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次复查
夕阳把莫雪遥的影子拖得很长，水果店就在眼前，她迫不及待地冲上台阶，跑进房间里把电子琴和书包放好，而后才长出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走在后面的李婉言只是将书包放在了柜台旁边，就立马开始为母亲帮起忙来。
下午的时候，父亲一般都不在，如果生意忙碌的话，别说做饭的时间了，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偶尔有时候，也会由她来做晚餐。
“遥遥啊，你看婉言回来都这么自觉开始帮忙了，你就知道坐着，真是的。”
“我好累啊……”莫雪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我休息会儿嘛，反正也不是特别忙……”
“你在这里帮忙做些简单的活，就可以让言言去做菜了啊，你这丫头，唉。”
“是是是——”她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晃悠悠地扯下一个塑料袋，在一位买水果的大姐面前撑开，让别人都忍俊不禁了。
漂亮的好处就在此时展现了——即使这样也不会让人讨厌，反而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但要是你顶着张丑脸再这么做试试？
所以莫雪遥也总会庆幸，还好自己长得好看，要是那些本身长得很男性化，但却是两性畸形的人，真不知道她们该怎么活……
“好了好了，你就省省吧，不用帮了。”
“靠，几个意思啊？”莫雪遥忍不住瞪起了眼睛。
母亲露出戏耍她成功的得意笑容来，一边在电子秤上摁着什么，一边回答道：“中午的时候那位芸医生打电话过来了，问你怎么都过了那么久还没去复查——这里三块九。”
“复查？啊哦哦——对哦！”到目前为止其实并未出现过什么问题，但实际上还在三年之内呢，期间每年最起码都要去复查一次，有些问题如果自己感觉到了，那往往就说明已经严重了，所以得提前发现才好。
“她还在等你呢，赶紧去吧。”
“哈？不是吧？现在就去？”
“嗯，而且王医生正好也来了。”
这个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王医生怎么老跑杭州来啊，Ｓ市距离这里那么近吗……”莫雪遥垂头丧气地耷拉着手臂，“不能不去吗？”
“不行，人家是专门等你的。”
莫雪遥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刚回家又得出门。
这感觉就像是冬天时刚把被窝焐热了，忽然被父母揪起来说去楼下散步一样又痛苦又烦躁。
好在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可以迟些睡，否则对于没做完该做的事情就睡不着的她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此时正是晚高峰时期，坐公交车的话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添堵，所以路途虽然远了些，但她还是选择跨上了最近不怎么骑的自行车。
大概四五十分钟后，才终于抵达了市一医院。
这里靠近西湖，可以说是绝对的市中心了——旁边是银泰和银山广场、再过去是钱塘江，后头是灵银寺……
夕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最后的一抹残阳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红。
旁边那幢大钟楼敲响了整点的钟声，悠悠地在这车水马龙的市中心里回荡。
医院门口依然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有刚下班的医生护士，也有正准备去上夜班的。
正常的挂号窗口已经关闭，于是她就自己上了楼，估摸着芸梦和王医生应该都在泌尿科的办公室里吧。
正常的门诊楼里，这个时间已经很安静了，病人都已离开，血红的天空更衬着医院里的阴森。
走廊里回荡着莫雪遥的脚步声，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办公室的房门虚掩着，从门缝看进去，也是一片红色，就像是鬼片里一样，仿佛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窜出来一样。
然而她才刚抬起手来，里头就传出了一阵《喀秋莎》的歌声，之前所有的诡异和神秘感都瞬间被冲得一干二净。
“咔哒。”她推开房门，里面正坐着王医生和芸梦，桌上的磁带机转动着，音乐就是从那里头传出来的。
“哦，来了？”王医生赶忙关掉了磁带机，笑着转过了身，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岁数的少女，正用一双猫头鹰似的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红色的夕阳照在三人身上，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战争后的废弃大楼。
