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 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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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劳动者不得食,就连豹猫也一样

庄里农民的土屋只有一丈高(2.31米),装饰简单朴素。四壁是土坯砌筑的泥墙,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还有引导雨水流下的瓦片。那种正经的窗户是没有的,只有一面直棂窗,一扇木门,能够透进些光来。

而屋内的陈设,也就是一个坐着的草席、一个睡觉的草塌、一个矮小的案几、一个储物的木箱,再加一个储水的陶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此刻,张承负就跪坐在草席上,提笔在案几上写完了信。随后,他把写信的黄纸折好,用一块带槽的小木片盖住,再用缄即捆绳系紧,绳结处加盖上一团黏土封泥,按了个手印。这就是“封缄”了,防止别人提前打开去看。嗯,这种密封,防君子不防小人。

“啊?这封信,还要封缄吗?”

高道奴有些不解。他看了看神情认真的张承负,迟疑道。

“我的那位同乡,应该是可靠的,无需这么提防…”

“不是防他,而是防那位刘君。”

张承负笑了笑,没多解释。接着,他又取出一个木匣函盒,把封缄的信放在下面,伸出手道。

“没卖出去的那册符书呢?给我。”

“你要做什么?”

“送关君。”

“什么,送人?!这可是一百斛粮食,加十头牛和牛车!”

“不。这符书值不了那么多,那是我太平道的面子值钱。把符书给我。”

“…那也是五十贯…”

高道奴悻悻的念叨了两句,还是拿出了那本没卖的《太平经》。张承负接过符书,想了想,又从箱中取出两页自己写的《太平新经》,夹在了最前面。然后,他把这册书一卷,放到木匣中。最后在木匣的盖子上,他又上了一道封泥。

“这么小心…这位关君很重要吗?”

“很重要。若是能得他相助,我就可以报仇了。而把他请过来,也可以教你武艺。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他是位真正信义的侠士,可以托付性命。”

张承负笑着说了两句,把木匣递给高道奴,叮嘱道。

“把这个木匣送给你那同乡,让他转呈给关君。就说是你请求指点武艺的信。赶紧骑马去吧!快去快回!”

“行!”

高道奴点点头,把木匣往怀里一揣,大步踏出门。很快,门外就响起马的嘶鸣,拉长着远去了。而张承负有些羡慕的,看着高道奴骑马的背影,自语道。

“马作飞快,三倍于奔跑。在这汉末的大时代,不会骑马怎么能行呢?骑马得学啊!…”

“等道奴回来,让他教教我。至于现在,还是继续挖土吧!…”

马作的卢飞快,铁锹挥舞不停。高道奴去了三日,回来时依旧英姿飒爽,满面红光,嘴上还沾着油。而张承负挖了三天土,干出了小十方土,满头满脸都是土。两人一见面,互相瞅了瞅,都有些想笑。

“送到了?”

“送到了!”

“又吃肉喝酒了?”

“嗯,肉好吃,酒也好喝!”

“既然吃饱了,就下来一起挖塘!玄力,把你的铁锹,给你高师,你换一把木头的。对!他挖土厉害!”

“啊?”

张玄力哼哧哼哧的跑过来,把一把铁锹塞到“高师”手里。然后,他又跳下陂塘,哼哧哼哧的挖起土来。而高道奴握着铁锹,单手摸了摸下巴,吐槽道。

“在我同乡那里,他一口一个青年才俊、少年英雄,又是请我喝酒,又是请我吃肉…而等我回来,你却只会招呼我挖土?也不让我歇息两日。”

“那究竟是喝酒吃肉好,还是挖土修陂塘好?”

“能不能两个都选?”

“暂时还不行。只能选一个。”

“算了,那还是挖土修陂塘吧!毕竟,喝酒吃肉虽然快活…但只有修陂塘,才是在救人!”

高道奴叹了口气,从河坎上跳下,与张承负并着肩。接着,两人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熟练的挖起土来,就像两个大号的土拨鼠。他一边挖,一边嘴里还不闲着。

“你说,那个关君,是个能和我们一起挖土的吗?”

“嗯。有可能。”

“那其他名声在外的豪杰呢?”

