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试试吗？
2001年4月12日，星期四。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早晨。
灰色的世界让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的虞姝有些昏昏欲睡。
空气中飘散着几许颗粒清晰的灰尘。
虽说是阴天，但窗外照进来的微光还是和黑暗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并不明显的分界线。
有两节车厢的公交车就像是可以行使在公路上的小火车一样，晃晃悠悠地开着。
时间很早，所以一路畅通，只是闭上眼小酣一会儿，雨空高中便已到了。
她摸了摸自己脑后扎起来的包子头，悄悄踏入了这座还很安静的学校。
并未直接前往教室，而是走进了实验楼。
她这里也有一把乐队教室的钥匙。
教室里，还空无一人。
像这样她到了其他人却还没来的时候，其实不多。
她放下书包，将窗户稍微打开了一些。
待会儿这里就会变得很热闹了，即使不是在练习，也会是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喝茶。
大家黏在一块儿的时光真的很快乐，即使她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却仍然觉得充实。
白板上总会有花银银的涂鸦，有时一天会变三次，也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会擦掉画新的。
今天白板上画了叠在一起的Ｑ版小人，上下还有面包片将它们夹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ｃｏｓ汉堡包……
上头还用磁铁吸附了几张纸，有乐谱，也有歌词，最角落里还有一张名片。
这是那天演出结束走下舞台后，有人找到后台递给他们的。
被花银银收下后就贴在了这里。
那人是个经营酒吧的老板，在他的店里，偶尔会招来各种地下乐队来演出。
所谓的地下乐队倒也并非不正规的意思，指的其实是凭着一腔热爱从事这份行业，还没有什么收入的乐队。
然而那里毕竟是酒吧，对于Ｚ国的普通人而言，那是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所以当时只是客套着收了下来而已。
大家对去那里演出都没什么兴趣，只有花银银好像还有几分期待的样子。
“演出……”虞姝轻轻咬了咬嘴唇，看向了放在乐队教室中唯一一件没有拿走的乐器——架子鼓。
因为太重了，所以墨竹莜一般也就是周五时会将它带回去而已。
等回过神来时，虞姝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坐在了架子鼓前，她踌躇了一下，拿起那两根鼓棒，轻轻敲了敲。
鼓面上传来厚重深沉的回响。
就像是一声心跳。
她被吓了一跳，小脸却因为兴奋而有些微红。
仿佛在此时，她坐在了舞台上，正敲着架子鼓演出。
台下都是欢呼的观众。
握着鼓棒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她的心中生出许多向往。
架子鼓，是一种手脚并用的乐器，而且随意敲打几下，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心情愉悦的节奏感。
虞姝感觉自己似乎能感受到在舞台上时，墨竹莜敲鼓的热情了。
她的额头有些微微冒汗，学着墨竹莜的样子想把鼓棒转起来，但却一不小心‘咣当’落在了地上。
“莜莜今天这么……”虚掩着的教室门忽然被推开了，斜背着贝斯包的王佳乐却愣了一下，“咦，是姝儿呀？”
“诶？诶……！”虞姝慌张地把鼓棒放回原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仿佛想要洗干净自己的‘嫌疑’一般，然而这却像是‘掩耳盗铃’似的可爱。
“在玩鼓嘛？别弄坏了哦，这可是莜莜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呢，虽然是二手的……”王佳乐歪头笑着，将自己的书包和琴包都放在了桌上，“在试乐器吗？”
“唔……差、差不多……”
“试试贝斯吧！低沉厚重，虽然合奏时基本听不出来，但少了它却也不行呢！”
“总感觉，那个……很难呢。”
“稍微有一点吧……其实也还好啦，姝儿会不会看五线谱？”
“嗯，会一点。”
“那就比小遥当时强了，小遥可是连五线谱都不会看的哦。”
“诶？不会吧……？”
“真的啦。”王佳乐将自己的贝斯从包里取了出来，捧到了虞姝面前，“呐，试试看，一只手摁在这里，然后这只手轻轻地……呃，就拨动一下试试？”
“这……这样？”
“嗯嗯！怎样！”
“好低沉的声音。”
“是吧～就像成熟的男人一样有韵味呢。”
王佳乐的形容让虞姝有些脸红，但王佳乐本人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或者姝儿你更喜欢吉他那种轻快些的声音？吉他的话得用拨片哦，不过我没有买……要不星期五放学的时候，我们去乐器店看看吧！怎么样呀？”王佳乐一脸期待地问道，“正好我也要去给贝斯换弦了呢。”
