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折断的竹刀
踏进杉树林的阴影里，周围的空气、气味、声音陡然一变。
零碎的阳光透过青绿色的树叶洒落，使新海汐奈不禁呼吸急促，四肢呈现出机械般的僵硬感。
生活，到底为什么如此复杂？
至今为止，无数次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再次浮现于脑海。
哪怕来时的路上，努力不去回忆糟糕的生活，想要像平常一样用活泼开朗的气息驱散世界的黑暗，阴影依旧在不断靠近。
没办法逃避下去了吗？
笨笨的脑袋昏昏沉沉，新海汐奈侧脸看向身边的男人，身材修长，脸色冷酷，黑色眼眸里永远藏着“我才是世界的主宰”一般的自信与高傲。
从他转学到私立青岚学院，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新海汐奈就清晰地认识到，她和黑沼牙完全是两类人。
自己脆弱、胆怯、弱小，躲在自己营造的美好世界，而他无论是意志还是肉体都强大无比，敢对这个世界宣泄自己的情绪，与她截然相反。
慕强的本能在心里作祟，如果由他支配，是否再也不需要担心世界的恶意？
新海汐奈心里想着，紧闭的口中焦渴难耐，仿佛全身的水分都在蒸发。
“准备好了吗？”
耳边响起玩味的声音，她看到黑沼牙转头看向自己，帅气的脸上挂着恶劣的笑意，眸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意味。
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无论生活如何针对，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少恶意，无论多么浓郁的阴影都可以打破吗？
新海汐奈重重点头，跟在他的身边，走进庭院，踏上舞台。
宽阔的剑道场地周边，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目光扫过，每个人都如同童话里的恶魔一般，看不清脸，危险的红色眼睛投来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大谷纱，那个最强大的恶魔派出得力手下，对自己残忍地笑了一下。
害怕与恐惧涌上心头，腿软得只能靠在角落的墙壁维持身姿，心颤抖地几乎要掉落，漆黑的世界里，视线模糊，只有黑沼牙走进剑道场地的背影依旧清晰。
请救救我！
——新海汐奈看到年幼的自己，刚刚明白什么是“不义之子”的自己站在面前，对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大喊。
还没来得及反应，竹刀破碎的声音中，周遭的世界已经如玻璃般裂出密集的蜘蛛网纹。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看似强大的恶魔焦急地跑进场地，流出眼泪。
哎？原来她也很脆弱吗？
落在身上的视线不再充斥着恶意，羡慕的感觉呼之欲出，还有来自女人特有的嫉妒。
新海汐奈咽了咽喉咙，碧色眼眸里映出场地中央，持刀站立的身姿。
黑沼牙手举竹刀，竹刀直对穿黑色剑道服的八段大师，黑色眼眸里写满轻蔑：“需要给你时间戴护具吗？”
他曾经想过考取剑道等级，结果被告知最多只能考取3段，原因竟然是年龄限制，所以放弃了这种麻烦又繁琐的事。
“你说，刀剑本应是杀人器，是吗？”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眸中透着怒不可遏的锐意。
他接过身边弟子双手递上的竹刀，缓步走进剑道场地，话语里充斥着令人讨厌的说教意味：“你这种年轻人，每年都有很多，觉得规则无聊，其实这正是为了保护你们。”
“你为什么会有如此独断又傲慢的想法？”
黑沼牙注视着他走到剑道场地的中格线对面，竹刀依旧像刚才那般，随意地拎在手里，没有丝毫紧张感：
“凭你多活了几年，就觉得自己可以教给别人人生经验了？每个人都是人生的新手，哪怕要指指点点，也该听从强者。”
“实力至上主义吗？很好。”
老人一手握住刀柄，一手压住刀身，在腰间摆出“居合”的架势，又开始了无聊的长篇大论：
“既然如此，我们来一场无规则的比赛。很多人都认为范士研究的剑道型只是花架子，其实这才是真正需要传承之物。”
