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Encounter – Chapter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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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是可怜还是可怕(求月票)
红果子滚进草丛里安静下来,夜色便如被拨开的帘幕重新垂落闭合。

浓郁夜色中,长安宫城如同一只静伏着的巨兽,各处悬挂的宫灯在夜风里明灭闪烁,似巨兽呼吸时晶亮毛发轻轻颤动。

伴随一阵缓慢轻响,未央宫高大的殿门被两名内侍从外面打开一半。

冬月将至,冰凉地气开始从地砖下往上渗。仁帝近来时常咳嗽,每到晚间起风时,殿门总会关闭。

此刻这道殿门是为匆匆入宫的祝执而开。

祝执昏暮时刚进城,回府清洁更衣罢,未敢有片刻歇息,即强撑着面圣而来。

他洗净了身上的尘土,却遮盖不住断臂处散发出的异样浓重的药腥气。

他系着披风,遮去了那空荡的臂膀,但行走间尚未能恢复到以往的矫健威态。

他心神不宁地行进殿中,立即跪下行礼,根本不敢抬首去看上方的君王。

仁帝坐在上首的矮榻上,身上披一件玄色织金广袍,半张面孔隐在灯火里。

太子刘承立在君父身旁侍奉静听,下首则是垂首侍立的郭食。

祝执感受到帝王的视线压垂下来,伴着一句缓慢沙哑的话语:“祝执,你去了一趟南地,可真是闹出好大一场动静啊。”

大闹一场,无功而返。

“是,是臣办事不力!但求陛下责罚!”

祝执将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却控制不住带上急切:“但那反贼之子凌从南确实还在人世,如今人已逃遁至武陵郡!臣当日在那云荡山中只差一步便能将其手刃,不料却遭武陵郡王带人在山中伏击……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臣为陛下为朝廷分忧除患之心绝无半分作假!”

仁帝不为所动:“朕却听说,你是从南郡匆匆赶去了武陵。如此说来,你当是一早便得知了从南未死的消息,却不曾告知于朕,而选择了擅自行动。”

仁帝沙哑的声音并不锋利,却叫祝执感到如山般压下来,他尚且不及答话,已听那道声音紧接着道:
“贪功冒进,唯恐打草惊蛇?还是说,你在刻意静候时机,踩着这份时机赶去那里,打算借这个由头罪名,顺手除掉朕放在武陵的那个儿子?当年仙台宫之祸,他一直认定是你逼得他的兄长不得不反……究竟是你想替朕除患,还是想借朕除去你心中之患?”

祝执神情一震之间,上方又一句问话落下:“瞒着朕,借着朕的刀,去杀朕的儿子,是吗?”

“臣不敢!”祝执猛然将头叩下,大声道:“臣虽立功心切,却从未想过欺瞒陛下!臣一早便使人快马加鞭将消息密信呈入京中,却不知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差池……或是武陵郡王使人截获了!”

这是谎话,是回京途中便备好的谎话,眼下他务必要将这一切罪责推向那只该死的小鬼:“当晚在云荡山中,臣与武陵郡王亲自交过手,绝不会错认!依臣看来,他的腿疾亦是伪装,实为蓄意欺瞒陛下!实在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证据呢?是搜到了凌从南的下落还是验出了刀伤来?”仁帝身形微微前倾,声音里多了凉意:“先斩后奏,栽赃不成,反砸了自己的脚?却还敢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形下,便上门去问刘岐的罪,当众宣称凌从南还活着……你可知如今与匈奴之战接连失利,已不能出半点差错,而那些在前方冲锋陷阵的将士大多是凌轲的旧部!”

祝执脑中一阵巨响,倏然抬起头来,正对上帝王沉暗的眸。

直到这一刻,他才迟迟意识到自己真正错在何处,或者说是最大的错误在何处,不是对刘岐的杀心算计纠葛,不是贪功冒进先斩后奏……而是将凌从南还活着的消息当众宣明。

那个孩子是一面旗帜,就算活着,也只能暗中杀掉,而不能公开处死。

当年的杀伐已经落幕,如今的君王看重江山安稳,凌家军旧部正在与匈奴恶战,若听闻凌从南没死,且正在被朝廷赶尽杀绝,堂堂帝王连一个幸存的孩子都容不下,势必要引起愤怒与自危,一旦被有心者从中挑拨利用……

他知道了!

