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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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士族与选官
偏殿之中,黄天的神牌供奉在上首神坛。神坛前放着一个粗陶香炉,燃着最常见的松香与柏脂。这殿中其实并不常燃香,但为了募粮回来的三师兄辛茂安,这次特意点上了。

淡淡的青烟在殿中萦绕,师徒九人跪坐成太极的圆形。而张承负与高道奴相对而坐,一起倾听着上首的对谈。大汉士族的世界,就从那只言片语中,露出了片羽鳞爪。

“茂安,你这次在耿氏谈了许久…可曾谈了些其他的?比如州中最近的大事?”

大贤良师张角神色温和,看向士族出身的三弟子辛茂安。这位三弟子是中山辛氏的庶支,虽然是普通的寒门,但有了他这个师父的名望加持,也有了登堂入室,与世家大族谈话的资格。

而剩下的七位弟子中,除了大弟子马元义外,其他六人没有士族出身,都很难进入世家大族的门庭,更不用说知晓冀州士族、大汉朝廷的最新消息了。

士族这个圈子,从娘胎里生下时就定了七分。生下来不在里面的,想挤进去千难万难,哪怕进去了也低人一等。以后世刘裕的功绩尚且被士族鄙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州中的大事?有的,老师。我与耿氏家主前后谈了半月,这冀州眼下的头等大事,就是新到任的冀州刺史李公,要检校郡中的英才,确定今年的孝廉名额。再从各大族收些子弟,填补冀州各郡的属吏。据说,作为新到任的刺史,李公还准备格外开恩,向朝廷举荐几个茂才!”

辛茂安兴致冲冲,提起“举孝廉茂才”,身体都坐的直了。

毫无疑问,在冀州本地的世家大族眼中,今年的大疫灾荒,根本算不上“头等大事”。各家只要把道路一封,庄园一闭,外间死上多少小民百姓,都无关紧要。这小民死的多了,还是大族的好事,让兼并土地轻松许多。而眼下士族们真正的大事,正是一年一次的“举孝廉”,以及今年新刺史格外开恩的“举茂才”!
“朝廷选官,无非就是四个门路。察举、征辟、荐举、任子…”

辛茂安微微含笑,看了眼下首的几位师弟,详细的解释道。

“这征辟和荐举,都是针对名望卓著、德才兼备的‘贤士’。除非是各郡望世家中的仁厚长者,或是像党人君子一样的名士,普通的士族,想也不用想。”

“至于任子,则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之子,若无重大过失,可以直接被授以郎官职位。只是这个任官的渠道,算不上大好。大多都是为勋贵之后,那些无才的嫡系子弟准备的。就好比那后族外戚何氏,河南尹何进,刚成为两千石,就把郎官的职位大肆授予族中子侄,各个都是‘任子’…”

说到这,辛茂安笑着摇头,面露讥讽。随后,他神情一肃,正容道。

“说到底,这察举选才,才是士族选官任官的正途!朝廷法度,人口满二十万的上郡国,每年举孝廉一人。往上满四十万的,每年举孝廉两人。而往下人口不满二十万的下郡国,每两年举孝廉一人;人口不满十万,每三年举孝廉一人…”

“我冀州户口之丰,在天下数一数二。魏郡、清河国、安平国、巨鹿郡、常山国、中山国、河间国、渤海郡,都是人口五、六十万,能举荐两个孝廉的大郡。唯一人口少些的,就是二十万左右的赵国,只有一个孝廉名额。整个冀州加起来,四五百万口,每年能有17个察举出的孝廉!…”

“冀州四五百万口,每年只选17个士族子弟作为孝廉,进入做官的门径?…”

闻言,张承负抿着嘴,心中思索。此时的“官”与“吏”上下分野,几乎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这些做“官”的名额极度稀缺,每年只有十几人,显然都是为上层士族,乃至于世家大族所准备的。而普通的士族和豪强,只能去求“吏”的名额,去求刺史属吏、郡国属吏,乃至最小的县属吏。至于占人口九成的平民、农民,世世代代都是底层,根本没有往上走的可能!
“茂安,那今年冀州的十七个孝廉,又是如何分配的?”

二师兄唐周微微倾身,看着辛茂安开口。虽然,像他这样的小吏之后,与那些能举孝廉的“世家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这些消息的关注。这些“孝廉”的名额,正反应着冀州各郡世家大族的此消彼长,也象征着未来的、必然的朝廷权力!

