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Encounter – Chapter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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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她是生是死?(求月票)

少微不满姜负非要去打那烈烈刺刺的新酒,又因方才堂中一番吵嘴,此刻见姜负坐在牛背上笑眯眯地说要出门去,少微站在院门内,便只硬邦邦地“哦”了一声。

见这小鬼虽不满,却仍然还是回应了一声,姜负玩笑般点头称赞:“寿星大王实在很通人性啊。”

少微来不及觉得这是一声夸赞,便见姜负轻轻拍了拍青牛的脑袋:“青牛迟迟不开悟,看来还要多向大王效仿学习才行。”

少微一恼,立时转身回了院子,只听院外牛蹄声伴着姜负的笑声而去。

大步走到堂屋前,正欲跨过门槛,然而刚抬起一只脚,少微的动作忽而顿住,她皱眉看着那彩云新履,以及朱白交叠的裙边,片刻,复又将那抬在半空中的脚收了回去,退回到了门槛外。

少微拧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太严格了,过生辰是不是应当大度随和一些?
她没有这样办过生辰,从前在天狼寨时,阿母亦会记得她的生辰,但条件不允许如何操办,秦辅阴晴不定,有时生辰当日她也不见得能见到阿母,而她的出生于阿母而言也并非是十分值得欢喜庆贺的事,少微对此亦感惭愧。

待回到冯家之后,因为那一只生辰木牌的存在,冯家人便也知晓了少微的生辰,这生辰日正是重九日,冯羡冯宜等人愈发言之凿凿地宣称少微是煞星阴鬼转世,难怪克死生母,妨死大母大父。

这样的生辰更是没什么好庆贺的了,少微面上从无伤怯之色,心中却一片迷茫,待自己的生辰便愈发抗拒回避了。

因此如此时这般庆贺生辰,是从未有过的。

少微毫无过生辰的正常经验,但她好歹也见过旁人过,姜负就不说了,犹记得秦辅贺寿时亦会十分和悦,山骨养母家隔壁住着的老婆婆平日里总板着一张脸、去年过寿时竟也逢人便笑,喜笑颜开,还主动分寿果给孩子们吃。

少微由此推断,在此一日大约是要具备远胜于平日的风度品格,才算是位合格的寿星。

在如此结论面前,少微再回想自己方才待姜负出门打酒时,那只回应了一声“哦”的态度,不免觉得有失寿星风度了。

少微转身往外走,打算喊住姜负,让她帮忙再捎点别的什么东西,具体捎什么不重要,只为友好交流彰显风度而已。

正如姜负方才所言,这位寿星确实颇通人性了,只是这人性未来得及完美展现,少微来至院门处,先听到了鼓乐声。

巫傩队伍正是自姜负离开的方向而来,热闹而又奇形各异的娱神画面一下便占满了少微的视线。

不说跟随观看的人群了,单是巫傩队伍本身亦有数十人,他们身穿彩色祭衣,头戴花枝鸟兽神冠,手中或握着杖,或举着令牌、刀鞭等,脸上皆罩着不同的神鬼面具,伴着乐声且行且颂且舞。

少微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青坞,伸着脑袋踮着脚费力辨认,最终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扮作黎山娘娘的身影。

那身影纤细窈窕,混在众人之中乍看一切正常,细观却可见动作有些局促生疏,虽有仙人彩衣面具壮胆,还是有些诚惶诚恐之感流露。

这小小局促在喧闹中不值一提,却被少微清楚看见,她踮着脚,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声喊:“黎山娘娘,法力无边!”

