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跳着，水果店小房间的门虽然紧闭着，但却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嘈杂声响。
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如果放在冬天，天恐怕都还没完全亮堂起来，但在五月这个晚春时节，却是早早的艳阳高照了。
莫雪遥是被热醒的。
气温好像是一下子升高了许多，前几天盖还正好的被褥，现在盖却显得有些厚了，闷得她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
蛐蛐的声音跟着逐渐蔓延的热气此起彼伏着，或许过不了几天，就能听到知了那聒噪的鸣叫了。
“呼唔……”她翻了个身，差点从床沿边缘滚下来，在半梦半醒之中，总是忘记这不是家里的那张席梦思大床，只是一张睡两个人都勉强的钢丝床而已。
小窗外面，酥糖竟然趴在窗台上安逸地睡着，阳光和阴影在它身上画了一条十分清晰的分界线。
“咚咚。”莫雪遥敲了敲窗，后者连眼睛都没抬，只是用毛茸茸的尾巴拍打了一下窗户，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个时间的水果店不算忙碌，因为要整理的东西差不多已经摆好了，客人也不多，有也一般都是些随便称点水果的散客。
买水果或者鲜花送病人的，一般都要八九点之后才会到。
对于依附着肿瘤医院而建的水果店来说，当然是希望这里越热闹越好，所谓的热闹……也就是病人越多越好。
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看望病人，从而卖出更多的鲜花水果嘛。
莫雪遥晃了晃脑袋，感慨了一下自己心中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自私想法，仔仔细细地穿上母亲昨天就在床头放好的，绣着莲花的黑色连衣裙，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住在家里就是这点麻烦，只要出了小房间，就必须得穿得衣冠齐整。
在家里的时候，如果天气热，甚至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到处跑都没关系呢。
——只要父母不在家就行，不然念叨起来还是有点让人感到头疼的。
“吱呀——嘶。”卡车刹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随着一阵轻微的晃动，它停了下来，而后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黄正阳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又翻上了后面的车斗，从上面搬下了一个沉重的木箱子，快步走上台阶，然后‘咚’地一声放了下来。
“昨天的木箱子我收走了哈。”黄正阳弯腰捡起旁边的空木箱，大声地朝着莫雪遥母亲喊道。
“好的！今天的香蕉新鲜吗？”
“绝对新鲜。”
“昨天来的有点太熟了。”
“那可能是路上碰熟了。”黄正阳挠了挠头，笑着朝莫雪遥打了声招呼，“嗨！”
“小惜的哥哥。”莫雪遥对他倒是不算陌生，毕竟在水果店里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他来送货。
她踮着脚往副驾驶里看了看，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小惜今天没和你一起出来？”
“嗯，没呢，昨天他睡得太晚了，现在估计都还没起床吧。”
刚起床的莫雪遥轻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拿起牙刷牙杯，在门口洗漱了起来。
母亲走到这边，将木箱抬到了电子秤上，确定重量无误后，才将钱递给了黄正阳。
黄正阳也赶忙拿出了早已写好的发票，放在了柜台上。
“今天就进一箱啊？”
“昨天的还没卖完呢，少进点。”母亲的进货策略相比父亲来说，要保守许多。
黄正阳点了点头，身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就又爬上了卡车的驾驶座，车子往前开到了鲁程媛家开的水果店前，卸下了好几箱香蕉，而后一个顺滑的调头，驶离了这条通往肿瘤医院的长长的下坡。
母亲和李婉言都已经吃过了早餐，莫雪遥就一个人坐在门外悠闲地享用——其实就是自己炸的饺子和白粥而已，最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咸菜罢了。
家里在装修，用钱的地方很多，而且本身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做那些精致的食物。
慢悠悠地吃完早餐后，阳光已经把莫雪遥的身子照得滚烫了，热气已从地表缓缓升起，即使穿着的连衣裙是短袖，她也依旧在微微冒着汗，夏天还没正式到来，但却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春天快结束了吗？感觉已经热起来了诶。”莫雪遥收拾好碗筷，想要把略长的裙摆掀起来一点，但在母亲那紧盯着她的目光下，最后还是讪讪地挪开了手。