“哈哈!唐周师兄,你若是问别人,得来的消息必然不准。而我这次带回的消息,可是耿氏家主亲口告知我的,是提前和刺史李公通过信的…”

辛茂安嘴角扬起,拍腿大笑出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举止有些放肆,不符合儒家子弟在老师前的恭谦举止。他赶紧看了眼上首平静倾听的老师张角,低头恭敬行礼,才继续道。

“老师!此次冀州17名孝廉的名额,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接下来刺史李公的选才校验,不过是走个过场…嗯,也不一定。今年举了茂才,孝廉的名额有多,大概能分出2个,给表现卓异的寒门士族…”

“茂安,具体说说。”

“是,老师!首先是我们巨鹿郡,两个孝廉名额,一个给了军功贵胄耿氏,一个给了县望沮氏。然后是清河郡,郡望清河崔氏拿了一个,县望清河张氏拿了一个。”

辛茂安伸出手指,在地面的泥土上虚虚画着,把冀州九郡最重要的世家大族,尽数标注出来,如同最明确不过的权力地图。

“赵国只有一个名额,给了郡望赵郡李氏。李氏也是传承久远的世家了,是战国赵将李牧之后,也一度与皇室联姻。只是最近几代人,李氏家门不继,有些衰落…”

“常山国有两个名额,一个给了县望常山张氏,另一个空了出来,留在刺史李公手中。常山张氏也是本地望族,与中山甄氏世代联姻。常山与中山本地的郡吏,基本都出自他们两家…”

听到“常山国”的名字,张承负心中一动。他想了想,开口问道。

“茂安师兄,常山可有姓赵的士族?…”

“姓赵?常山赵氏?…”

闻言,辛茂安沉吟片刻,摇头道。

“常山国没有姓赵的世家…倒是真定县有家姓赵的豪族,真定赵氏。这家豪族的声望不高,也没出过什么名士,够不上县望的门槛,顶多就是族人众多罢了。历次的举孝廉,真定赵氏也都没有份的。嗯,大概和我们巨鹿郡下曲阳的王氏,层次相当…”

说完,辛茂安疑惑的看了张承负一眼,笑着道。

“小师弟,你从哪听说的这真定赵氏?”

“哦!我是从之前的灾民口中,听说真定赵氏有位杰出的子侄,武艺出众非凡,似乎单名一个云字…”

张承负面色如常,微笑着回答。而辛茂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

“赵…云?我未曾听过赵氏有什么武艺出众的子弟,也不识得什么赵云。倒是河间张氏是河间大族,有位刚刚弱冠的子弟,弓马颇为惊人,叫做张儁乂。据说李公准备把他提拔为河间郡一县的县尉,秩比两百石。后面再历练上几年,立下些捕盗剿匪的功绩…以河间张氏的底蕴,当个郡中秩千石的郡都尉,想来也是顺理成章!”

“秩千石郡都尉…”

听到这“秩千石”的官职,二师兄唐周暗叹一声,低头不语。

世家大族之后,哪怕是河间张氏这样的县望,子弟也能按部就班的升到千石。而普通的寒门士族、小吏之后,要从几十石的乡吏做起,熬上几年甚至十年,才能成为两百石的县吏。等一辈子到头,能熬到六百石,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于那些一出仕就是六百石的顶级世家子弟,那都是青天之上仰望的存在,根本交集不上的。

“哦!想来是乡人传言有误,我听错了。”

张承负“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行了一礼。辛茂安笑着颔首,看了眼沉思的老师,又继续往下讲。

“说完常山国,接下来自然是挨着的中山国。中山国的两个孝廉名额,一个给了郡望中山甄氏。中山甄氏从前汉至今,累世二千石,家底之厚,富甲一方!只是当今甄氏家主甄逸官职不高,只是个上蔡令。而这次的孝廉名额,给了他家的二公子甄俨…”

“我听耿氏家主说,甄逸走了宦官的门路,给后族何氏塞了大钱,想把甄俨送到何进身边,当个属吏…”

说到这,辛茂安又是有些不屑,又是难掩羡慕的说道。

“不择手段,走宦官的门路这中山甄氏,可真是打定主意,要做浊流了!这条青云捷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听啊!…”

“中山甄氏,富甲一方…”

张承负微微垂首,脑海画面浮现,又想到了些翩若惊鸿的人物。他按下心神,继续倾听。这些冀州士族们的情报,对他这样的出身来说,可是很难获得的。

“中山国还有一个名额,刺史李公捏在手里,还没有想好给谁。据说是中山国国相派了人,想给本地的刘氏远支皇亲们,求一个名额,而李公不置可否…可中山靖王的后代那么多,数以千计,绝大多数都和平民无二。眼下能算得上皇亲的,就没几个。”

