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五月一日
漆黑的雨点啪嗒啪嗒地落下，如同在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紧闭着的窗户让人看不清外面的世界，这座江南小城中在下雨时，似乎总带着几许有着历史沉淀的柔软和忧伤。
时间是2001年5月1日。
雨空高中没有调休，只是把劳动节和春假一起放了，一共是七天。
整整一星期的时间，让人感到很闲，即使作业尚未完成，也似乎没有什么动力去写。
仿佛这日子还悠长得很，悠长得永远也不会到来一般。
王佳乐的榻榻米上，花银银横躺着，将一只脚架在了虞姝的脸上，旁边的王佳乐睡得不太舒服，正咬着不知谁的头发丝，无意识地啃着。
然后她终于被自己给呛醒了。
“咳咳……”
“唔……诶？”虞姝刚想打个哈欠，牙齿轻轻刮到了花银银的脚底，吓得她赶忙闭上了嘴，被打断哈欠，让她感觉心中有什么出不来似的，难受万分。
可她翻过身去再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打不出来了。
王佳乐的父母五一劳动节的几天不仅没有休息，反倒因为生意变好而更加忙碌了。
家中没有人，她一个人倒是不怕小偷什么的，只是有点怕鬼，所以就把花银银给拉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虞姝也是主动请求一块儿过来的，因为她想趁着这几天的功夫，让花银银多教她一些乐理知识和键盘的演奏技巧。
在雪音乐队的所有人里，她是最认真努力的那一个，以至于经常偷懒的墨竹莜都不好意思一直往桌上趴着了。
窗外的雨让时间概念变得模糊，三人短暂的醒来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睡下了。
花银银占的地方最大，虞姝躲在夹缝里蜷缩着身子，王佳乐则是靠着墙壁侧睡着的，口水已经流了枕头上到处都是。
时针明明走得很慢，但在睡梦中，却变得很快。
她们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九点。
距离刚才过了足足三个小时。
窗外的雨还没停，或者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要不是时针动了，恐怕醒来的人还以为时间根本没走多少。
“唔……九……六点零五分……？不对，咦？”王佳乐忽然清醒了几分，“九点多啦，银银！”
“才九点嘛，我在家里都是睡到中午的……再睡会儿……”花银银扯了扯被褥，‘咕噜咕噜’地滚了一圈，然后‘啪’地搭在了虞姝的身上。
“该——起——啦——难得休息的日子，我可不想浪费在睡觉上呀！”
“什么嘛，明明平时都睡不够，节假日就应该好好睡觉啦……”
“起床啦～”王佳乐趴在花银银身上撒娇似的说道，吹得她耳朵痒痒的，终于让她睁开了那迷糊的眼睛。
“姆唔，好重……”
“才不重呢！”这句话让花银银彻底清醒了，她一咕噜地爬了起来，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就猛地站起身来，“起床起床！早点起床可以减肥！”
“麻烦你看着时钟再说一遍……”王佳乐忍不住揶揄道。
虞姝终于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或许是睡得太久了的缘故，她爬起来的动作显得十分艰难。
安静的屋子终于热闹了起来，大家开始忙碌着洗漱和整理房间。
早餐是冰箱里的吐司面包，涂抹上自己喜欢吃的酱料，果酱、花生酱、番茄酱，应有尽有。
“乐乐家的速食食品好多。”花银银打开速冻层看了一眼，“上下全是各种速食食品，方便面也有好多口味的。”
“因为我爸妈回家一般都很晚的啦，所以就用这个解决一下呗，而且这些吃起来方便点，比较省力，特别是在早上的时候，我可以把吃早餐的时间用来多睡会儿呢！”
“这就是你每天叼着面包上学的理由嘛？”
“那个，这是什么？”比两个娇小的女孩子还要再矮一头的虞姝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奇地指着一个黑色罐头问道。
“那个呀，是鱼子酱，旁边那个是鹅肝，要吃的话可以夹在面包里哦，冰箱里的东西都随便吃啦。”
“明明家里看起来很普通，但却超级有钱呢。”花银银撇了撇嘴，“乐乐家比我家还有钱吧？”
“我怎么知道啦……嗯，不过一般我要什么，爸妈都会给钱的，目前暂时……大概，还没有我想买但买不起的东西吧？”
“嚯，这是何等的……炫富的发言呀！”
“银银不也是嘛？”
“我可没有，之前想换琵琶可是磨了好久的。”
“大概只是你爸妈不喜欢你乱花钱啦。”
“要是有钱的话肯定不会介意的嘛！”
虞姝在一旁听着，有些无奈地小声问道：“那个……可以吃早餐了吗……？”
“可以啦可以啦！”花银银把各种配面包的东西都一股脑抱了出来，然后用胳膊肘‘咚’地关上了冰箱，“吃饭！”