“那就很少很少了。那些士族和豪强,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弯下他们的腰,跳到这土坑里干活的。”

“哎!看你选的这道!罢了,就和你一起干吧…”

高道奴摇了摇头,专心致志的挖起土来。劳动的口号在田野上响起,数以百计的丁壮孩童,都在努力的忙碌。同道的豪杰很少很少,可同道的百姓,却很多很多~~
八月在农忙与干活中过去,流着汗水,飘着谷香。九月肃霜,深秋带来了寒意,也到了准备冬衣的时候。而庄子里的妇女们,都从塘上下来,为童子们缝制起冬衣来:外面两层麻布,里面塞上满满的稻草、芦苇、麻絮。这就是农民们简单的冬衣了。

至于世家大族们,则会穿狐裘、貂裘各种毛皮衣物。而更常见的则是丝绵衣,用蚕丝棉填充帛布。像是马王堆中出产的丝棉衣,能达到3厘米厚,单是一件衣服所用的蚕丝与布帛,就价值万钱。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教人悲伤啊,秋天的气氛。大地萧瑟啊,草木衰黄凋零。”

在发黄的原野上,张承负哼唱着悲伤的《九辩》,身体一动不动。他努力骑在一匹黄马的背上,驾驭着马慢慢踱着步子。而旁边的高道奴单手拉着缰绳,直接躺在了红马的背上,看着非常辽阔和深邃的秋天。

“承负,你再不骑快点,我就要睡着了。”

“.那你睡吧!不能再快了,再快我就要掉下去了。这没有马镫,马跑起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坐稳的?”

“马镫是什么?你是说一边垂下的、方便上马的绳套吗?…”

高道奴挠了挠头,仅仅凭着腰力,自然的从躺着变成了坐着。他看着张承负别扭的劲,笑着道。

“你不要和马的力气对着干!怎么坐稳?合着马的拍子,就自然而然的稳了啊。你由着它的劲,上上下下,整个人松弛下来…看你这样使劲控着马,不知道有多累人!…”

“松下来?由着它的劲?”

张承负慢慢的浑身放松下来,而感受到背上烦人的家伙,终于松了控制它的巨力…胯下的黄马立刻马蹄飞跃,然后用力一甩!马背上的张承负,顿时消失不见…

“呃?!…这家伙?!呸呸呸!”

张承负满脸是泥,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在没有马镫,也不用担心被卡住,然后被马拖着走。他看着“一骑绝尘”的黄马,手指捏的咯咯响。而旁边的高道奴笑成了个摇晃的葫芦,胯下的红马也跟着一跑一晃。

“哈哈哈,笑死我了!马是最有灵性和聪明的!你这马估计在心里,早就烦透你了!你得好好帮它刷身子,喂它好吃的鲜草和干豆,才能让它信任亲近你…”

“驾!驾!我先去帮你把马牵回来!”

“行吧!那我继续挖土去了!”

张承负拍了拍泥土,向河坎飞奔而去。每天半个时辰的骑马练习,就到此结束。而他现在骑马的速度,还不如腿着跑呢。至少他跑起来两脚着地,能使上自己惊人的力气,跑的比谁都快!
日升月落,河边的陂塘就像沙滩上的沙雕,被无数双忙碌的手与汗水,逐渐塑出了模样。百亩的塘底已经挖完了大半,同样开始夯筑起来。至少要夯实三层,弄出一尺以上的实心夯土层,才能保证储存的水不会渗漏。

“砰!砰!砰!”

“嘿!哟!嘿!哟!”

木槌连天震响,就像在大地上敲击出的鼓点。而众人有节奏的口号,好似九州最古老的祭歌。这种集体协作的劳作,最是塑造人的精神。陂塘上无论是丁壮还是童子,都有了晒黑的脸庞,带着一种坚韧的神态。

就这样忙到了九月底,夏播种下的大豆小豆,也终于陆续成熟了。豆子的生长期明显比粟米要短,三个多月就够了。田地中到处飘着豆子的味道,带着点香,带着点甜。这种收获的味道,很快就引来了灰色的斑鸠,引来了灰黑的田鼠,更引来了捕捉飞鸟与田鼠的豹猫。

“嗷呜!…”

豹猫的叫声颇为低沉,就像豹子一样。张承负抱着收获的豆子,听到声音望去,就看到一只足足一臂长的豹猫,竖着半臂长的尾巴,叼着一只田鼠,蹲伏在豆仓的周围。它浑身布满黑色斑点或玫瑰状斑纹,面部有白色眼线,耳背黑色,活脱脱一只小号的豹子,充满了野性的味道。

“貍,伏兽也,似貉而小…这种豹猫能够驱鼠,可是粮仓周围的益兽。看它瘦成这样,确实是饿极了。旱灾的年份,连豹猫都吃不饱…”

张承负放下豆子,笑着对周围的童子讲了几句。随后,他心痒难耐,轻步向前,对这豹猫唤道。

“好猫儿!不要动…等我靠近过来,摸一摸你…”

少年温和的话语未落,两脚猛地一蹬,身影忽的一个飞扑。他速度极快,出手又迅捷又凌厉!然后,他扑了个空,手中只抓了一簇猫毛。

“嗷!呜!…”

