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Encounter – Chapter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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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全都滚开!

刘岐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少微原以为他该从这间屋子里出去,暂时不再管她了。

但过了会儿,却听脚步声对不上,躺着的少微遂转头看向榻外,只见他竟又重新在那张矮案后坐了回去。

少微皱了下眉,没说话,继续躺平等饭。

衣物比饭菜更先一步到来。

邓护带着一双少年仆婢折返。

那一双少年一男一女,是为寻常下人打扮,皆是十七八岁模样,长相也很有几分神似,一看便知是血缘近到不可开交的一家人,就是一眼不好分辨是兄妹还是姐弟。

少女手中捧着少微的残破衣裳,以及从少微身上取下来的一些小东西,那少年男子则提着一只医箱。

二人向刘岐无声行礼罢,那名唤阿娅的少女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放下,即在榻沿处跪坐下去,将床帐打起挂在两侧银钩之上,倾身伸手要试探少微的额温。

少微扭头避开了那只手,言简意赅:“我要先用饭。”

阿娅收回手,转头请示着看向刘岐。

刘岐正在执笔写信,此刻并未抬头,听到少微那句话,便随口道:“她的事皆由她自己做主。”

不止是先吃饭后看病这件事,是连其它的事也一并吩咐清楚了。

阿娅躬身顿首应下,而后正色看向少微,双手很用力地比划了一阵。

依旧躺着的少微意识到什么,面上无有异色,只如实道:“我看不懂。”

阿娅拧眉,一旁的邓护为她翻译:“阿娅在问你,解药的方子是什么?要快些告知说明才好。”

少微已是有气无力,这件事她已和刘岐说罢,此刻便望着床顶不再多说。

“等她想说时再说不迟,让她先用饭吧。”刘岐依旧在执笔书写,语气随意到好似身中致命剧毒的另有其人。

熟知毒理的阿娅眉间却颇为焦灼,她仰头冲着邓护打了一阵手语,邓护只冲她无奈摇摇头。

主人发了话,身为下人的他们也无计可施。

阿娅看向少微的神态愈发严肃不满,她生得面貌清冷,如此板着一张脸,更是冷上加冷。

不多时,饭菜送到,少微无法下榻,便靠坐在床头,邓护搬了小案几上榻,饭菜摆在上面,由阿娅照顾少微进食。

少微很不习惯被人喂饭,但此刻浑身无一处不痛,又因高热而开始畏寒发颤,实在很难驯服双箸。

而双箸喂饭,却也多有不便,二人磨合了几个来回,饭菜洒漏,一个喂不进去多少,一个拼力张嘴配合也吃不进去几口,二者眼看都有些脾气要上来了。

邓护在旁看着,心理压力颇大。

刘岐示意看向一旁挂着的长柄酒勺。

时下汤匙进食不常见,勺类多拿来斟酒、舀粉。

邓护会意取过那只酒勺,连忙捧给阿娅。

阿娅舀了半勺饭递到少微面前,这酒勺不小,她本以为对方未必好下口,却见少微啊呜一大口全部吃了进去。

阿娅愕然,随后故意舀了满满一勺,少微仍一口吞吃干净,两腮撑得滚圆,嚼得十分认真努力,是将为数不多的力气全用在这上头了。

即便阿娅始终冷着一张脸,少微也无暇顾及,只当吃了顿冰霜拌饭,反正她此时也吃不出味道来。

少微将全部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阿娅从未见过如此能吃的重伤者,况且还发着高烧,本该很难提得起胃口才对,不呕吐就很好了。

偏生对方看着空了的碗碟,竟问:“还有吗?我尚未吃饱。”

刘岐不知何时搁下了笔,此刻背靠凭几坐在那里,看着榻上的少微,与她摇头:“没有了,吃得太多会让人生疑的。”

少微闻声转头看他:“你连饭也不能吃得尽兴?”

