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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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给涿郡的豪侠写封信

八月十五,天空的秋日高照,地上的谷香已浓。轻轻嗅去,风里带着粟米晒壳的干暖气息,令人心中安宁。风吹秋香,沿着庄头田畦一路溢出,直到人群忙碌的陂塘。

这陂塘新筑出雏形,河边的泥土尚湿。塘中被挖出数十亩浅底,塘沿则被筑出一截两丈短堤。丁壮们齐声喊着劳动的号子,童子们奔上奔下像是泥猴,李老河则仔细的到处检查,不时说上两句。

在黄褐色的河坎上,张承负沾了一身泥土,竖起铁锹。他望着牵马的七师兄高道奴,仔细瞅了会马,然后才看着人,奇道。

“道奴,你怎么买了两匹马回来?不是说好了,去买牛车和粮食回来吗?”

“承负,这不是买的。是我遇到一个涿郡同乡,送我的…嗯,也不是送,其实还是买的。”

“涿郡同乡?谁这么豪爽,能一口气送你两匹马?这一匹马得好几千钱吧?可比牛贵多了。”

“七八千钱一匹。大概一匹马是三头牛的价格。不过幽州那边马多,便宜的多。这也不是训练过的战马,只是比较好的骑乘马…”

“咦?道奴,你对马这么了解?”

“啊,我阿母是乌桓人。我小时候也骑过马…不说这个,说买马…不,买粮。”

高道奴挠了挠头,没有继续说往事。他赶紧讲起这一次买粮的经历,却比张承负想的要曲折精彩的多。

“这次买粮,我带了几十个门徒,还有庄里大师兄留下的几十贯铜钱…先是去了巨鹿县,发现市集里的粮食紧缺,粮价陡升。一斛八百钱,比往年翻了十几倍,普通小民根本买不起。倒是大户们都在屯粮。牛价也不便宜,带去的钱果然不够。”

“然后,我实在没办法,只得按照承负你之前吩咐的,拿出师父给我们亲传的《太平经》符书。看看能不能,卖个大几十贯,然后换成粮食…”

听到这,张承负摸了摸额头,难得的有些心虚。作为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他们两个每人都有一本《太平经》符书,是师父张角让他们随身带着,时时诵读学习的。

这《太平经》符书,自然不是那套竹简刻录的宗门传承,那套《太平清领经》的原本。而是张角抄录的抄卷,写在黄纸册上的。这个年代的书籍价格极高,这符书又是大贤良师亲自抄的,还是“天象谶纬、无所不包”的道家经书,有着“玄之又玄”的名头…

张承负肯定,这符书能在世家大族那里,卖上一个好价钱!虽然不可能像“七百斛”那么高,但只要找对了买家,换个百斛的粮食,想来也是可行的。

“咳!然后呢?巨鹿县的世家沮氏,愿意出多少钱?”

“我上门去问沮氏,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后面在市集蹲了几天,才有一个沮氏的奴仆听到风声过来,只开了三十贯的价格…我原本想卖的,但算了算钱还是不够。”

“粮价这么高,一百斛怎么说也得八十贯。而运一百斛回去,至少得买十头牛,配十辆牛车,这又是好几十贯…我想着再等等,等秋粮收了,粮价肯定会落些…而后面那沮氏家仆又找了我几次,加价到五十贯。但这钱不够买粮食,我就咬死不卖!”

听到这,张承负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眼神纯粹的高道奴。这位七师兄其实不擅长卖货,哪有自己上门卖“道书”的,总得托个中人,把“道书”的价格抬衬起来。但高道奴又纯粹的很,钱不够买粮就绝不卖书,这才一直蹲在市集里。要是换了他,估计五十贯也就卖了。

“然后,你就一直蹲了一个月?”

“也不是。我在巨鹿蹲了十天,又去了南边的广平。广平的粮价也是一样,八百钱一斛,除了豪强大族,根本没人买的起。我又在广平蹲了十天,那里没有沮氏那样的豪族,普通商人最多就出到三十贯…我就又回巨鹿了。结果,遇到一支魏郡回来的商队,领头的还是我涿郡的老乡!”

“魏郡回来的幽州商队,涿郡来的?”

“不是!他们是冀州中山的苏姓豪商手下,只是那领头的队头,是个涿郡的高大汉子。他们去幽州涿郡运马回来,今年粮价高,他们也运粮回来卖。然后,他们从邺城收丝帛,再运往幽州涿郡卖回去,就这样两头跑…据说一趟来回,能赚几十万钱!你说这么多钱,能拿去买多少斛粮食,救多少百姓啊?”