鼓乐声中众声朦胧,但少微这声喊仿佛动用了丹田之气,格外响亮有力,清楚地传到了青坞耳中。

青坞紧张到已是手忙脚乱,甚至没顾得上留意自己来到了何处,此刻循着这声喊,看到了少微,一下只觉激动又安心,而虽隔着面具,亦可见她眼中惊喜讶然。

青坞不知少微生辰,见少微如此打扮,还当少微是专程为了今日的约定盛装以待。

青坞手中执杖,杖上悬铃,她舞动间经过少微身旁,将杖铃摇得不能再响。

摇铃即为驱灾赐福,若这密密的福气可化为实质,大约是要将少微淹没了。

肃穆乐舞环绕,少微立在明媚的阳光下,沐浴着来自“黎山女神”的真挚赐福。

青坞从不知少微生辰,但今岁此日以女仙赐福为礼,去岁此日又亲自将雀头结绑在少微腕上,已是接连两年为少微庆生而不自知。

少微奔走跟随着队伍,护送鼓励了青坞一段路,直到见那黎山娘娘的身影动作越来越从容,才放心停下脚步,转身回返。

如此一番耽搁,自是再不见姜负身影了,少微心想,待晚间宴上,自己不再拦着姜负喝酒就是了,且让她做一回饱足的酒鬼。

沾沾跟着少微回到小院,鸟儿不懂生辰,但能嗅出少微身上充盈愉悦的气息,翅膀扇动间也跟着变得格外欢快。

墨狸在灶屋里忙活,少微则挽起衣袖将堂屋里大肆清扫了一通,只差将老鼠窝里的老鼠们都拎出来掸一遍了——这本是夸张之言,不料却真发现了一只老鼠从摆着香炉的条案下飞快地爬了出来。

老鼠唧唧叫着往外爬,沾沾哇哇喊着追赶,几个回合追啄之下,沾沾拿两只爪子生生将那只大老鼠抓起,飞过院墙,扔去了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后,沾沾飞回堂中,落在条几上,神气地将翅膀背到身后,步伐颇骄傲地走了几步。

少微甚少见到它这样英勇,遂摸出两颗松子作为嘉奖。

沾沾嘴里衔着一颗,爪子抓着一颗,飞去了院中享用。

少微擦拭条几,见得那只青铜博山炉中青烟徐徐袅袅,显然是在焚着香的。

姜负喜好焚香,且钟爱浅淡香气,这些香丸皆是她亲手所制,她曾向少微夸耀,她独门秘制香丸各有功效,小小一匣便百金难求。

少微虽不信这大话,但此刻认真嗅闻香气,也确实淡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只觉肢体骨骼都不自觉松弛了下来。

将堂屋里外打扫得几乎焕然一新,少微环视一遍劳动成果,深感满意。

少微在矮案之后盘膝而坐,本只打算歇息片刻,却忽觉颇为困倦,大约是近来夜中总因姜负夜咳而辗转反侧,未能睡好觉,此刻心神放松之下,近日欠下的诸多困意便排山倒海一般来讨债了,哈欠打得简直比她前世的命还要长。

少微并未回屋内榻上,一则实在困倦,二来不想脱下新衣新履,穿着睡又恐压皱了去,干脆伸直了双腿,抱臂而坐,背靠着身后凭几,打算就此小憩片刻了事。

少微白日里不常午睡,即便睡,也不过两刻钟便会自动醒转,用姜负的话来说,少微这幅躯体的一切都自有秩序,对外八面威风顶天立地,对主人忠心耿耿谨小慎微,不敢有一点差错。

但今次这幅躯体却失了一回规章秩序。

本该很快醒来的少微睁开眼睛时,竟发现外面的天色几乎要黑透了。

少微因初醒有些茫然,脑中一时混沌,低头一看,只见沾沾仰卧在她腿上,仍睡得很沉。少微站起身来,沾沾滚落在旁,换了个姿势,竟然趴着又睡了去。

少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睡到现下为何没人叫醒她?
堂内已是一片昏暗,堂外尚残余最后一缕暮色,少微起身往外走,只见灶屋里点了灯,这叫她有少许莫名安心,却也还是赶忙开口喊:“墨狸!”

墨狸的身影从灶屋里出来:“你醒了!”

少微急问:“你为何不叫醒我?”

墨狸脸上一贯没有表情:“你不曾说过让我叫你!”

“姜负呢?”少微看向四下,意识到倘若姜负在家,定会将她闹醒吵醒,可此刻四下异常安静。

墨狸:“家主未归。”

他备好了一切菜肉,只等家主回来后一声令下即可进锅。

墨狸不知变通,只知在灶屋里继续等。

少微却已然皱起了眉,当即道:“走!”

墨狸:“去何处?”