刘岐看向她面前的碗碟:“往常我吃得还挺尽兴的。”

少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吃的正是他平日里的那一份,而他这武陵郡王府里,大约有着不少兵法中常提及的奸细眼线之类,会盯着他的日常举动。

见她思索之后不满皱眉看过来,刘岐下意识并饶有兴致地以为她会说些讽刺他的话,譬如“连饭都不能叫我吃饱,还敢妄言自己很好用”此类埋怨之言。

却听她不满道:“既如此你怎不早说?我也好分一碗给你。”

刘岐微微一怔,这怔然倒非伪装。

他看着那个十分锋利却毫不尖酸的少女,她似在不满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抢光了别人的饭,这行径并非她本意。

当然,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满的是“怎不早说”的他。

刘岐回过神,刚要说句无妨,却见她根本不在这无用的情绪里停留争辩,已转而道:“吃好了,可以看伤换药了。”

刘岐难得又怔了一下,才跟上她的话,自觉好笑地点点头,识趣地自案后起身,带着邓护避去了外间书房中。

那个提着药箱的少年留了下来帮忙。

少年名唤阿鹤,与阿娅乃是同日出生的孪生兄妹。

兄妹二人出生在南疆一个小部落中,南地诸多部落之间斗争频繁,是皇权难以抵达之地,阿娅和阿鹤的父母族人在两年前遭到其他部落屠杀,是刘岐将兄妹二人救下。

二人平日里便如寻常的仆从婢女一样跟随刘岐,刘岐性情古怪不喜下人多嘴,在旁人看来,这双哑巴兄妹倒确实合他这怪人心意。

却不知兄妹二人自幼被族中选中修习医毒之术,据阿鹤回忆,他与阿娅的哑疾是修习族中秘术的代价。

阿娅擅毒术,也包括驱使蛇虫,性格内敛温驯的阿鹤更擅医理,但少微毕竟是女子,此刻还是由阿娅为她看伤换药,床帐之上又蒙覆了一层不透光的棉布,阿娅跪坐在帐中,阿鹤在帐外打下手。

这间寝房与隔壁书房是连通的,两室皆宽敞,以竹帘为门,又多见错落屏风。

平日里刘岐多在书房中见府中官吏或是前来拜访之人,但众人皆知武陵郡王孤僻乖戾,这书房的门多半时候便都是关着的。

此刻等待少微换药的间隙,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侍从的阻拦声。

来人正是长史汤嘉,他在门外施礼求见。

邓护不禁瞪眼,小声道:“汤大人怎么又来了,他不是……”

昨日不是还说心灰意冷要收拾行囊走人了吗?
汤嘉近日确实彻底心灰意冷了一番——自重九日起,六殿下一连饮酒烂醉三日,在房中大发酒疯,第二日里他闻讯即赶忙过来劝阻,却见那放浪仰躺在屏风后的少年抓起一只酒坛便冲他砸来!

溅了一身酒水的汤大人气得发抖,回去之后扑在案上大哭了一场,越哭越悲愤,于是写下一封血泪书,向天子奏明了六殿下的种种堕落恶习,重点在于叙述自己的无能,哭诉自己无法担任教化六殿下之责,恳求陛下准允自己回京请罪,再另择高明前来教化挽救殿下。

汤嘉使人将此书快马送回京师。

隔日,听青衣僧阿弥陀佛地称六殿下仍闭门酗酒,汤大人闭了闭眼,喃喃道:【就如此吧。】

今日,青衣僧复又寻来,阿弥陀佛地说六殿下此日未再饮酒,让人正常送了饭食,汤大人猛然张开眼睛,喃喃道:【迷途知返了么。】

青衣僧欲言又止,近乎钦佩地对汤大人念出一句:【这……阿弥陀佛啊。】

汤大人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寻了过来。

他隔门行礼,但刘岐未曾让人开门相迎。

刘岐坐在书案后,姿态闲懒地撑着太阳穴,看了一眼隔间内室方向,拿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待养神,无心听长史教诲,长史请回吧。”

汤嘉闻言面色一沉,悲愤再次涌上心头,掷地有声地道:“六殿下无需嫌汤嘉聒噪,也不必再以长史相称!”

他说着,抬手冲着长安城的方向高高揖手,道:“只待陛下准允下官归京的旨意抵达,汤嘉便即刻离去,从此这郡王府上下,也就再无人徒惹六殿下烦心了!”

话尾处,悲已远远胜过愤,而汤大人站在门前宽大衣袖将拂未拂,未急着完成拂袖而去这一流程动作。

直到屋内传出少年扬起的声音:“好,待到那日,我必亲自摆酒恭贺汤大人脱离这穷山苦水之喜!”