“唔姆……但是、但是我……加入乐队会不会拖后腿呀？”
“没问题的啦，慢慢学就好了呐。”王佳乐歪着头凑到了她脸庞，双马尾挠得她的脸颊有些痒痒的，“如果有姝儿加入的话，说不定等我们毕业了，雪音乐队还可以保留下来呢！”
“诶？为什么……”
“到时候你再拉几个人入队，然后就可以申请建立社团了吧，流行乐队社……之类的？”其实王佳乐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流程，“但总之，雪音乐队这个名字，说不定就可以保留下去了嘛。”
她的话反倒让虞姝有些打退堂鼓了：“我、我肯定不行的吧……当队长……绝、绝对不行……而、而且……你们都走了，我……我怎么办？”
“姆……”王佳乐拍了一下脑门，知道自己欠考虑了，她傻乎乎地笑道，“嘛……那，姝儿有没有朋友想加入乐队的？”
“应该没有吧……”
“总之，先练着吧，不管加入不加入，音乐可是很有趣的哦！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弹一会儿贝斯就会感觉心情变得好起来了呢。”
“这样……”
“这可是能陶冶情操的嘛，不然古人为什么都要学一两样乐器呐？”
“嗯……那就……”
“那就明天下午放学去乐器行看看吧！让大家也一起陪你去！”王佳乐替她下了决定，“在你觉得没练习好之前，可以先不加入嘛，反正在乐队里，指导你很方便，唔，对了，乐器什么的你还是问小雪比较好，虽然银银也很懂，但她总是喜欢开玩笑，学习效率很差的……”
然而王佳乐自己在其他方面的学习效率可一点都不高呢。
“你们今天也太早了吧，平时都是我先到好久你们才来的呢，怎么了？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莫雪遥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她抱着电子琴走进来，将之放在了琴架上，戏谑着调侃道。
“唔……有点失眠，所以早来了。”虞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诶？你也失眠？”王佳乐脱口而出，当看到莫雪遥斜睨的目光时，便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因为昨天晚上看恐怖故事，后半夜的时候憋尿了好久，到早上实在憋不住了就先起来了啦。”
“看恐怖故事和憋尿有什么关联吗？”
“因为看了恐怖故事，所以看完后不敢起来上厕所，就这么睡了，然后才会……半夜憋尿嘛！”
“哈哈哈，超胆小的乐乐！”莫雪遥幸灾乐祸地笑道，“明明那么害怕干嘛还要看啊？”
“就因为害怕才要看嘛……很刺激的啦！”
这感觉就像是明明不能吃辣的人，却格外喜欢吃辣椒一样矛盾。
莫雪遥反正是理解不了。
“对了，小遥，我们明天陪姝儿去乐器行吧，看看她喜欢什么乐器呢。”
“终于决定要试试了啊？”莫雪遥把电子琴放好后，拿起热水壶在饮水机里灌了点矿泉水，第一时间把热水先烧了起来。
明明才高中生的她，却养成了早上过来喝茶的习惯。
简直就像是已经提前步入中年了一样。
这个习惯貌似还是被雪先生给带出来的呢。
大家都多多少少受到了点他的影响。
“嗯，试试看呗，我觉得选吉他比较好，正好我们缺个吉他。”
“吉他的话……有银银在，问题不大吧。”莫雪遥拿出茶杯，在里面倒上了些许茶叶，而后就叩着桌子静待水烧开了，“还是让虞姝自己决定比较好。”
“诶？我、我也不知道……”
“所以乐乐才让你去看看再说吧，指不定到时候你特别喜欢萨克斯呢？”
“姝儿吹萨克斯？”王佳乐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好奇怪的画面……那个很累的，肺活量不够吧？”
“好像也是，这种需要肺活量的，果然需要平时话痨的家伙来，比如……高缘那家伙。”
此时，躺在床上还没起来的高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愣是将他从美梦中给唤醒了。
他睁着眼睛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明明是极为悠闲的一个早晨，却莫名让他感到紧迫。
“最后一个学期了啊……”他那胖乎乎的身子翻了个面，而后双手撑着床铺爬了起来，“算了，早点起吧。”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每一次见面，每一分钟和同学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有像这个学期自己所感受到的这般宝贵。
就像是一根将要燃尽的绳子，火苗越是往后烧，就越是会让人忍不住将心悬起来一样。
书桌的上方，挂着一份日程表，上面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就连他放学回家的时间都已全部占去。
明明是极为宽敞的城中别墅，却让他感到空气有些压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