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Encounter – Chapter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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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六殿下好自为之(求月票)
这场雨水淅淅沥沥,两日方休。

雨后,三四个晴日晒下来,泥泞的道路很快便被踩实了,外面的消息也随之被带了回来。

少微从姬缙口中得知,回乡祭祖的魏郡太守死了。

“这位在冀州魏郡任太守的大人姓齐,乃洞庭人氏,据说年年都会归乡祭祖……你们猜,他是如何死的?”草屋内,姬缙将声音压得很低。

许是鬼怪故事说多了,他如今一开口便自带上几分悬疑色彩,引得少微青坞及山骨皆不敢有分毫走神,一个个都屏息等着他往下说。

“天亮时,被人发现吊死在了齐家坟地里!”

青坞吓得惊呼一声,揪住少微臂膀。

少微立时将肩背挺得更直,好让自己显得更可靠些,并追问姬缙:“照此说来,他是自尽?”

“说是这样说……”姬缙话中意见有所保留:“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是齐太守梦游至祖先坟前……也有人说,他是做了亏心事,招来了祖先勾魂索命。”

少微不由愕然喃喃:“他家中祖先做什么的,竟如此大公无私么。”

做鬼也做得这样有原则有操守,实在闻所未闻。

此事传开之后,四月游魂索命的说法更加被坐实了。

接下来几日,少微于桥头路口处,时常能见到几个老翁老妪以右手背击打左手心,拧紧眉心压低声音,向年轻人们正色说出一句仿佛约定好的话:“瞧瞧,我怎么说来着……”

游魂索命,这多是流传于附近乡间的说法,有些细节则是寻常乡人无法触及到的,譬如齐太守的尸身经查验后,虽未有刀伤剑伤,却见多处骨骼碎裂。

这显然是一场凶杀。

齐太守出事当晚,是宿在一位独居的孀妇家中的。据知情的左邻右舍称,二人少时相识,早年便勾勾连连,齐太守每每回乡都会私下前来,只是碍于官威,没人敢大肆议论。

去孀妇家中歇息,自然未带太多仆从,当晚唯一跟随的仆人深夜昏昏欲睡,根本不知齐太守是何时又是如何被人迷昏带走的。

那孀妇当晚也被迷昏了去,虽是未被殃及,却是一问三不知的,看起来吓得不轻——夜里还被她喊作死鬼的人,一觉醒来竟真成死鬼了,这如何能不吓人?
齐家人又悲又怒,然而查了许久,也未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至于仇家,身在官场多年的人,谁没有个十桩八桩仇怨过结?但没有证据,根本无从分辨是何人所为。

齐太守之死成了个谜团,但魏郡不能没有太守掌事。

五月中旬,原谏议大夫郭野,奉命离开长安,去往魏郡,接任魏郡太守之职。

郭野此人性格过于刚直,任谏议大夫多年,得罪京官无数,也日渐遭来针对目光,刺杀都挨了好几轮了……远在武陵郡的郡王府长史汤嘉,时常担心这位倔驴般的好友,如今听闻他升任魏郡太守,远离了京师,很是松了口气。

汤嘉是刘岐的随行官吏之一,在武陵郡王府担任长史,负责郡王府大小事务。

正值午后,汤嘉看罢京城送来的信帛,走出书房,行至庭院中,心头思绪万千。

好友升任魏郡太守之事,他越是思量越觉得这好似一场及时雨,那齐怀渭死得实在及时……

想到齐怀渭未明的死因,汤嘉猜想着其中诸般内情,思绪几度扩散,最终想到昨日听到的一则传闻——齐怀渭吊死的坟地位于洞庭福地之畔,而那里的山崩之迹曾被百姓一度视作长平侯的化身,故而有百姓私下传言,必是齐怀渭德行有失,触怒了长平侯英灵。

这说法在汤嘉听来是荒诞的,他不信英灵能够杀人,哪怕他期望英灵能够杀人。

这世上能杀人的只有人,英灵杀不了人,但英灵留在这世间的人可以杀人。

汤嘉出神间,不自觉地出了庭院,恰遇青衣僧唉声叹气地走来,满脸愁绪地与他行佛礼,并诉说满心苦楚。

青衣僧有心渡化六殿下刘岐,可对方造孽的速度远超他渡化的能力,他念经的嘴也磨破了木鱼也要敲烂了,今日一早却又听闻有一名内侍被杖杀,原因竟只是他搜罗来的游记不合六殿下喜好。

这何其暴戾,何其造孽?

