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Encounter – Chapter 71

Free translation limit for this category has been reached for older posts. Please login or register to translate this post.
Balance: 0 coin

Click Please login to purchase points


第71章 烈焰腾空烧碧霄

少女咬着一侧牙齿,漆黑眉毛和高挺鼻子只差皱作一团,眉心挤出几道浅痕,好似老虎脑门上的斑纹。

猝然对上这幅非绝世大犟种不能有的脸色,家奴表面平静,身体里则有一道声音从脑海里直坠至心底:这……好难。

他平静外表下已然感到计无所出,茫然四顾,不知能向谁人求助。

而在少微眼中,她此刻已被情绪揪扯得不能更难受,肚子里装满了混杂的怒气,却还要被对方质问,她平生最讨厌被人诘问行事动机,好似压着她的脑袋逼她复盘经过承认错误。

因此理直气壮地道:“我何时与你说定了?一直是你在说,我又不曾开口!”

家奴默然一下,才接话:“……那不正是默认之意吗?”

“不是,就不是!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看着气冲冲否认的人,家奴没由来地想到一只曾咬着他袍子撕扯甩头的狗崽子。

那狗崽子受了伤,咬着他衣袍发出呜呜昂昂叫声,看起来很凶恶,实则却也不是真的要伤害谁。

果然,见他沉默下来,她便扭回头去,盯着池水,有些闷闷地道:“况且我哪里冲动了,我在那山中提前找好了退避的山洞,观望了许久才动的手!”

家奴:“观望哪个才是祝执是吧。”

她之前没见过祝执,一时认不清,想来那名为观望的过程便是拿来盯人找人了。

少微一噎,再次转头看向家奴,怒冲冲道:“我差一点就能杀掉他了!”

她话语里全是不服输不甘心:“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他身边有杀不完的手下护着,如果不是我带着伤连日连夜赶路气力不济,如果不是……”

“可这些如果不是,正是他的一部分。”家奴哑声打断了少微气愤的话。

少女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一抖,一脸不服气地瞪着他。

家奴迎着那倔强目光,与她道:“他的手下始终会跟随他,就如他的刀弩甲衣不会离身,而这些你都没有。你先前的伤是与他的手下拼杀留下的,你之所以气力不济也是因为追赶他而无暇歇息,他有车驾可在途中养神而你没有。”

“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双腿,无人与你照应,血肉之躯挡不住源源不断的箭雨刀枪,经不起滔滔不绝的人海耗战。”

“你已是万中无一的厉害人物,所以你才有幸保下一条命,更多如你一般想要报仇的人往往死在离祝执很远的地方,至死也无法近他的身。”

“但你此次已经暴露,若再想有下一次,只会难上加难。”

“祝执且如此,赤阳虽不比祝执凶狠外露,但他精通奇门阵法,深不可测。更糟糕的是他拥有‘鬼神之力’,你可以不信,但天子与世人信,只要你现身,他甚至不需任何证据,只一句你有祸国之相,便可驱使皇帝下令将你扑杀——绣衣禁军,弩车环刀,通缉布告,天下皆敌,到时你要思索的便不是如何报仇、怎样反杀,而是何以保命、何处藏身。”

家奴从未一次说过这样多的话。

这些话无比残酷,字字如刀砍在少女被自尊包裹的傲骨上。

他知道这样说过于伤人,但这个孩子她身上的冲撞之气实在太吓人,连他都感到怵得慌。

他原本还庆幸去追赤阳的人是自己,若是这个孩子,她见到那副空棺,必要拿性命搏出个究竟来,然而事实却证明狼崽子到了哪里都是狼崽子,是不可能乖顺安静的。

而她经历了这样一场搏命的试炼之后,却排斥总结经验,那他便要强行代她总结,这是他身为家奴和前辈必须要尽的职责。

她没有再愤怒地反驳,只是死死盯着他,可见这些话未必不是戳中了她心中不愿面对、或者还没来得及去面对的黑山恶海。

那些未出口的愤怒全都聚集在了少女的眼睛里,烧出通红的血丝,她因愤懑而浑身紧绷,最终拿同样绷紧如弓弦般的声音问出简短的五个字:“凭什么这样?”