少微话落已奔出数步,却又忽而折返,跑去堂中,抓起依旧昏睡的沾沾塞进怀中。

从堂中转身离开前,少微定定看了一眼那半隐在昏暗中的青铜香炉。

“去找她!”少微跨出门槛之际与墨狸说。

姜负不常出门,却也并非没出过门,她有兴致时很喜欢骑牛闲逛,尤其喜欢去往山水僻静处,她方位感极好,只看过一次的路便能记得很清楚,因此怎么也不可能是迷了路。

不是迷路,难道是中途犯了酒瘾,喝多了醉倒睡在了哪个坡下路旁?若是如此,便气人太甚,但少微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最好是这样,最好是当真醉倒在何处,等着她去找,她肯定能找到。

墨狸跟着少微匆匆出了小院。

夜色漫开时,月光也开始独当一面,重九上弦月,静悬于疏星间,注视着地上奔走的少年。

少微沿着去往郡县集市的路找去。

此去足有十余里路要走,而既要找人便不能施展轻功走马观花,少微已做好了只怕要找到天亮的准备,她一边走一边胡乱地想,脑海中思绪纷杂,她交待了墨狸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墨狸一路乱七八糟地点头“哦”着。

二人找出两三里外,无所获。

重九夜间无行路人,天地间一片无边寂静,昏睡了半日的少微茫茫然奔找与这寂静之中,只觉一切都不真实,包括心底那份无法言说的不安。

行走间,道路左侧的桃树林中忽有一阵窸窣声响,这与风声无异的轻微响动亦让少微立时戒备起来,她一手拦住后方跟着的墨狸,另只手已探向腰后,那朱红束带之内别着一把短刀。

短刀未及完全出鞘,少微已然分辨出对方声息,她立时将腰后刀柄按回,大步走向那道自桃林中掠出的灰影,声音几乎急切:“姜钱!”

是家奴,离开了好一段时日的家奴。

少微张口便与他道:“姜负到现下都未归家,你随我去找她,沿着这条——”

家奴却哑声打断了少微的话,道:“跟我走吧。”

少微一怔:“去何处?”

“离开桃溪乡。”

“为什么?”

家奴未答,只伸手攥住了少微一只手臂,当下就要带她离开。

少微猛然将手臂抽出,后退一步,凝声正色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家奴沉默一瞬,道:“没有,她只是走了。”

“你骗我。”少微脱口而出:“她才不会就这样突然走掉,今日是我的生辰!”

这听来不过是带着孩子气的稚言稚语,并做不得什么证据来讲,但少女神情笃定不移,声音也同样倔强自我:“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看着女孩微红的鼻尖和眼睛,本就不善言辞的家奴一时沉默未语。

这女孩却很聪明也很心急,见他不说话,径直便拔腿穿进了那片桃林中,要沿着他的来时路去找人。

家奴叹口气,转身也掠回林中,很快追上那身影,与她妥协道:“跟我来吧。”

他施展轻功而去,少微紧忙跟随。

沾沾从少微衣襟中掉落在地,被后方的墨狸捡起,昏睡的鸟儿睁开薄薄的眼皮,总算恢复了清醒。

家奴轻功卓绝,少微可勉强跟上,最后方的墨狸却被落下一段距离,幸而有沾沾飞在中间给他带路,鸟儿好似成了牵引绳,以防狸奴走丢。

如此奔行了不知多远,待停下时,只见前方一座黑压压的大山阻途,人已来至此山前。

山下仅有一条极窄极蜿蜒的羊肠小道,四周荒草丛生,显然平日里少有人踏足。

但观四下草地伏痕,又分明在不久之前刚被踩踏过,且是一场人马众多的混乱踩踏。

大山的黑影沉沉地打落下来,少微于这昏暗荒野处,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血气。

她循着那血气疾行,前方被压倒的一片秋日草丛隐约晃动着,一团黑影支撑着想要起来,却只在原地勉强跪起一半,口出发出一声痛苦闷哑的低叫:“哞——”

是青牛。

少微奔到青牛面前,半蹲跪下去,只见它后背处扎着一支弓弩,一只前腿竟生生被削去一半,鲜血淋漓,血气正是从它身上溢漫而出。

大大的牛眼里满含着泪水,它又冲着少微哞了一声,拿头去抵少微的手臂。

少微抬手环住青牛温热的脑袋,仰头问走来的家奴:“……她是生是死?”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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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晴日
Author:

In the twelfth year of Tianhe, during the harsh winter on a snowy night, eleven-year-old Shaowei severed her familial ties with a swing of her sword, leaving the mountain alone. That night, Prince Liu Qi, who had inexplicably received a beating like an unlucky stray dog by the roadside, got up from the ground, wiped the blood from his nose, and stood in the heavy snow, watching the bloodied figure disapp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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