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雪先生和小孩子
夜晚璀璨的星空总会让人沉醉。
然而大多数人却感受不到这样的美丽。
即使是杭州，城市的大气污染与光污染也逐渐遮蔽了夜空，遍布着星辰的夜晚越来越少了——或者说夜晚能看到的星星变得不那么多了。
杭州靠近郊区的地方，有一座天文馆，这里的星空没有太多的杂质，仿佛还如几十年般那样纯粹。
然而讽刺的是……
天文馆在夜晚是不允许有人进入的。
可在白天又看得到什么星星呢？
——假如太阳这颗恒星也算的话，那便勉强是能看到一颗吧。
“凭什么啊，天文馆不让人晚上看，难道还白天看嘛！”一个刚开始发育的小男孩儿带着几分不满冲着保安大叔发火，“白天看得到什么星星啊！！这地方建起来难道就是为了让领导觉得这座城市有这种建筑就够了的吗！”
作为一个才刚上初一的少年说出这番话来，其实是显得有些早熟的。
“你这小破孩瞎扯什么呢？规定就是规定，你再不离开，待会儿就打电话报警了。”
“那你报警好了，让警察把我们带回家，正好省个打车钱！”
“你……你这小屁孩怎么回事？”
“不管，我们就要进去，你这就像是小卖部不让卖东西，饭店不让吃饭一样荒唐嘛！”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里面现在没有工作人员，你们到顶楼去很危险的！”
“可是顶楼不是被玻璃包裹着的吗！”少年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我眼神还是挺好的哦！”
“姜庭……”站在他身后一直没开口，长得比他清秀许多的少年有些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行！”
“小屁孩，不要自找麻烦啊！”
“大叔，怎么了？”穿着白色衬衫、白色长裤的雪先生带着比星光更璀璨的笑容走了过来，如果说代表春之使者不是少女，那么就一定是像他这样唇红齿白的少年。
保安大叔拧着眉头看向他，然后又笑了起来：“哦，是你啊。”
雪先生点了点头，依旧用探询的目光望向他。
大叔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庭就先抱怨了起来。
“小哥，天文馆晚上却不开放，这不是太奇怪了嘛！”
“都说了，这是规定！”
“呵呵。”雪先生的笑容有一种拉近距离的力量，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脑，眯着眼睛问道，“你想看？”
“想啊！”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为……为什么？嗯……因为……我的理想是……”
姜庭尴尬地挠着头，似乎想找个漂亮点的理由来。
然而身后的白浩却很诚实，他飞快地回答道：“因为想用天文望远镜看一看夜晚的星空啊，肯定很漂亮！”
“看，小孩子就是这么无聊。”大叔似乎是想从雪先生那里找一下共同语言。
然而雪先生却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大叔，不如我带他俩进去吧，作为‘工作人员’。”
“这……”
“理论上来说是没问题的，对吗？”雪先生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卡片——上面绘制着银河的图案，“这是通行卡。”
“好吧好吧，但你一定要管好他们啊，这两个小家伙可是相当调皮的。”
“略略略——”姜庭阴阳怪气地扮起了鬼脸。
“还有……晚上缆车可不开，你们自己走楼梯上去吧。”
“行。”雪先生并没有异议。
“楼梯？”
两个小男孩儿却疑惑了。
其实，这里只是天文馆的入口，真正的天文馆建在后面的那座山顶上。
不只是因为‘站得高，看得远’，更是因为山顶的天空更加澄净。
“走吧。”雪先生笑着拍了拍少年们的后背，率先向前走去。
他俩对视一眼后，也赶忙跟上。
山不算很高，但如果要走台阶，那也相当于是一口气上五六十层的高楼了。
毕竟即使是全杭州最高的大楼，也远不及它。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很充沛的，在雪先生旁边又蹦又跳的，而他自己却是不急不缓地往上走。
“哥哥，你为什么能进来啊？”白浩似乎觉得有点累了，从上面的台阶跑下来，走在雪先生身旁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付钱了。”
“我就说吗，大人的世界只有钱，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啦！”姜庭一副老成的模样，但实际上却只是在故作成熟。
“也有钱做不到的事。”
“那一定是钱花得不够多！”姜庭笃定地喊道。
雪先生却只是垂着双眸微笑，像是一尊会走动的仙人塑像。