说到“一趟几十万钱”,高道奴明显有些兴奋,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但张承负摸了摸下巴,没有吭声。他知道这种来往州郡买卖的商队,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中山豪商,苏姓?中山国的豪商,无论怎么看,都必然会有中山甄氏的背景。然后在邺城与涿郡往来,两边的黑道白道,也都得有人才行!…”

在这个时代做生意,首先得有大量的本钱,有能打的护卫。接着,得有沿途官府的上层关系。不然随便一个小吏,都能寻个由头把你扣下来,人货两失。其次,那些民间下层地头蛇的“豪侠”,也是必须打通好的。不然人家一定会上门找麻烦的,让你的损失比交钱多…而能把这些都做成的苏姓豪商,必然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
“那商队的首领,不仅和我一样是涿郡出身,两个县挨的还不远,几乎是同郡同县的老乡…他看我长的高大,问我会不会武艺。我说会些棍棒,也会骑马。我们就比试了一番,我赢了,他就说要请我喝酒!然后我们就喝酒吃肉!我上次吃肉,还是茂安师兄带回来的羊肉脯,这都两个月了,肉比麦饭好吃多了…”

高道奴一脸高兴,明显和那涿郡同乡相谈甚欢。而张承负抿了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如果你与一个人相谈甚欢,那大概率说明你的情商,被别人高段位碾压了。毫无疑问,这是有意的结交。对方大概是看中了高道奴的勇武,也看中了这份牢固的乡党关系。这个时代的乡党关系,几乎等同于亲族,可比后世重要的太多…

“等喝完酒,吃完肉,这首领说要赠我一匹马,还要给我介绍一个涿郡同乡的乡里大豪!叫做什么刘君。据说是中山靖王之后,还曾在一个什么卢公那里求过学…”

听到高道奴前面的话,张承负点点头,心里确定了这首领的意图。一匹马七八千钱,还要介绍什么乡里大豪,也就是涿郡地方江湖上的头面人物。这就是要挖高道奴了,嗯,敢挖我太平道的墙角?等等…

“道奴!你说那乡里大豪叫什么?刘君?中山靖王之后,卢公弟子…他是不是叫刘玄德?…”

“啊?我不大记得了,好像确实有个什么‘德’字。我当时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就记得两人喝高兴了,谈了许多。他问我要不要加入商队,跟他一起干…”

“那你怎么回应的?”

“我肯定没法跟他一起干啊!我得跟着师父,也和你一块儿。”

说到这,高道奴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跟他说,不能收他的马。我是太平道的。他说无妨,太平道也没关系。我又说,我是大贤良师张角的亲传弟子。他顿时就没话说了…”

听到这番描述,张承负扬起嘴角,忍着笑,又问道。

“然后呢?道奴,你最后怎么又收了别人的马?还是两匹?”

“噢!他请我喝酒吃肉,看起来是个豪气的人物,又带着一支商队…于是,我想了想,就告诉他,我和师弟手头紧,太平道里粮食不够,要出来换些。问他要不要,大贤良师亲手抄写的《太平经》?我手里有两本,只要换一百斛粮食、十辆牛车。我还能再贴给他几十贯铜钱…”

讲到这,高道奴扯了扯头发,有些不解。

“听说太平道缺粮食,有大贤良师亲手抄的《太平经》,我这同乡惊讶的很,然后欣喜若狂!他当场就答应下来,还说不用我贴他铜钱。这一百斛粮食、十辆牛车,就是请一本《太平经》的赠礼。对!他只要一本,真是奇怪…”

“另外,他还额外赠了两匹好马,我和你一人一匹,说是什么见面礼。以后再从巨鹿郡过,必然会带上薄礼,亲自来庄子拜访什么的…”

“啊?他是说‘请’一本《太平经》?”

“对!是‘请’一本。我把书给他,他很是恭敬的拜了三拜,才接过去。有些奇怪…”

闻言,张承负以手扶额,一时无言。他只是稍微想想,就明白这商队首领会错了意。本来是他和道奴两个私下卖书,买些粮食补充庄子。结果这一番操作,倒变成了靠着太平道的情面,来‘卖书’了。

太平道在冀州影响极大,巨鹿郡又更是太平道门的大本营,门徒信众极多。眼下灾乱四起,到处都不平靖。对方这“请”上一本书,实际上就是在与太平道交好,求一份过路的保障,必然会到处宣扬…

“哎!道奴…这番是瞒不过去了。等回头师父问起来,得想想怎么说。”

“啊?师父问起来,就如实说呗!卖符书救人,让庄子里的童子和丁壮吃饱…不就是我太平道的宗旨吗?师父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高道奴一脸纯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旁边的张承负默了默,笑着点头。

“道奴,你说的不错。就如实告诉师父!再找他老人家要一本符书来…”

“嗯!…哦,对了!我这同乡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说我天生巨力,棍棒也练的娴熟,但离那些真正厉害的惊世人物,还是差了一层…他说,若是我以后有了时间回乡,可以去涿郡寻他。他知道有个武艺厉害的侠士,就在涿郡乡里!…”

“涿郡乡里,武艺厉害的侠士?”

