏佐眉头紧皱，直摸下巴，他思考片刻，干脆放弃，转而连连拍着雷因肩膀感慨。
“也是。总之我想说的是菲娅小姐肯定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咱们这是抱上大腿了。你看看她们，又是吸血鬼又是巨龙，连冷夜旧王室白虎族的女孩儿都有，搞不好那是白虎王的遗孤，一个人被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可恶，羡慕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你看看希尔她们，送到门上你都不要。而且菲娅小姐人有多好咱们不是体验过么，被菲娅小姐救了整整三次，一般人哪有这么善良，人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要我说这样的美少女想不被人喜欢都难，这是她应该的。”
“呃，雷因，话不能乱说，你看莉莉雅的表情，都快能杀人了。”
夏佐用眼神示意揶揄道。正如他说的那样，莉莉雅满脸不甘，表情也格外阴沉。
深知莉莉雅是个麻烦的女人，一直跟在夏佐身后的希尔帮忙转移话题。
“那个粉色头发的女人也很强。”
“是啊，除了菲娅小姐和克蕾雅小姐，其他人都让我觉得很危险。”
紧跟在夏佐话音后面，同样察觉到莉莉雅气氛变化，一直没有开口的圣者帮雷因终止这个危险话题。
“雷因，你们最近收获怎样？”
“呃，因为担心恶魔扑过来，我们一直没去森林。”雷因窘迫地挠了挠头，“圣者大人，我们不是星晶兽，真能把名字刻在月碑上吗？会不会坏了规矩……”
就像雷因所说，他们现在之所以会和圣者走在一起，就是因为前些天圣者找到他们，说如果这几日没有抓到俘虏，本着不用就会浪费的原则，月碑多余出来的魔力可以用在雷因一行身上。
圣者极具亲和力地回答。
“当然可以。且不说雷因你们为我们带来菲娅小姐他们，改变村子的未来，首先你我的外表就让我觉得格外亲切，老实说我都想和你结拜为兄弟。月碑储存的魔力有上限，满月刚过，这几天月碑的魔力就快充满，与其浪费掉，不如把你们的名字留在村子里，让后人知道你们来过。”
“您这么说的话……”
实在是盛情难却。
雷因头上的触须不断蜷缩了又伸开，对他而言，星晶兽之乡就像第二故乡，这里的人不仅不会歧视他，对待他的态度还颇为友好，除此之外，领头者之一的圣者还有着与他相同的长相。
没有过相似经历的人很难理解雷因的心情。因为丑陋外表一直受人排挤，以为自己一生都将背负骂名活下去，结果有一天突然发现世上存在一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人，这种找到同类的喜悦，自然而然地让他对圣者心生亲切，无比信任。
更不用说圣者做到了他没能做到的事情，取得周围人信任，被所有人尊敬。这方面就好比菲娅之于蕾姬，说圣者是雷因心中的榜样甚至更高位置的存在也没错。雷因无法改变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改变，他打心底里觉得，周围人只要不那么歧视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对比之下，圣者强大到不可思议，同为被歧视的人，雷因无法想象圣者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见到雷因沉默不语，圣者仿佛看出雷因所想，发出呵呵笑声。
“不用把我看得太高，人的能力会随年龄增长越来越强，如果雷因站在我这个位置，你我其实没有区别，你也许会做得比我更好。”
“您太谦虚了。我只想着攒够钱以后和莉莉雅偏居一隅，而您却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族群对您的看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您要付出的努力，可我再清楚不过，圣者大人是我的榜样。”
“偏居一隅么……”雷因的话似乎触动什么，圣者微微抬头，仿佛在眺望极为遥远的地方，“我也曾有过相同的念头，可惜——”
“可惜什么？”
听见圣者提及过去，莉莉雅好奇追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圣者很熟悉，正是出于这份熟悉，让她没有其他人面对圣者时的距离感。
“莉莉雅，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圣者大人说话。”
“无妨，”莉莉雅的话语将圣者拉回现实，他不仅没有生气，还轻笑起来，“雷因，这个年纪的女孩就是要率真，等莉莉雅再成熟一点，考虑的东西多了，你就是想看莉莉雅这副模样也看不见。”
“就是就是，学学人家圣者，多么开明。”
“圣者大人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莉莉雅你礼貌点。”
“哼，他自己都不在意。”
“呵呵，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发出长辈的慈祥笑声，圣者继续跟上走在前面的雷因一行，只是他心中不再像刚才一样古井无波，而是泛起些微不该有的涟漪。
看着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雷因等人，他想起了过去，而这本该是被他抛弃的、不该有的感情。