“姝儿今天没有扎丸子头呢？”王佳乐颇为新奇地看着她，“披着头发不是也蛮好看的吗？”
“诶？咦……唔！”虞姝慌忙地摸了摸头发，“忘、忘了……”
“那么紧张干嘛？”花银银不解地问着，将东西都‘哗啦’一声放在了桌上。
“唔……因为……可能……有点、有点不礼貌？”
“什么呀，这有什么？你就应该和小遥遥学学。”
王佳乐赞同地点了点头，在矮桌前坐了下来：“真应该和小遥综合一下，这样小遥就会淑女一点，你也不会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不过……小遥遥要是很淑女的话……噫……”花银银忽然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怪怪的，那样就不是她了吧！”
“不要随便否定别人啦……万一哪天就想好好当一个淑女了呢？”
“不可能！除非走路被雷劈了，或者被车子撞傻了什么的。”
“说点好的……行不行啦。”
雨点‘哒哒’地打在窗上，像是鼓点的节奏。
花银银往自己的面包片上涂了果酱，然后懒洋洋地趴在窗边，推开了窗户。
都说雨天是沉闷的，但有时候的雨，却能带来比平日更清爽的空气。
沉闷室内那隐隐约约的压抑感也被这窗外吹来的风带向了别处。
早餐时间是安静的。
倒也不是想不出什么话题来聊天，只是大家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想要听一听窗外的雨，享受一下心灵的宁静。
虞姝摊开了崭新的基础乐理材料翻看着，王佳乐则摊开了一本上星期就买了，到今天才有空看的杂志。
杂志上的内容很多，最有趣的还是各种笑话，以及一些短篇小故事，长篇的她不大爱看，因为看久了总觉得要记的东西太多，有些头疼。
其中还有一些测试板块，她也很喜欢，比如看看自己的星座运势，测一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有点像是自己给自己算命。
如果有感觉接近的那就相信，感觉不一样的就会开始怀疑自己，实在完全相悖的，则直接忽略。
到头来再说一句‘好准’之类的傻话。
早餐已经享用完了，只有花银银一个人好像闲着完全没事干。
想教虞姝点什么，但见她自学得那么认真，又觉得不应该打断她，毕竟她要教的，其实书上也都有。
基础的乐理知识嘛……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又不像乐器还有不太容易从书上读懂的技巧。
“好闲……”
“要看漫画嘛？杂志也有呢。”
“唔……”花银银趴在桌上扭过头，“看电视吧？”
“嗯……电视前几天刚坏……”
“诶？怎么不修嘛——”
“可能平时也用不到吧，而且为了让我好好学习，他们还故意不修呢……”
“啧，好闲。”
“看书？”
“早知道就应该带琵琶来了。”花银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刚睡醒没多久的她，仿佛又困了，“出门吧？”
“出门干嘛？雨还在下呢。”
“又不大。”
“去我家玩儿吧？我家玩的东西多！”
“……”王佳乐斜睨了她一眼，继续看杂志上的小笑话去了。
“呜……好闲。”
“再叫个人来吧？”
“嗯——叫小遥遥来玩儿吧！”
“……来玩什么呢？”
“四个人的话就可以玩斗地主啦，还有飞行棋，又或者大富翁？总之人多了才有趣嘛！”
“可是现在下雨呢，不方便出来吧？”
“也是……”花银银赞同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又说道，“要不……还是出去玩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花银银上次说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王佳乐忽然抬起头来，将杂志的最后一页合上了。
“唔！看完了……”
“嗯……”花银银正将下巴搭在虞姝的肩膀上，已经持续十几分钟了。
后者被她弄得也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了，小脸微微的泛红。
“那个……银学姐……”
“不要那么正式啦，怪怪的。”
“可以、可以……别、别挨那么近吗？”
“噗，银银被嫌弃了。”
“唔——那么讨厌我嘛！”
“没、没有啦……”
“银银，出门吧！”
“诶？现在怎么又要出门了？”
“这个……上面有一篇我难得喜欢的长篇故事没有后续！这周的应该已经出了，我想买！”
“去哪儿呀？”
“报亭啦～去嘛去嘛。”
“不行，现在我不想出门了。”
“为什么啦？”
“嗯——谁让你刚才不陪我出门的？”
“银银～姝儿～我们一起出门啦。”
女孩子们在一起，是不是总会互相撒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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