他缓缓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气场并不骇人，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心悸感：“老夫传承祖先所留的剑术，名为[细雪]”
话音落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场地，八段大师很少在官方表演赛以外的场合出手，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仔细学习，连拖走男友的大谷纱都打开手机记录这场对决。
咚咚。
身侧传来敲击桌面的声音，竹刀的破风声同时响起，转瞬间裹着风压袭至眼前。
狂风暴雨骤起，黑沼牙后跳一步躲掉袭击正脸的刀光，对方看似没有移动，实则已经拉近距离，更快的第二刀居合斩向胸口。
他竖持竹刀抵挡，碰撞的瞬间，对方收刀再出刀，斩向大腿。
一刀快过一刀，每次都是力道十足的居合，随机斩击不同的部位。
黑沼牙一边观察他的动作，一边凭借八角笼里练就的反应速度抵挡，竹刀碰撞的声音“啪啪”作响。
八段大师，不过如此。
难怪剑道这项运动只在霓虹流行，要知道连电子竞技都能参加亚运会。
“体力不错，我还以为你坚持不了几秒。”
黑沼牙冷声讥讽一句，挡下一击的同时，收刀摆出居合姿态，快到不可思议的三刀几乎同时斩出，打在老人脸上。
啪、啪、啪。
怕对方向他索要医药费，黑沼牙刻意收力，结果对他不满的老人依旧向后跌坐在地，泛起青紫色竹刀痕的脸流出鼻血。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一位八段范士，面对只打过玉龙旗的剑道新手，不到一分钟的惨败。
剑道，真的有意义吗？
深刻的问题在围观众人的内心深处回响。
寂静的道馆内，不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手机跌落地面的声响。
有弟子默默起身，离开道馆，有人还沉浸在精彩的对决中，大多数人则是无法接受眼前的画面。
目瞪口呆的众人围观下，黑沼牙折断手中的竹刀，扔在地上，毫不在意地说：
“果然还是打拳比较有趣，剑道这种过时的东西，早点烂掉吧。”
新海汐奈注视着他的身姿，粉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啪——像是在叩击心脏一样的巨大响声。
周围漆黑的世界轰然倒塌，阴影畏惧地退缩，显露真实。
回过神来，她用手指可爱地在唇前“拉开拉链”，搭在胸口，碧色眼眸染上梦幻的色彩，呢喃出声：“好帅。”
黑沼牙不仅可以对抗世界的恶意，甚至可以毁掉剑道条条框框的规则，甚至剑道本身。
一直以来那些受人尊崇的东西，在今日的视频流出后，将遭到无法修复的打击。
八段剑道范士，不到一分钟迎来惨败，绝对会引起剑道圈内的大地震吧？
新海汐奈心里想着，直勾勾地盯着黑沼牙，走到他的身边，将恶劣的笑容铭刻心底：“牙，可以告诉我强大的意义吗？”
“好问题，因为我一直坚信，所有悲剧都是能力不足导致的。”
黑沼牙环视四周震惊的人群，无可睥睨的气场席卷众人的认知与心灵，沉默是对他最高的嘉奖。
直到一声呼唤，让他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远山大师！”
“快叫救护车！”
回过神的道馆弟子们冲上前来，一片混乱中，黑沼牙扭头看向跌坐在地的老人，默默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远山千岁。
[黑沼：（照片）]
[黑沼：这个人是你外公吗？]
[黑沼：我好像把他打得有点惨？]
[远山：？？？]
[远山：位置！]
[远山：我马上到！！！]
见黑沼牙露出心虚的表情，新海汐奈捂嘴偷笑，透亮的碧色眼眸溢出灿烂的笑意。
原来只要够强大，就可以了吗？
不过，没有天赋该怎么办？
似乎让一个真正强大的人庇护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新海汐奈捡起地上断裂的竹刀，抱在怀里，用温暖的视线注视着黑沼牙。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那个年幼的自己，骑着心头乱撞的小鹿，撞碎世界的恶意，直至阴影彻底消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