汤大人闻言眼睛一颤,袍袖终究狠狠拂下,转身步下石阶而去。

然而行了十数步,汤大人脚下忽然一顿,等等……

他回过头去,望向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再细思里头方才传出的那句话,摆酒赶人固然叫人气愤,可“脱离穷山苦水”……六殿下也知此地是穷山苦水?是啊,谁又岂会不知呢!

再次抬脚,汤嘉的脚步变得沉重而缓慢。

抛开种种恶习不提,六殿下心里还是盼着他好的,亦不想他留在此地跟着吃苦。

至于酗酒,确实不对……可却是在重九日啊,必然是因心中百般思念痛楚,却无法祭拜,唯有借酒消愁罢了。

一颗心很擅长死去又活来的汤大人走出一段路,望着满目秋色,深深叹了口气,懊悔无比。

若连他都走了,还有谁会真心守着六殿下?到那时这孩子只怕更要一发不可收拾,要里里外外毁个彻底,就此发臭发烂了。

哎,实在不该一时冲动递书信回京中的。

汤嘉忽然焦虑无比。

不过……陛下日理万机,操劳于国事,费心于匈奴,又忙着求长生,想来也未必顾得上看他的书信吧?即便看了,许也无暇理会,只丢在一旁便罢了?

汤嘉自行安抚开解着焦虑之情,一手握拳,一手托掌,拳头轻砸掌心,不停在心中默念:“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刘岐浑然不知这厢汤长史又自行将自己哄好了。

已过了两刻钟余,内室中阿娅为少微清理换药的差事仍未能结束。

开口便是激怒汤长史离开的话,刘岐原是担心内室中的动静会让汤长史起疑。

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她伤得很重,必然要先清理伤口再行重新上药包扎,这过程万分折磨,比之绣衣卫中的诸般熬刑手段也不差多少。

她生性异常戒备,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定然会强忍着不出声,这无疑加倍难捱,故而尽快将汤长史打发离开才是正事。

然而人打发走了,内室中却仍无一点痛苦声音传出,始终安静着。

刘岐转头看着内室方向。

他这才意识到,她之所以要先用饭,大约便是为了有力气熬这苦刑。

她很擅长安排自己的身体,却又这样的不要命,竟胆敢孤身一人刺杀祝执。

醒来之后,也没有一点后怕,听到祝执还活着,那一刹那好似已经在思索着下次要怎么杀了。

又待一刻钟过去,阿娅兄妹终于出来了。

阿鹤捧着一只铜盆,盆中堆满了拆换下来的血迹斑斑的伤布。

邓护接过,亲自拿去烧掉。

阿娅指了指内间,冲着刘岐简单比划了三个动作,先是缠绕手臂,而后捏指送物到嘴边,最后双手合掌凑在脸侧,示意里面的人换完药也吞了药,现下昏睡过去了。

刘岐点头,未有再进去,只让阿娅留意照料。

少微如今的情况能昏睡过去,倒也有利于恢复伤势。

只是她实在虚弱,加上起了高热,便引得体内残留的那一丝寒毒伺机发作,也凑起了这热闹。

换作平日里,这余下一点寒毒发作时,少微已可以很轻松地忍受过去,但此时命都去了半条,便可谓雪上加霜,昏迷中痛上加痛,如坠冰窟,以致噩梦连连。

阿母痛苦的脸,冰冷颤抖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冯家兄弟姊妹间的奚落,冯序无可奈何的叹息;

天狼山下冰冷的河水,缠裹得她透不过气;

寒毒发作时,突然闯进来的冯羡……

胡巫握着的匕首,秦辅端起血碗的大手……

无数画面如丝网般缠绕,少微即将窒息之际,大喊一声:“……滚开,全都滚开!”

噩梦瞬息溃散,少微喘息着张开眼睛,只见黑暗里悬现一盏烛灯,那烛灯被人握在手中。

大家晚安。

(本章完)

Sunny En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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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晴日
Author:

In the twelfth year of Tianhe, during the harsh winter on a snowy night, eleven-year-old Shaowei severed her familial ties with a swing of her sword, leaving the mountain alone. That night, Prince Liu Qi, who had inexplicably received a beating like an unlucky stray dog by the roadside, got up from the ground, wiped the blood from his nose, and stood in the heavy snow, watching the bloodied figure disapp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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