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鬼’捉人（上）
实验楼，对于文科班的学生而言，其实是一处陌生的所在。
高一时虽然也会有几次实验课，但毕竟不多，等到了高二高三的时候，理科班才会频繁的来这里上课。
而文科班的学生们对于所谓的实验或者实践，并没有绝对的要求，基本上不会来这里上课。
那里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座根本不需要存在的教学楼。
即使是天天会来到这里的莫雪遥，对这座大楼的一切也感觉到十分陌生。
毕竟每天都是从一座楼梯走到顶楼，直达自己的音乐教室而已。
除此之外的其余地界，都是一片未知。
与这漆黑一切相对应的，就是此时主教学楼中通明的灯火。
隐约间还能听到广播中校长的讲话，甚至还能感受到许多家长们的叹息。
天空中的星辰稀疏无比，远处的城市却是灯火通明。
雨空高中的主教学楼，就像是黝黑海洋中亮起的一座灯塔，引诱着早春的飞虫们撞击着灯罩。
实验楼的楼下，七人齐聚。
“已经把所有人都接到了吗？”莫雪遥半只手搭在雪先生的肩膀上问道。
“还剩刘小伟的家长没来。”
“他家长就没来过吧？”
“嗯。”
即使每次家长会莫雪遥都在，但却从未见过刘小伟的父母。
仿佛他根本就是个孤儿，独自生活似的。
听说他的父母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请假来参加什么家长会。
对于刘小伟的成绩，他们也毫不在乎。
——或许是因为继承他们的工作，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文化知识吧。
“茶离最近一次玩捉迷藏是什么时候了？”莫雪遥扭过头，看向一脸期待的茶离。
作为学习委员的她，平时却总是对玩的事情很有兴趣。
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女生外，莫雪遥就和她最熟了。
“嗯，初中还有玩哦。”
“噫，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小遥想象的是怎么样的？”
“茶离虽然说话随意点，但感觉也是和婉言一样的知性女人吧？大概比较早熟的那种？”
“正因为早熟，所以才希望自己幼稚一点啦，不然会显得有些不合群哟。”
茶离此时的笑，和雪先生脸上的笑，竟然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步。
虽然二者的性格表现不一样，但或许心中理念都有某些部分是相同的。
啊……相比之下，花银银和墨竹莜大概就是真的‘幼稚’了……
“开始啦！黑——白——配！”
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筛选出最后当鬼的是谁。
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女孩子们恐怕没有谁愿意当鬼的。
即使这是安全的学校，即使当鬼的那个是十分理智的女生……
但恐怕就像是茶离这样的女孩子，都会有些担忧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什么诡异的影子来吧。
在莫雪遥的认知中，唯一不怕黑暗的，应该就只有李婉言一人了。
兴许是她的这个想法影响了世界线的轨迹，总之，最后被筛选出来当‘鬼’的，还真是李婉言。
“鬼要倒数一百秒才可以来抓人哦，在那之前，其他人就赶紧躲起来！”花银银已经做好了准备跑路的准备。
“能躲在教室里吗？”王佳乐小声地问道。
“没问题！只要你能进去就可以啦！被抓到的人则要帮‘鬼’一起捉人哦。”
莫雪遥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李婉言：“呃……婉言，待会儿数数的时候还要闭上眼睛，没问题吧……？”
“嗯。”李婉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就如那皎洁的月光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了操场上一辆吉普车的轮胎上，它的缝隙里沾满了尘土和花草的种子，似乎证明着这辆车的主人最近刚去过郊外。
“从现在开始了。”
“哇——！”王佳乐是第一个跑的，花银银也惊叫了一声，抓着莫雪遥的手腕跑向了另一边。
茶离跟着墨筱笑与墨竹莜俩姐妹去了，雪先生却是最后一个动的。
他看起来甚至没有多少想躲藏的意思，只是从门口上了台阶，走到了二楼，然后斜倚着栏杆，悠闲地看着在楼下捂着双眼数数的李婉言。
夜空里的星辰忽然多亮起了几颗，就像是有人忽然激活了名为星空的显示屏一般。
如果夜空只是一幅巨大的显示屏，那么人类所看到的一切天体，都是虚构且并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物体。
就像是一只贴满了星空贴纸的水杯，看似已经窥见了繁华而神秘的‘杯外世界’，然而却只是得到了一个虚假的图案而已。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六十九……八十七……九十九、一百。”