青衣僧大感失望痛心,要写信回京中向中常侍郭食大倒苦水。

知这青衣僧经常给郭食传信,汤嘉下意识地便想劝阻,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底是由他去了。

汤嘉的思绪有些飘忽。

今早那名被杖杀的内侍他有印象,他留意到这内侍行为可疑,前日里还曾鬼祟出入郡王书房……他为此特意提醒过六殿下,六殿下却丝毫不以为意,他颇为气结,正要清查这名内侍,今日便听闻人被打死了。

或许是潜意识里总不愿相信长平侯与凌皇后共同教养长大的孩子,当真会长成一只无能的困兽疯子,汤嘉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原本已近死掉的心又试探着微活了一下。

微活了一把的汤大人去往刘岐住处,听一名内侍称“郡王正在园亭中读书”,心头不禁一热,愈发觉得有了希望。

孩子也才十五岁,正该是结束发狂叛逆的年纪,若有良师加以引导,未必不能重新走上正途啊。

风光正好的午后水榭亭台中,身着宽大细绸青袍的少年靠坐于凭几内,身旁跪坐着两名侍奉的内侍,一人为他倒酒,一人垂首剥着时令果实。

嗅得亭中酒气,汤嘉心间不悦,但见那少年眉眼间未有太多醉态,便暂时压下心绪,行礼提议道:“下官今日无要事,不若为殿下侍讲些经史或诗书如何?”

刘岐微微一笑,眼睑下垂,落在了身前的矮脚长案上:“恰也无趣,长史就从中随意挑些来讲吧。”

见那案上堆放着诸多竹简,汤嘉应声“诺”,撂袍跪坐下去,肃容取起其中一卷,展开来看,却立时神情大变。

他强拧住狂跳的眉,又翻另一卷,再一卷,竟皆是大同小异,无不是些不入流的淫诗艳词!

汤嘉是以德行著称的君子人物,此时一张脸都羞恼得通红,他抬起脸来,却见少年那双冷郁漂亮的眉眼间猝然现出笑意,少年往后靠去,眉间笑意化作不遮掩的笑声,那是少年人捉弄得逞的笑,纵是笑声清朗,落在汤嘉耳中却也格外恶劣。

那两名内侍也低着头忍着笑。

“是谁将这些污秽之物献来了六殿下面前?简直包藏祸心!”

汤嘉怒然起身,见根本没人答话,也没人听他在说什么,气得胡须都在发抖:“六殿下好自为之罢!”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大步折返,涨红着一张脸将那些书简统统揽入怀中,一并带走,准备焚烧。

刘岐已不再笑了,却也不阻拦他,只边饮酒边旁观他这愤怒失态的模样。

汤嘉抱着这一堆竹简离开,本就一肚子火了,谁料途中竟又见到一名内侍领着两名抱着乐器的貌美歌姬前来,一问才知,这两名歌姬是武陵郡治下一名县官所献,刚要带去六殿下面前献艺。

汤嘉简直气笑了:“你们……六殿下年不过十五而已!”

凌太子固然也是十五六岁便成了婚,但那是正正经经的成婚延绵子嗣,如今这算什么?更何况六殿下他的情况能一样吗?——心灵已经很扭曲了,身体至少要保住!
虽已入了歧途,却也不必每一条歧路都要早早走个遍,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败坏得如此全面!
汤嘉当场将那两名歌姬驱逐,点名要见那县官,又抽出怀中几只将要掉落的竹简砸在那些内侍脚边,质问他们究竟是何人寻来。

此时恰逢那青衣僧折返,来取他忘在水榭里的木鱼,他步履匆匆,唯恐来得迟了他那可怜的木鱼便会被六殿下砸烂了去,却见一向温和的汤大人在此大发雷霆——

四下已乱作一锅粥,青衣僧下意识地想趁虚而入分一杯羹,他行了佛礼,试图劝诫汤大人放下俗世嗔怒,早日看破这红尘。

汤嘉气得想拂袖而去,奈何怀里抱满了淫秽之物,双臂都不得闲,只能咬牙冷笑一声,无情地道:“大师欲借渡化六殿下之功,从而为佛门建庙之志注定不能成!莫说渡化了,连教化都是空想!阁下还是趁早返京去吧,省得白白耗费光景不说,哪日要将性命也赔在了此处!”