真是造化弄人。
明明自己都做好一切准备，女神却在最后给了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让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体会摇摆不定的痛苦。
一边是舍弃懊悔与仇恨，把曾经发下的誓言弃之不顾，去过光彩夺目的生活，另一边则是继续沿自己的路一路走到黑……
头上的触须紧紧蜷缩在一起，直到过去好几分钟，圣者才重新将它们舒展开来。
不。
纠结是无意义的。
女神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能为一时诱惑堕入深渊。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不这么做后果会如何，这个世界不欢迎自己，贪图一时的享乐，换回来的将是更加长久的、不可挽回的痛苦。如今变数太多，那个精灵又故意针对自己，倘若兽神真被一一解决，自己的准备便功亏一篑，这个时间点不能有任何优柔寡断。
目光坚定，圣者深深吸气。而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来到月碑面前。由于雷因一行不属于村子内的人，铭刻仪式也就不必在所有村民见证下进行，此刻只有星晶兽族长和其他几位长老打扮的星晶兽在月碑附近等待。
“圣者大人，您总算把人带来了，我们苦等了好久。”
一见面，星晶兽族长遍布褶皱的脸便绽放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圣者少见的没有用笑容作答，他从口袋里拿出蓝宝石刻刀，将其交给落在身后的雷因。
“雷因，你们参观过仪式，还记得怎么做么，不记得我可以为你们示范一遍。”
“啊啊，只要用这把特制的刻刀把名字刻在月碑上就好？”
“正是如此。你第一个来，然后是夏佐、希尔。”
“圣者大人竟然还记得我和希尔的名字，不愧是圣者大人。”
夏佐连连挠头，嘿嘿傻笑，他虽然是雷因的好友，但和圣者的沟通相当少。站在他的视角，他可以感觉到圣者在特地保持与其他人的距离，除了雷因和莉莉雅，圣者对谁的态度都一样。
圣者如往常一样和蔼作答，他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充满亲和力。
“这也是占星术赐予我的能力，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一清二楚。好了，雷因，开始吧。”
“等等，我先来。”
正当雷因打算在半透明的星蓝色月碑上刻下名字时，他身后的莉莉雅突然上前，夺走雷因手里的蓝宝石刻刀。
雷因不解地将头上触须弯曲成问号状。
“先后不都一样吗？”
“我说我先来就我先来。”
莉莉雅鼓起脸，表情无比骄蛮。熟知莉莉雅的雷因知道，一旦莉莉雅露出这副蛮横态度，之后不论自己怎么劝，莉莉雅都不可能改变心意。
他只好转向圣者，微微欠身，语气中充满困扰与歉意。
“圣者大人，您看可以吗？莉莉雅一向如此，不行的话我再劝劝她。”
“没关系，先后都一样。莉莉雅先，然后是雷因。”
“哼。”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轻哼，莉莉雅手持刻刀来到月碑前，用力将刀尖抵在月碑上。然而她才刚划下一笔，圣者就突然叫住莉莉雅，似乎是想阻止什么，圣者连手都顿在半空。
“莉莉雅，等等。”
“嗯？”
不止莉莉雅，包括星晶兽族长与雷因一行在内，都朝圣者投来诧异目光，尤其是莉莉雅，更是挑起了眉毛。
“怎么了？”
圣者没有立刻回答。由于没有人类五官，没人能看出圣者此刻在想什么，直到过去好几秒，圣者才缓缓收回手，不仅头颅上的触须自然垂下，连肩膀也都耷拉着。仿佛在这短短几秒里，圣者放下了某种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以至于整个人莫名其妙变得沧桑几分，不存在的面部充满苦涩与悲哀。
他干笑着，摸了摸代表嘴巴的地方。
“没什么，只是想说力道小一点，别把刀弄坏了。”
“你这个人还挺幽默，这起码是山铜品质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说坏就坏。”
不客气地嗤笑，莉莉雅继续用力在月碑上刻画，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莉莉雅」几个字便留在月碑上，伴随月碑散发出幽蓝光泽，莉莉雅的名字从月碑表面消失，隐藏进月碑内部。
之后，她轻快地将刻刀交给雷因，刚才她确认了铭刻过程不会给身体带来伤害，可以放心让雷因也写上名字。
而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圣者收进眼底，他默默看着所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刻上月碑，大家欢笑着感叹，自己这种小人物也能在世界上留下痕迹。
这份喜悦今后也会继续，我做得没错。
没错，这是走在正确道路上。
不断在心中重复自己的信念，圣者稍稍仰头，只可惜星晶兽之乡的树冠太过茂盛，层层叠叠的压住天空，他没能看见冬日暖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