等李婉言数完数的时候，传入耳中的嘈杂声响早已消失许久了。
大家似乎都已经安静地藏了起来。
不过，她仿佛还能听到莫雪遥脚踝上系着的铃铛传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分辨不清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而已。
捉迷藏。
一个其实十分幼稚的游戏。
据说这个游戏最初给孩子们玩，是为了等战争时期士兵们搜查村庄时，让孩子们可以安静地躲起来逃脱搜查用的。
事实上，人类孩童的许多游戏，在一开始时，都有着生存方面的考量。
漆黑一片的教学楼，并没有让李婉言感到恐惧。
事实上，这在她看来，是稀松平常的安静。
相比城中村中夜晚的混乱，这里实在是太让人放松了。
黑暗中并不存在什么未知的东西，即使有，也不可怖。
因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永远都是人心。
在昏暗的街道中回到家里，最不想面对的，也是那个醉酒的男人。
捉迷藏……
最近一次玩，大概也都是幼儿园的事情了吧。
她后来不玩，是因为觉得这件事十分的幼稚，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它不能带来任何收益，纯粹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反而愈发明白了许多事，不是说表面看起来没意义，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有时候，没有意义的事情，却能带来无法替代的回忆。
所谓‘意义’，永远也无非替代真正的价值。
至于这价值，也同样是用数值无法衡量的。
台阶上回荡着李婉言的脚步声。
学校围墙上传来了一阵猫头鹰的‘咕咕’声。
好几次来早的时候，她都见到过它。
那是一只肥胖得好像根本飞不动的猫头鹰。
一开始以为它只是累了在此暂歇，但却没想到后来将这里当做了家。
或许在这座繁华却也充满危机的城市中，反倒是这单纯的高中生们扎堆之所，最是让它感到安心吧。
李婉言打算一层一层的搜索过去，即使并不在意一场捉迷藏的输赢，但她潜意识中的好强，还是让她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根本没隐藏自己的雪先生。
她的脸上不见丝毫高兴的色彩，只是蹙着眉头，反倒有些不满：“怎么不躲起来。”
“一个人当鬼也很无聊吧？”雪先生笑着扭过头，“急着抓吗？或许让她们躲着，反而更刺激一些哦。”
没被抓到之前，确实会一直悬着颗心，等被抓到了，反倒会放松下来。
“即使是游戏，也应该认真一点。”李婉言走到了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天空中最璀璨的一颗星。
那应该就是北极星吧。
——写在教科书里，可以被人们用作指路的星辰。
在乡下的时候，它还明亮得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但在城市中，却显得有些暗淡。
就像是窗玻璃上某粒没有擦干净的尘埃一般。
“我很认真，只不过，我更喜欢当‘鬼’而已。”雪先生歪着头，那双明媚的眼眸，比星辰还灿烂。
李婉言总是无法将他当做男生看待，或许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存在。
他就像是一尊上天雕琢的艺术品。
在很多时候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仿佛是神在世间的化身。
其实李婉言很少像现在这样，和他单独的近距离接触。
他身上，总有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气质。
她又问：“为什么不想当‘躲’的人。”
“当‘鬼’的话，会更主动一点吧，你也是吧？哈哈。”
“……”李婉言并不认为自己是主动的人，但她也并未回答。
世间尚早，家长会结束最起码还要一个小时。
她也确实不那么着急去抓其他的人。
在星空下和雪先生闲聊，似乎也很有意思。
“你觉得其他人在哪。”
“你觉得呢？”他把问题抛了回去，又在后面跟了一句，“要不要去天台？那里的夜空更漂亮。”
“不抓人了吗。”
雪先生笑着眨了眨眼睛：“让‘猎物’们瑟瑟发抖不是更有趣吗？”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李婉言下意识地像莫雪遥一样，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猛然回过神来，又收了回去，“遥遥应该在音乐教室。”
“这么确定？”
“应该躲在放拖把的橱柜里。”
“对她很了解嘛。”
“她和银银在某些方面很像。”李婉言的眉头很舒展，“其他人你有头绪吗。”
“按照我刚才听到的声音来判断，有人躲到了女厕所里，还有人躲到了四楼的某一间教室中。”
“走吧。”
“去天台还是抓人？”雪先生明知故问。
所以李婉言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