“王医生好，芸梦医生好。”
“来来，先坐。”
“呃……不检查吗？”
“哈哈，这么着急回去啊？”
莫雪遥腼腆地笑了笑，只得在位置上就坐。
王医生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少女，脸上的皱纹随着微笑而挤在了一块儿：“这是我女儿。”
说实话，就王医生这长相，这位女孩儿恐怕都能给他当孙女了。
不知是他结婚太迟还是长得过于‘成熟’……
“哈哈，不像，对吧？”
“像还是像的……”莫雪遥挠了挠头，“就是看起来很年轻啊。”
“哈哈哈，什么话，她就是和你同岁啊。”
“啊啊……这样？”
“你好哦，我叫王姣茗。”
“胶……？”
“面容姣好的姣。”她眉眼盈盈地笑道，让莫雪遥不由地想到了墨筱笑，“虽然也可以读‘xiáo’，不过一般不能那么读哦。”
“为什么？”
“哈哈，因为那是‘yin乱’的意思啊！”王医生毫不忌讳地大笑起来。
更奇妙的是，王姣茗似乎还是主动开自己的玩笑。
气氛也因此变得轻松了起来。
以前的时候，莫雪遥一直以为医生都是一板一眼很严肃的，但自从做过手术后才发现，原来医生们一个比一个有幽默感，只不过有时候开的玩笑，尺度会比较大而已……
“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莫雪遥，对吧？”
“嗯……”
“怎么样，做女孩子的感觉？”
“咳……”她尴尬地看向了王医生，不知该如何回答。
芸梦窃笑着抿了口茶：“你就当是问卷调查吧。”
“大概……大概……呃……说不上来……之前的感觉好像不太记得了。”
“那就说现在的？”王姣茗的好奇心似乎相当旺盛，一边说还一边摸起了她的小脸，“完全没有男孩子的痕迹呢，爸，她真的没有做整容手术吧？”
“没有，这张脸可是纯天然的。”
“这么多人里面，她是最完美的，不对，其他人恐怕连她一半的好看都没有吧？”
“夸、夸张了吧？”莫雪遥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靠了靠，躲闪着她的目光，“现在的话，嗯……感觉还挺好的吧。”
“是嘛是嘛？还挺好的？”她兴奋地凑近了一点，“你原本就想做女孩子吗？”
“靠，这怎么可能啊！”莫雪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然后又讪讪地摸了摸脸颊，“没办法，都已经发生了，只能适应了呗，不过现在感觉还行吧……生活很自然，甚至可能比以前还要随心一点……做男生的时候，我还必须得为这张脸而表现得强势一点，别人才不会欺负我。”
在医生们面前，她还是选择了袒露心扉——当然，只是袒露了一部分，毕竟除非是最亲近的人，否则的话，谁也不会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心中的全部想法嘛。
“这样，男孩子的时候就很清秀了呢？”
“那肯定的，其实还没做手术的时候，她的头发留了有点长，那会儿我就感觉她和女孩子差不多了，现在比那时候更好看了。”王医生笑着站了起来，“好了，现在先检查一下身体吧，房间里人太多小遥会不好意思的，哈哈，我们先回避一下吧。”
“咦？不是王医生你来吗？”莫雪遥有些惊奇地问道，在她看来，明显是他更加专业才对。
王医生那隐含笑意的目光似乎能看穿她心底深处的想法：“现在？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最好还是由女医生来检查比较好，毕竟你现在是女孩子，不是吗？”
“这有什么啊，刚手术完那会儿不也是你检查的吗？”莫雪遥倒是很无所谓，不仅因为她曾经是男孩子，更是因为她相信他的‘医生道德’。
“那会儿你还没有转变过来呢，让女医生检查你反而会尴尬吧？现在可不一样了，而且……你也不能一直抱着以前的想法，这样不利于你的心理健康。”
“嘁，这就扯上心理健康了啊……”
“那当然了，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王医生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出了办公室，“好了，让芸梦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吧，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唔唔……”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但莫雪遥却总感觉王姣茗还在用好奇的目光透过房门看着自己。
被人当稀有动物观察的感觉可一点都不舒服呢。
“来吧。”芸梦微笑着拍了拍检查用的病床，虽然她保养得很好，不过眼角的些许笑纹，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莫雪遥也是现在才察觉到，她好像不止二十五六岁吧……
仔细想想也确实不太可能，对于医生来说，二十五六岁才刚大学毕业，如果要考研，都得三十岁左右了，再加上需要积累些工作经验才能当上主治大夫，那么她的年龄少说也是三十往上走的……
“看什么那么入迷呢？好啦，快点脱掉吧，我也可以早点下班呢。”
“啊哦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