张承负怔了怔。常言道“穷文富武”,要找个真正厉害的武艺名家,可是难得紧。那些名声在外的名家,若是没有豪族的身份,几乎是无法拜师的。他们更不可能收黄巾门徒,因为太平道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师门了。有师父你还来拜什么?
“这位侠士,名叫什么?”

“叫关君。据说是个二十出头,刚刚弱冠的青年,也不知是从哪学的一身惊人本事。他好像是并州还是河东人,不知犯了什么事,避难来到涿郡不久。平日里,他就隐居在乡里,行事很有些侠气。他武艺极高,刀矛皆精熟,寻常三五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高道奴看向北边,有些向往的说道。

“好像那位大豪刘君,也对这个关君颇为称赞,亲自上门拜访了一次。还请这位关君,指点他手下的一个张姓少年。那少年和你年纪差不多大,也都天生巨力,只是武艺上差上一筹。据说只要有名家指点一二,就能脱胎换骨…”

“并州或者河东来的侠士关君,武艺极高,刚到涿郡不久?!”

张承负神色微变,心中波涛汹涌。他沉吟不语,明确了猜想。若是说,这天下的英雄豪杰,有几人有可能与他同道…那恐怕这位底层出身的关君,就是其中之一了!
至于另一位大豪刘君,还有刘君手下的张姓少年,虽然同样与百姓亲善,却走着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未来必然无法成为同道,只能拔剑相向。

“关君…关君.刚到涿县的关君!”

张承负垂下眼睛,想了又想,突然放下了手中铁锹。他拉着高道奴,大步就往住的屋子走。

“道奴,你过来,帮我再办件事!”

“啊?”

“我得写一封信,给这位涿郡隐居的侠士。然后,你骑上马,帮我送给你那位涿郡同乡,请他带给关君!”

“啥?我这才刚回来,你就让我再跑一趟?”

“没办法,我一不认识人,二不会骑马,三不是他涿郡乡党,如何能请托?就只有靠你了!”

说着,张承负已经到了屋中,取出了纸笔。他闭目思索了许久,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个人的形象与性情。许久之后,他才深吸口气,落笔写到。

“太平道张承负顿首拜言:足下见世道不公,挺身刺吏,替天行义,此诚古之大侠也。昔人有言,父母之仇,不与共天;士之所许,一诺千金。

承负闻君义烈非常,胸怀炽炽,感而动心。有一生死之重事,愿以性命相托,求君一臂之助!明年之际,必亲诣拜面,陈其始末。今以我太平道所藏经卷为信,愿君执此,知我志不诬也…”

(本章完)

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汉末太平道
Author:

In the spring of the second year of Guanghe (179 AD) during the late Eastern Han period, a great plague swept through the north. In March, there was an earthquake in Jingzhao. In April, a solar eclipse occurred, and Emperor Ling of Han issued a great amnesty throughout the empire. Zhang Jiao, a daoist from Taiping, spread his teachings in Jizhou, using talismanic water to heal the people. In a village in Julu, he witnessed tax collectors pressuring a farmer, leading to the ruin of a family and the loss of their land to powerful landlords, leaving behind a lonely child, dazed and reciting obscure nursery rhymes. Zhang Jiao was moved; he touched the child's hair and sighed, saying, "The 'Taiping Jing' states that heaven and earth are indifferent, and all things bear their burdens. The loss of virtue in the world leads to calamity for all." "Your family's destruction is due to the state of the world. Yet you remain in a daze, reciting nursery rhymes, akin to a wandering spirit, as if you carry the fate of others..." "In that case, you shall be my acolyte, take my surname, and be called Zhang Chengfu!" Thus, Zhang Chengfu opened his eyes and beheld the tragic late Eastern Han period. Plagues surged, floods and droughts alternated, officials pressed down, and the powerful monopolized resources, while the common people struggled to survive like ants. This was a brilliant age, with heroes emerging and renowned generals appearing. But it was also a brutal age, where the lofty nobles tread upon the corpses of the commoners, feasting on the flesh and blood of the people! They were the enemies of the common folk and even more so the enemies of the Yellow Turbans! The streets are filled with the bones of the nobility, and one torch ignites the return of peace. Heaven has died, and we shall overthrow the decayed Han dynasty. The Yellow Sky shall rise, breaking the gates of the aristocracy and noble families. Blood shall pave the way for peace, and the ants shall shake the tree without rest. Wearing the Yellow Turban, even if we fight for a century, we shall recreate the Yellow Sky for the common fo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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