祝执猛然意识到,他若想上门验刘岐的伤,就必须要拿出名目……刘岐故意负伤,挑衅引诱他,间接使他将凌从南活着的消息示于人前——让他触犯帝王的逆鳞,陷入这恶劣境地!

他被对方一再挑衅,一心只想要除掉对方,只看到凌从南反贼余孽的身份,却未曾想到遥远的战事、人心、帝心……从而误判了此局。

那罪该万死的阴险小鬼!

祝执心底震悚间,已听君王最后说道:“朕念你已然重伤,暂时不再施刑罚。交回绣衣令,回去养伤反省。”

祝执只觉浑身气血胡乱涌动,悉数冲向头顶。

他张了张嘴,试图再说话,郭食却已走到他面前:“祝执,快谢陛下宽宏之恩罢。”

迎上郭食制止劝说的眼神,祝执心知不能再有任何冲动言行,说什么也都没用了,只能死命遏制情绪,动作僵硬地取出绣衣卫指挥使的令牌。

之后,祝执几乎是在一名内侍的搀扶下才得以起身。

郭食要去办其它差事,与祝执一前一后退出了殿门。

祝执退了出去,看见有一名绣衣卫候在外面,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是被他曾针对冷弃过的下属,贺平春。

贺平春面无表情地向祝执拱了拱手,而后在一名内侍的带领下踏进了殿内。

祝执眼底冒出寒光,转身盯去,却被郭食一把拉住,带下了石阶。

行至无人处,祝执压低声音,语气阴森地与郭食道:“……你不能坐视贺平春夺走我的位置!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郭食笑着点头:“自然不能忘,你我可是同为陛下肝脑涂地的关系呀。”

这虚伪话语让祝执冷笑一声,他刚要说话,郭食已再次开口:“放心,这贺平春太年轻,手段比不上你半分,不过是暂代一二。”

郭食抬手,轻轻拍了拍祝执完好的那侧臂膀:“绣衣卫指挥使不同于其他位置,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你祝执才是陛下最好用的刀,陛下早就用惯了,岂舍得轻易丢掉?现下且让陛下消消气,你趁早将伤养好才是正事,留得青山在啊……”

郭食言毕,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太子刘承也出来了。

祝执阴沉着一张脸离开。

郭食转回头时,看着祝执的背影,终于才皱了皱眉,低声啧道:“怎就狼狈成这样了……”

这条疯狗会在南地发疯,他是早有预料的,可这疯狗没咬着该咬的人也就罢了,怎还反过来被人剁掉了一只爪子?如今更是连绣衣卫统领的位子都折进去了。

他的人时常传信回来,分明什么可疑的证据都抓不到……

也不怪陛下疑心是祝执栽赃,实在是没有证据,从祝执和绣衣卫供述的时间上对照,那位六殿下甚至有不在场的证明,祝执这边说六殿下在山里提前设伏,然而在汤嘉哭诉的信中这六殿下正酗酒无状伤人呢。

陛下也已令人查探过了,当晚一起进山的猎户坚称是山神降罚,他们发誓说亲眼见到了山神,这话自然不敢全信,可偏偏那一片山里本就有些野蛮部落聚集,朝廷剿也剿不了,管也管不到,弄也弄不清……谁又能说,当晚和祝执起了冲突的不是那些人?
总之竟一丝一毫实证也无,更别提绣衣卫冲进郡王府验伤却一无所获这些反向证据了。

前几日那汤嘉的奏疏已经送到,全是为那个可怜孩子鸣不平的泣言。

而那个可怜孩子这些年来也没少给陛下送“家书”,陛下从未有过半字回应,但他知道,陛下每一封都看了。

那些信,他私下也瞧过几眼,字里行间赫然站着一个坦荡又偏执、却对自己的父皇深信不疑的可怜孩子——他的父皇被蒙蔽了,他要喊醒他的父皇。

真是可怜得很。

可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怕?
若此番这一切果真都是那个孩子的算计,这如何不叫人觉得害怕?
“……中常侍,凌从南果真没死吗?”太子刘承小声问郭食。

他自幼也和凌从南一同读书,是很熟悉的人。

“太子殿下要记着,真假不重要,就算还活着,咱们也不能承认他活着……所以此次只能是祝执发了疯认错了人,就此担上错怪了六殿下的罪名。”郭食说到这里,叹口气,低声道:“谁叫他手段不如人呢。”

刘承一直得郭食提点,又常伴君王侧,多少也听得懂这些弯弯绕绕了,此刻神情微惊,不禁紧张地问:“中常侍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六弟的谋划吗?”