对一个满心想要建庙的僧人而言,这话可谓十分之恶毒了,青衣僧面上神态摇摇欲碎,只觉幻想中的青庙被对方狠狠砸了个粉碎,虽说颤抖的双手还在坚强合十,脸上的悲悯之色却几乎要支撑不住。

至此,不管是有头发的还是没头发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亦或是不男不女的,皆被汤嘉无差别地伤害了一通。

汤大人自己也很不好过,他来时一颗心尚是微活,如今这颗心重又死去不提,还被搞脏了。

汤嘉在园中当众将那些搞得人心黄黄脏脏的竹简悉数焚烧干净,严禁郡王府上下再搜罗诸如此类之物。

亲眼看着那些东西被焚烧成灰,汤嘉犹觉满手脏污,他奔至荷塘边,撩起宽大袍袖,狠狠搓洗双手。

被搅乱的水面将那张面孔倒影揪扯变形,仍依稀可见一双含泪的眼睛。

汤嘉感到痛心。

他空有几分德名在外,却不算十分得志,因足够忠君,故而被君王选中,伴随皇六子来到武陵,君王希望他可以令六皇子继续长成一位忠君的皇子。

这些是外人所知晓的,而少为人知的是,他早年曾受过凌皇后与长平侯恩德……

他是忠君之人,无意颠覆什么,却也始终存有一份想为恩人昭雪的妄念,而即便此念注定无望,他也不忍见恩人留下的这个孩子就这样堕入歧途。

养孩子真难啊!

万千心绪终化作这一句苦叹。

汤大人自觉自己这满腹怨念苦水若倒入这池塘中,大约能将整座池子里的荷与鱼悉数苦倒毒翻,从此化作一滩冒着绿泡的沼泽地。

事实却是两条被养得一点也不怕人的鱼儿以为他是投食者,欢快地游了过来乞食。

汤嘉正心烦,挥手驱赶:“去去去,几片吃白食的鲜鳞也敢来看本官笑话……”

鱼儿甩尾离去,荡起一团水波。

郭食也很爱弄花养鱼,他在长安城的私宅里便养了不少鳞色鲜亮的鲤鱼。

两尾刚被送来的彩鲤鱼苗在绿釉陶盆中游动着,郭食看得十分欢喜。

他刚看罢青衣僧自武陵递回的诉苦帛书。

信中,青衣僧无奈倾诉那位少年郡王的阴戾,多疑,喜怒无常,不听劝阻,就连向来脾性沉稳的汤长史也屡屡恼羞失仪,直言其不堪教化。

“听来倒是全无破绽……”郭食拿银箸去拨弄义子手中捧着的那碗青虾,边叹道:“可那边却是折了我好些个好孩子啊。”

他的人,好些都被拔除了。

都说那小儿喜怒无常,可他观察至今,总忧心这是一种伪装……毕竟是椒房殿里养大的。

若真是装出来的,那可就太吓人了,一个小儿怎能做到这般地步?

不过也无需他经手,自会有疯狗坐不住的。

祝执那疯狗陪着那位赤阳仙师四处寻访什么仙药,什么天机……既是寻访天机,却也是在替帝王清查四方异动,这本就是绣衣卫的职责所在。

一行人从东边走到北边,据说还要去西域,去罢西域,总该会去南边,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南边,见到那孩子,祝执说不得便要上去撕咬……当年那孩子离开时那一眼,可是叫祝执记到了心里去,能忍到如今,全是他在一旁拦着,当时是时机不对,他当然要拦着。

可之后等祝执若去了南边,天高路远,他却是再拦不住了啊。

被丢入鱼盆里的青虾挣扎着蹦了出来,郭食惊呼一声,伸手捏住那小虾,笑着道:“小小东西也不省心。”

他说话间,指甲一用力,便将那小虾从中掐成两截,丢去鱼盆里由鱼儿分食:“左不过还是这么个下场……”

郭食笑着,就着手边铜盆洗了手。

一旁侍奉的年轻内侍赶忙将捧着的虾碗放到一旁,取过巾帕为义父擦手。

虾碗里又有一只鲜活青虾跳了出来。

河畔边,也有几只青虾胡乱蹦着,其中一只跳进了石缝里。

少微和山骨网了一兜子河虾,哗啦啦倒进带来的鱼篓里,赶忙盖上竹盖捂紧,防止它们再继续往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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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晴日
Author:

In the twelfth year of Tianhe, during the harsh winter on a snowy night, eleven-year-old Shaowei severed her familial ties with a swing of her sword, leaving the mountain alone. That night, Prince Liu Qi, who had inexplicably received a beating like an unlucky stray dog by the roadside, got up from the ground, wiped the blood from his nose, and stood in the heavy snow, watching the bloodied figure disapp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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