家奴的回答平静残酷:“凭他们有权,而你我没有。”

又安慰一句:“你已不弱,是他们权势太盛。”

这句似曾相识的安慰却注定起不到丝毫正面作用。

少微的眼睛烧红到了极点,灼痛得随时都要掉出泪来,被她死死忍着。

这泪绝非是恐惧所化,但一旦掉下来,便死活说不清了,总会显得窝囊脆弱。

在那窝囊的泪水将要大肆涌出的前一瞬,坐在池边的少微忽然俯身垂首,一把拨开青黄荷叶,双手掬起一大捧水,狠狠往脸上泼来。

蹲在少微肩上睡去了的沾沾被主人突然倾身的动作闪落,砸在了一片荷叶里,摇摇晃晃大喊救命。

见这鸟儿睡昏了头好似忘记了自己会飞,少微于百忙千怒之中伸手将它抓起,丢给一旁的家奴看顾监护,然后自己接着掬水疯狂洗脸。

家奴双手捧抱着沾沾,一人一鸟都看向那个心理防线被狠狠击溃的少女。

眼泪被满是草腥气的池水洗去,待下一瞬却又有新的涌出来,怎么也洗不干净。

少微待洗得实在累了,便弯着腰将双手撑在池边,垂着头任凭那些不服管教的坏眼泪往外跑,倒要看看它们能不能将这池水溢灌出来。

她平生第一次这样汹涌的流泪,比被阿母扼住喉咙时流过的泪还要多出百倍,简直让她觉得身体里的水都被抽干,下一刻就要变作一张干巴巴的兽皮可以被人捡去做袄子了。

至于为何流泪,也并非说不清,是为姜负的生死,是为那些人的肆无忌惮,是为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在所谓的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那些坚硬的勇气就像一块不通世道规则的愚蠢石头,随时会被碾成一把齑粉。

泪水冲刷过心底那些混杂的怒气,暴露出了这种种真相。

但怒气并没有就此休止,哪怕眼泪终于被止住了。

少微仰起脸,眼睛鼻子都红透了,视线几分模糊,但不妨碍她见天之大,大至无垠,不可登攀。

她头一回这样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但这样的认知却叫她生出更大的怒气。

那些人在这天地间分明也同样渺小,却在权势的装点之下与天比肩、高高在上地藐视她,这是什么道理?她不认这样的道理!

是非对错她毫不在意,也没有什么辽阔大义的求公之心,她只知她不认就是不认,她不肯认却要拦在她面前的东西就必须摧毁撕碎。

冰凉的秋水与包容的秋风皆并不足以消抚顽固者心底的炽火。

太清亭中,倚柱的少年望着那坐在池边巨石上的少女。

他与她隔着百步不止,望去只见模糊身影,但她的气态本就鲜明无双,此刻则愈发醒目。

不肯低头的少女仰首盯望着苍穹,周身无言之怒犹如山野炽火,烈焰腾空好似要烧穿这无边碧霄。

见她久久不再说话,担心自己的教育说辞太过残酷歹毒、恐怕要将这个孩子打击坏了的家奴斟酌半晌,才试着再次开口。

“你方才所言,确实也有些道理。”他怀抱着被托管的鸟儿,道:“若她死,此仇当报,却不可再贸然行事。若她还活着被作为诱饵人质,在你上钩之前,她短时日内当无性命之碍。此刻分辨清楚了这局势,便可以暂时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之后再做打算。”

他顿了顿,又道:“你如今伤势严重,需要休养,我也可以先带你离开一段时日。”

这第二个提议里藏着的台阶,少微也足以听懂,是指倘若她要就此放弃,他也可以带她远远离开藏起来。

少微都能听懂,但她依旧没说话,没应声,没表态。

家奴给她时间考虑,于是也不再说话,沉默地抱着疲惫熟睡的小鸟。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少微大约是仰头仰得脖子累了,眼睛也被刺痛了,总算肯收回视线,转回脑袋,却是先看向刘岐所在的太清亭。

家奴见状,没话找话:“今日我藏身府后,见到那些绣衣卫抬着一具尸首出来。我欲潜入府中时,也发觉此处戒备堪称森严。这位皇六子刘岐,不似外在看来那样简单。”

少微没有接这句话,转回头来,对家奴说:“多谢你和我说这些。”

她大约是泪流得太多太累,此刻已没有太多表情,话语里也没有太多情绪,而这一句平淡的道谢,却叫家奴怔住。

简单拙劣的教育手段竟误打误撞换来一句谢,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下一刻,却见少女的眉心复又微微皱起,问他:“可那刘岐为何叫你赵侠客?”

先道谢,再质问,颇有恩怨分明而又先礼后兵之感。

家奴默了默,才道:“我本就姓赵。”

少微微恼三分:“那你为何骗我你姓姜?”