这条连衣裙没过了膝盖，相对校裙来说长得多了。
以前的时候，她还觉得校裙太短，穿起来完全没有安全感，但在习惯了之后却感觉，天热的时候穿它，是真的凉快啊……
风可以直接吹到屁股蛋上，再穿过大腿之间的缝隙，吹进衣服里，那感觉根本不是穿裤子能体会到的。
“老妈，我去干爹家避暑了啊！”
“有那么热吗？还避暑，连电风扇都不需要扇好不。”
“咳，好久没去玩儿了嘛，婉言去不去？”
“我留在店里帮忙。”
李婉言的话让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笑容，但却没有反对，毕竟她一个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特别是在这样的假期，有李婉言在，真的能帮上很多忙。
“让遥遥去，言言，待会儿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遥遥她没得吃！”
“切，老妈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啊，每天都要追求什么营养营养的，做出来的东西难吃死了。”
“那你觉得不好吃怎么不做出来给我吃啊？就知道嫌别人的不好，你自己做了什么了啊？你都快成年了，也是该孝顺孝顺你妈了。”
“嘁，你这叫强词夺理，不做饭就不能评价好不好吃了吗？”
“所以说了啊，不好吃就自己做啊！”
莫雪遥撇了撇嘴：“算了，和女人没办法交流。”
“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似的。”母亲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你去你干爹那的话，带些水果过去。”
“啊……好麻烦。”
“哪有别人送你东西，你不送别人东西的？礼尚往来就是人情世故好不？你也该学学，老是嫌麻烦，那你别活了，活着不是更麻烦吗？”
“好好好……我拿还不是吗？”莫雪遥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长茧了，朝李婉言投去求助的眼神。
“我来帮忙装袋。”
“嗯，言言，香蕉你拿一串过去，然后上次有人送来的茶叶，也带一盒过去……”
“干爹最不缺茶叶了吧？”莫雪遥有点不耐烦地抖了抖腿，“他可是科长诶，茶叶这种东西肯定经常有人送的，而且都比你送的好。”
“我这也不差，也是龙井茶呢！”
“没什么意义，送点水果就好了呗……”
“又不用你付钱，你较个什么劲？”
“拿过去浪费不是更不好吗？”
莫雪遥挠了挠头发，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母亲给岔到不知哪里去了：“遥遥，你早上起来头发是不是没梳？”
“嗯……梳……”
“我可都是全看着的，你别说梳过了啊。”
“咳，我用手梳的……”
“重新梳过，你看看，你的头发本来那么柔顺的，老是喜欢偷懒，现在都毛毛躁躁的了。”
李婉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塑料梳子，安静地走到莫雪遥身后，摆正了她的脑袋，然后轻轻梳了起来。
她也很自觉地坐在了小板凳上，简直就和吃饭时需要张嘴一样自然而又熟练。
几根长长的头发被梳落在地上，和灰尘混在了一块儿。
虽说水果店里经常打扫卫生，但毕竟家里的女人多，还是不可避免的到处都是头发丝，家里吃饭的时候，吃到几根头发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莫雪遥现在甚至可以通过头发来分辨，这个菜是李婉言做的还是母亲做的。
“好了，这些都带过去给你干爹吧。”
母亲已经装好了四五个袋子。
各种水果都装了一些，不过虽说看起来多，但都不是很贵的那种，唯一比较昂贵的，也就是那几个火龙果和杨桃了。
母亲本来是想放个榴莲进去的，但那玩意儿一整个贵得要命，这一批还都是新鲜的，没有那种放久了不吃掉就快坏了的。
所以最后还是没放。
莫雪遥对此的评价就是‘抠门’。
而母亲则反驳她不懂得过日子。
于是莫雪遥又丢下一个‘虚伪’，吐着舌头扮了个夸张的鬼脸，拎着水果赶紧跑路了。
不然她说不定又得再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今天马路上的汽车比平日要多得多，光是过个小马路就花了她四五分钟的时间。
而且这条路还没有红绿灯，想过去只能靠自己的判断。
在门口被撞到然后立马送到医院的也不是没有。
况且上次在人行道上走着，不都被撞到了吗？
她想到李婉言那已经不可能完全恢复了的右手，就更是显得小心翼翼了。
现在她就希望，干爹这会儿在家，否则她就又得拎着这么多的东西回来。
“好像有点考虑不周……应该在出门的时候问问的……”莫雪遥回过头看了一眼在马路对面的水果店，虽说没几步路，但那川流不息的车辆却让她感觉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远，“算了……还是去了再说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