提到“中山国的刘氏宗亲”,辛茂安笑着摇头,话语里也有些不满。这举孝廉的名额,士族都不够分的,隔了不知多少辈的刘氏子弟,也想来求一个吗?刘氏皇亲,这天下没有数十万,也有十万,根本就是不值钱的名头!
“安平国的两个名额,自不必说,一个给了博陵崔氏,另一个给了安平高氏。元义师兄去安平募粮,想必也是见过他们两家的子弟的…”

大师兄马元义平静点头,并不言语。辛茂安笑了笑,又接着道。

“安平往东,河间国的两个名额,一个给了县望河间张氏,另一个给了县望河间邢氏。这两家一家偏武,一家偏文,也都是县望。两家被河间王压在国中,势力不出一县,倒是颇有意思。”

“河间再往东,渤海郡乃当世重郡。户口极多,世家豪族也是纷繁。其中一个孝廉名额,必然是落在渤海田氏身上的。渤海田氏是战国齐国贵族之后,在郡治所南皮县世代传承。田氏田地之多,仆客之多,算得上冀州一等一的世家。”

“而这一代的渤海田氏,出了个极为出众的年轻子弟,唤作田元皓。他博学多才,从小就有神童的名声,眼下二十多岁,已经名重冀州。刺史李公一向选贤举能,这次开了茂才的通天门路,一共只定下两个茂才的名额。其中一个名额,就给了这田丰田元皓。而另一个茂才名额,则给了清河崔氏同样卓异的弱冠子弟,崔琰崔季珪…”

“啧啧,以茂才选官,出仕就是一县之长,秩千石的县令。冀州才俊一石,八斗都在这两人身上了!…”

辛茂安慨然神往,充满了对“茂才”的渴望。这可是察举制中,比孝廉更高的选官出身,可能好几年才选一次。只可惜,若是没有顶级的家门背景,再加上出众的学识、传唱的名声,是万万不可能入此通天大道的。

而听到“田丰”的名字,张承负抬起头来,若有所思。渤海田氏的家门,最顶级的茂才出身,举州皆知的才学名气,或许才是田丰一身“傲气”的本钱…

“至于渤海郡中的另一个名额,则给了渤海高氏。说起来,渤海高氏本身清流士族,眼下却偏向了武勋。传闻高氏的族中子弟中,习练武艺弓马的大有人在,倒是文采不兴。而渤海靠近幽州,马匹易得。高氏甚至组建了一支百人的骑兵,也不知把资粮都花在这些上面,究竟所图为何?…”

说到这,三师兄辛茂安摇头叹气。世道不平,各地的世家豪族,也都各有心思,有了变化啊!
(本章完)

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汉末太平道
Author:

In the spring of the second year of Guanghe (179 AD) during the late Eastern Han period, a great plague swept through the north. In March, there was an earthquake in Jingzhao. In April, a solar eclipse occurred, and Emperor Ling of Han issued a great amnesty throughout the empire. Zhang Jiao, a daoist from Taiping, spread his teachings in Jizhou, using talismanic water to heal the people. In a village in Julu, he witnessed tax collectors pressuring a farmer, leading to the ruin of a family and the loss of their land to powerful landlords, leaving behind a lonely child, dazed and reciting obscure nursery rhymes. Zhang Jiao was moved; he touched the child's hair and sighed, saying, "The 'Taiping Jing' states that heaven and earth are indifferent, and all things bear their burdens. The loss of virtue in the world leads to calamity for all." "Your family's destruction is due to the state of the world. Yet you remain in a daze, reciting nursery rhymes, akin to a wandering spirit, as if you carry the fate of others..." "In that case, you shall be my acolyte, take my surname, and be called Zhang Chengfu!" Thus, Zhang Chengfu opened his eyes and beheld the tragic late Eastern Han period. Plagues surged, floods and droughts alternated, officials pressed down, and the powerful monopolized resources, while the common people struggled to survive like ants. This was a brilliant age, with heroes emerging and renowned generals appearing. But it was also a brutal age, where the lofty nobles tread upon the corpses of the commoners, feasting on the flesh and blood of the people! They were the enemies of the common folk and even more so the enemies of the Yellow Turbans! The streets are filled with the bones of the nobility, and one torch ignites the return of peace. Heaven has died, and we shall overthrow the decayed Han dynasty. The Yellow Sky shall rise, breaking the gates of the aristocracy and noble families. Blood shall pave the way for peace, and the ants shall shake the tree without rest. Wearing the Yellow Turban, even if we fight for a century, we shall recreate the Yellow Sky for the common fo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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