郭食摇头:“没有证据的事,只是这样假设……可万一是真的,岂不可怕得很了?”

刘承攥紧了垂着的衣袖:“可……父皇会想不到这样的假设吗?”

“陛下当然什么都想得到。”郭食细声说:“可陛下和咱们不一样啊,咱们都是外人,陛下与之却是父子,外人眼里瞧着可怕的东西,做父亲的瞧着兴许是本领、是子肖父。”

陛下也不是全然容不下有本领的孩子,当年废太子之祸,是大势所趋,凌家权势太盛……陛下原本也只是想着打压凌家,削弱太子固的势力而已。

时过境迁,若有个无权无势,却又懂得信任爱重父亲的出色孩子在心间,谁又能保证帝心一直毫不动摇?
毕竟一晃也四年过去了,陛下龙体时好时坏,江山也不安稳……这是陛下和先皇一同打下的江山,陛下珍视皇位之余,也爱重这江山。

而再次更换太子,同样会动摇局面人心,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释放出那个危险的信号。

因此,郭食苦口婆心地叮嘱身旁少年:“太子殿下要牢牢抓紧君父的心才行啊。”

刘承俊秀的眉眼间全是茫然。

郭食送了他一段路,耐心诱导劝慰。

行至岔路前,郭食驻足,却见那少年走了错路,忙出声提醒:“殿下,这样走可就绕路了。”

刘承转过身,支吾道:“近来宫人们说,那条路上有鬼在哭……”

郭食哎呀叹气:“您是龙子,是储君,哪路恶鬼胆敢拦您的路?真有那不识趣的,殿下只管挥剑砍了去!”

刘承只好壮起胆子带着内侍换回传闻中闹鬼的原路,途中走得飞快,尤其是经过沧池畔,只差跑了起来。

内侍小跑提灯跟随,琉璃宫灯一路倒影在水面。

相似的一盏宫灯被同样小跑着的少女提在手中,她也正跑过一座架在水面上的小桥。

系着狐毛披风的明丹一路东张西望,偷偷来到仙台宫后方的一道侧门处。

这道侧门常年关闭,但在仙台宫里修习道学的少年人们偶尔从这里偷偷溜出去,负责看管钥匙的道人只要得些好处,就愿意看情况行个方便。

明丹在一众少年人里地位最高,从来无需她亲自去讨要,也有人代她去打点央求,再将讨回的钥匙捧到她面前,并发誓为她保密。

今日是每月约定好的日子,明丹拿钥匙打开那侧门,果见一道影子蹲在墙角下等着,那影子听到动静赶忙起身,宫灯映照下,现出一张二三十岁的男人脸庞,他满脸埋怨:“怎么才来,冻死我了!”

“我总要等各处熄了灯才敢出来!”明丹的语气也不好,她掏出一只钱袋丢过去,转身就要回去关门。

“等等!”那男人一手抵住门,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怎么才这点飘轻的分量,你当我是街头乞儿不成?”

明丹挣扎着:“我就这些,只剩这些了!”

“那鲁侯府每月都让人给你送银子衣裳来,你别想糊弄我!”

“我打点交际难道不需要银子吗?我给你的已经不少了!”

“那你下次就和冯家多要些!”

男人强行撸下她手腕上的赤金云纹镯,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戳了戳她肩膀上的披风:

“我看你如今脾气渐大,和从前求人时可是大不一样了……休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在京中给你递消息,若不是我阿娘拼死也要帮你铺路,你可做不成这尊贵的侯府女公子!你如今得来的好处,我合该拿走一半!胆敢忘恩负义不知好歹,莫怪我剥下你这层假狐狸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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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Sunny En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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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晴日
Author:

In the twelfth year of Tianhe, during the harsh winter on a snowy night, eleven-year-old Shaowei severed her familial ties with a swing of her sword, leaving the mountain alone. That night, Prince Liu Qi, who had inexplicably received a beating like an unlucky stray dog by the roadside, got up from the ground, wiped the blood from his nose, and stood in the heavy snow, watching the bloodied figure disapp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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