家奴:“当时我没说话,是你自己猜的。”

少微的恼怒变作五分:“那你怎么不否认?”

家奴的神态堪称诚实:“当时我想了想,觉得跟她的姓也很好。”

少微脸颊扭曲了一下:“……那你亲口说出的‘钱’之一名又是真是假?”

家奴:“假的,但那是你听错,我名且安,你听成了钱。”

少微吃惊地看着他——赵且安?!
少微一时不知该震惊于此人竟就是传闻中的第一侠客赵且安,还是该恼怒于自己一直以来被蒙在鼓里将对方当成什么姜钱……

但这震惊之下的犹豫只存在了片刻,少微还是先选择了以自我为重,恼道:“这么久以来你为何从不否认姜钱这个姓名?”

家奴:“我也从没承认过。”

少微:“……那不正是默认之意吗!”

家奴:“不是,是你误解了。”

“……”这极其熟悉的对话方式分明就是一支崭新的回旋镖,将少微鼓囊囊的十分怒气顿时扎得七零八落,很难再理直气壮地发作问责。

她只好换一个角度攻击:“堂堂第一侠客竟私下为人奴仆,这就是你们江湖人士的操守追求吗?”

这攻击根本无效,家奴反应平静:“江湖也非世外之地,侠客也要过日子,自然做什么的都有,挑夫货郎伙夫铁匠皆可兼职侠客。”

少微大惊,甚至侠客身份才是兼职?
又听家奴赵且安语气带些谢意地道:“况且她从不轻易收奴,直到为了给你一个说法,才肯就此认下我这奴仆身份,与我而言这是求之不来的好事,我该多谢你。”

分明是极其卑微的话,但由这沧桑口吻叙述,竟果真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伟大名分。

少微一面陷入了对第一侠客的美好幻想被打破的情绪中,一面不禁想起,自己曾问姜负是否比得上江湖第一侠客赵且安,彼时姜负答:【他哭着求着要做我的从仆,我且不见得会答应。】

那时少微只觉姜负实在自负,而今才知是自己将侠客想象得过于侠客。

现实突然击碎了想象,少微险些二次破防,她抓起那黄檀木杖,边逃走边丢下一句半破防的话:“……你与我想象中的第一侠客一点也不一样!”

家奴抱鸟跟在后面,哑声道:“与世人想象中不同才好,我乃通缉重犯,小隐隐于江湖,大隐隐于她人奴。”

少微再听不下去,拄杖一顿疾走。

刘岐见她走来,遂自亭中而出。

少微眼睛与鼻头皆哭得红肿,察觉到刘岐将目光投来,她立时先发制人:“你这池中水一点也不干净,我不过洗了把脸就这样了!”

这话简直叫邓护愕然,他们郡王府的池水又不是毒液。

却听身侧的主人应道:“嗯,我回头便让人收拾干净。”

少微的难堪被就此揭过,刘岐自然而然地询问她与她的家奴:“已是午后,不如让人备些饭菜充饥,也好为侠客接风洗尘。”

赵且安看了一眼这少年。

少年人皮相骨相皆属上乘,可谓贵气天成,更难得的是此刻态度堪称友善,同那夜湖边的阴郁戒备截然不同。

赵且安岂会不知这其中缘故必是有所图,于是腹中饥饿的他便也坦然提要求:“嗯,劳烦多烹些肉菜。”

说着,看了眼走在前面一瘸一拐的少微,补充一句:“再清淡些。”

孩子既在长身体也要养伤,尤其气性还很大,饮食不免要多上些心。

想到这孩子在姜负手中时是一个样,如今在自己手中又是另一个样,赵且安几分心虚惭愧,决心日后要好好学习监护之道。大的方向他固然做不得主,日常养护他务必在所不辞。

【少微:姜钱,他为什么叫你赵侠客?

刘岐:丧彪大侠,她为什么叫你家咪?】

【汤大人:死人微活。

赵且安:奴者微侠。】

(少微的这场破防是认知重组,是打碎认知也是成长。)
(本章完)

Sunny Encounter

Sunny Encounter

逢晴日
Author:

In the twelfth year of Tianhe, during the harsh winter on a snowy night, eleven-year-old Shaowei severed her familial ties with a swing of her sword, leaving the mountain alone. That night, Prince Liu Qi, who had inexplicably received a beating like an unlucky stray dog by the roadside, got up from the ground, wiped the blood from his nose, and stood in the heavy snow, watching the bloodied figure disappear.

Comment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

Options

not work with dark mode
Res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