或许这台阶远不止五六十层楼那么高，孩子们都已经走累了，甚至都没力气抬头看看这包裹着星辰的夜空。
“好累……就没有点方便的办法吗？”
“靠自己双腿走到地方，风景才美。”
“切，小哥哥，你老是说些不切实际的废话，那如果这样的话，人类造交通工具干嘛啊？”
“嗯嗯！”白浩十分赞同地附和道。
然而如果他俩刚才节省点力气的话，这会儿也不会感到筋疲力尽了。
这一点在未发育的小孩子身上最为常见，他们不像大人，会慢慢感到疲惫，从而调整自己的行动方式。
小孩子的体力就像是超负荷运转的电脑一样，当他们疲惫的时候，就相当于是电脑死机了一样——完全带不动身体了，顶多还能用备用电源再支撑个一会儿。
越是小的孩子，越是容易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其实这原理也很简单，可以轻松地用科学来解释：
因为他们的无氧系统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再加上个头小，肌肉距离心脏更近，所以基本全是靠有氧系统在运作。
小孩子的抗疲劳和体力恢复速度，堪比成年人里的专业运动员，心跳以及乳酸水平在运动过后都会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是……这也是有极大缺陷的，就像是不知道疼痛反而更容易受伤一样，小孩子一旦运动过度，也是很容易生病的。
“累了吗，要不要背你们？”
“哥哥，你背得动吗？要背的话就背我们两个，毕竟我们俩是好朋友嘛，有福同享呢！”姜庭的体力显然要更好一些，他这会儿还有心情多开几句玩笑。
“那只能用扛的了。”
“两个人也可以？”
“呵呵，来。”雪先生半蹲下身子，两个初次与他见面的少年也一点都不客气——虽然他俩都上了初一，但心性却仿佛还在小学的时候。
于是，他就将二人一并扛了起来，就像是狩猎归来的猎人一样，即使走了很长一段路，也不觉得累。
但被扛着的俩人却反倒觉得累了——主要是骨头压得有点疼。
于是他们又要求下来走。
最后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路，最终是三人一同走到的。
山顶的天文馆大门紧锁着，雪先生用自己手中的磁卡轻轻一刷，电动锁便一下子跳开，两个小男孩儿比他的动作更快，迅速地推开了玻璃门。
天文馆的一楼是大厅，真正的观星台在二楼。
这里被一个玻璃圆顶所笼罩，抬眼望去，就可以看到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满天星辰。
“哇——”其实一路上，他们如果抬头，也能看到并不逊色于此的风景。
天文望远镜就安置在几个最适合观星的角落，其实它们的倍数并不高，顶多是能够看清月球表面上的那些坑洞而已。
至于想看出‘环形山’的纹路来，那大抵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看望远镜吗？”
“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嘛！”
“走，去看。”
雪先生便大大方方地领着他们过去看。
这里正好有两架望远镜，两位少年可以一块儿看。
他并未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什么，只是让他们安静地欣赏星空。
对于大多数普通的爱好者——特别是孩子这样的爱好者而言，叫不叫得出某颗星体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感受到宇宙浩瀚无垠的美。
虽然太空没有海水，但却远要比海洋壮阔得多了。
星空的颜色并不只是纯白的，仔细看时，他们也有着各自的绚烂。
红的、紫的、蓝的、绿的……
比春天那争奇斗艳的花朵都更加多彩。
看久了，少年们才将自己的目光挪回太阳系。
“哥哥，那个是土星吧？”
“怎么样的？”
“有光环围着！”
“你试试这个。”雪先生又刷了一下磁卡，开通了自己旁边这台更高精度的天文望远镜，“这个会看得更清楚。”
“哇——好像能看出这些环是不连贯的！像虚线！”
“哈哈，那是土星的卫星。”
“从这里看月球，感觉好近呐。”白浩伸手虚抓了一把，“就像是……一块大石头。”
“除了恒星外的各种星体，本质上其实就是由各种不同的石头组成的。”
“我听说木星上没有石头呢！是气体组成的！”
“呵呵，聪明，还有气态行星也不一样。”
一次普通的偶遇。
并未发生什么超出人类认知范畴的故事。
也没有什么突发的事件前来阻挠。
更没有突然在这里冒出来的小混混——毕竟这里只是普通而平凡的现实而已。
那些东西并不会随便的、不合逻辑的出现。
所以在这个天气不错的夜晚，童心大作的雪先生，也只是和他们看了一夜的星星而已。
午夜，三人就躺在二楼大厅的沙发上，看着头顶那片仿佛能吸入人类灵魂的星河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