豹猫吃痛的叫了两声,如电一般跳上粮仓的顶端,炸毛的盯着下面的少年,差点连嘴里的田鼠都丢了。张承负看了看手中的猫毛,尴尬的笑了笑,又对周围的童子道。

“毛,眉发之属及兽毛也!可以制笔,也可以御寒。嗯,若是能养上产毛的羊群,剃毛纺织成衣,或者填充在冬衣里…冬天就没有那么寒冷了!…”

张承负笑着、说着,背起双手,又一次藏起这具身体中的少年心性。他老神在在,讲起说文解字,也在泥地上书写起来。而今天要讲的、最重要的一个词,就是“丰穰”。

“丰,苞也。象草木丰盛之形。”

“穰,谷多也。表谷粒众多之实。”

“所谓‘丰穰’,就是外形之盛、内实之丰。年岁好、谷物饱满、五谷丰登、仓廪充盈…这就是我们太平道最大的向往与追求!…”

说着,张承负顿了顿,指着堆积成小山的豆秸堆,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这是我们一起播种种下,一起锄草,一起收割…一起劳动所获得的收获!所获得的粮食!这些粮食,也会由我们一起分享,一起吃到肚子里。这就是耕作、收获与养民!”

而后,张承负笑容一收。在晾晒的谷场前,在飘出的豆香中,他正色教导着童子们,也讲述着他心中的黄天之道。

“播厥百谷,丰年多黍稷。只有勤于耕作,才可能得到丰年,粮食满仓。耕而得食,是天命所应,是道之正用!《太平经》中说,天下太平之道,莫若使百姓得食…”

“那如何得食,如何分配收获呢?我太平道的根本理念之一,就是‘劳动得食’,‘不劳者不得食’!就连豹猫也是一样,要通过捕鼠来得食…”

“你们都要记住这句话,一顿一食,都是从田地中所得。辛苦劳作的人,就应该获得回报!他们出产了粮食,就应该吃饱饭,而不是尽数被征走,供养不劳动的世家大族、官府官吏!这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连豹猫都不如,他们就是偷窃粮仓的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麦!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当今的世道,拥有田地的人不耕种,饱食终日的人不劳动,出力干活的无法保全,遵从道德的人陷入贫穷,这就是‘大乱之始’!而只有耕者得食、劳者有衣,人人付诸劳动,不做硕鼠贪暴横夺,才是天下真正的‘太平’!…”

说完这些,张承负微微仰头,与童子们一同看着西垂的日落,看着装满的谷仓,轻声唱到。

“天清地明,黄天在上;吾种此豆,愿得丰秧。一锄一粒,不负农桑;一苗一愿,愿有太康。老幼皆饱,众愿归黄;愿除硕鼠,太平流光!…”

“嗷!嗷呜!…”

清歌唱起,伴着谷仓上的猫叫。这就是守护,守护着谷仓中的丰粮。而守护的责任,会落在谁人身上呢?谷仓外,童子们眼神闪亮,丁壮们晒豆正忙。

(本章完)

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The Path of Peace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汉末太平道
Author:

In the spring of the second year of Guanghe (179 AD) during the late Eastern Han period, a great plague swept through the north. In March, there was an earthquake in Jingzhao. In April, a solar eclipse occurred, and Emperor Ling of Han issued a great amnesty throughout the empire. Zhang Jiao, a daoist from Taiping, spread his teachings in Jizhou, using talismanic water to heal the people. In a village in Julu, he witnessed tax collectors pressuring a farmer, leading to the ruin of a family and the loss of their land to powerful landlords, leaving behind a lonely child, dazed and reciting obscure nursery rhymes. Zhang Jiao was moved; he touched the child's hair and sighed, saying, "The 'Taiping Jing' states that heaven and earth are indifferent, and all things bear their burdens. The loss of virtue in the world leads to calamity for all." "Your family's destruction is due to the state of the world. Yet you remain in a daze, reciting nursery rhymes, akin to a wandering spirit, as if you carry the fate of others..." "In that case, you shall be my acolyte, take my surname, and be called Zhang Chengfu!" Thus, Zhang Chengfu opened his eyes and beheld the tragic late Eastern Han period. Plagues surged, floods and droughts alternated, officials pressed down, and the powerful monopolized resources, while the common people struggled to survive like ants. This was a brilliant age, with heroes emerging and renowned generals appearing. But it was also a brutal age, where the lofty nobles tread upon the corpses of the commoners, feasting on the flesh and blood of the people! They were the enemies of the common folk and even more so the enemies of the Yellow Turbans! The streets are filled with the bones of the nobility, and one torch ignites the return of peace. Heaven has died, and we shall overthrow the decayed Han dynasty. The Yellow Sky shall rise, breaking the gates of the aristocracy and noble families. Blood shall pave the way for peace, and the ants shall shake the tree without rest. Wearing the Yellow Turban, even if we fight for a century, we shall recreate the Yellow Sky for the common fo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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