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小恩小惠
雨与雨相连，从高空挂下，如同一道道透明的幕帘。
星期一的清晨，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李婉言一人在。
有几张桌上的椅子已经被翻了下来，书包或是挂在椅背上，或是塞在抽屉里，这些都是雪音乐队的成员，他们这会儿都在乐队教室呢。
窗外那不停下着的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让这里显得愈发冷清。
君若寰最近来学校的时间比之前早了不少，他吊儿郎当地晃着身子走进教室，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那一串或是锥形、或是三角的铁物件儿叮当作响，有时互相刮擦在一起，发出略显刺耳的噪音。
“哟，班长，早啊！”
李婉言礼貌性地微微点了点头，事实上无论是谁向她打招呼，她都会有所回应的，对君若寰的回应算是最敷衍的那一种。
他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把没装什么教科书的书包往椅子上一挂，把早餐往桌上一摆，就翘起了个二郎腿。
劣质的泡沫盒打开，里面传出混着重口味调料的廉价塑料味，每一根面条上都沾着几颗干辣椒碎粒，显然在装进饭盒之前，就已经绊得很均匀了。
这显然是学校门口买的，那家早餐店的特点就是口味重且量多。
莫雪遥偶尔会买一次，但每次吃了之后，就起码一个星期都不想再吃他家的早餐了。
君若寰拧开瓶子上还微微起雾，冒着水珠的非常可乐，舒爽地喝了一大口，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来：“给。”
李婉言拧着眉，用手臂挡住了。
“这瓶是用兑奖瓶盖换的，我也喝不了。”
“不用。”
“和我还客气什么咯？”他硬是把可乐塞到了李婉言的抽屉里，还一副自以为很有魅力的模样朝她挑了挑眉毛。
对于他，李婉言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那就是——幼稚。
门口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响。
在学校里能穿高跟鞋的，也就只有老师了。
只见今天穿得格外素净，扎着单马尾的叶雯走进了教室，脚步声和雨点敲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似乎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曲舞蹈的鼓点。
“婉言，上个星期语文月考的试卷，你分发下去，放在每个人桌上，最好拿什么压一下，免得吹走了。”
“好。”
“我来帮忙吧。”君若寰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
“嗯，很自觉，不错嘛，那你和婉言一人一半吧。”
班主任都这么说了，李婉言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和君若寰一起分发起了试卷。
月考的试卷都是一百分制的，虽然每次语文月考都放在相连的两节课上，但时间还是稍微显得有些短了，不少学生都写不完作文，或者为了不算作没完成作文而仓促结尾，所以大家的分数普遍不高。
哪怕是花银银，都因为没写完作文而只得了七十分。
墨竹莜是没来得及写作文，所以就得了四十多分。
王佳乐倒是完全相反，她先写了作文，然后再写前面的，好歹是弄了个合格出来……
君若寰饶有兴致地看着每一个人的分数，忽然手中分发到了李婉言的试卷。
“噢哟，班长，你九十二啊。”
“你七十一。”李婉言也刚好发到了他的试卷。
“不错不错，比语文课代表高一分。”他倒是一副相当满意的样子，把这卷子随手往抽屉里一塞，也没有再多看。
分发完试卷后的教室依旧冷清。
雨又大了少许。
有不少被风吹着撞在了窗玻璃上，发出和落在树叶上截然不同的声响。
潮湿的冷风让李婉言的右手手腕不太舒服，她一直用左手揉着那里，缓解酸胀的感觉。
“冷吗？”
“不冷。”
“要不试试这个？”君若寰从书包里摸出个冬天才派得上用场的暖手袋来，里面没装内胆，只有外面那个揣手的毛茸茸布兜。
对于这个初夏来说也足够用了，毕竟哪怕是雨季也不那么的冷。
“干净的，我洗完放书包里都没用过。”君若寰用力抖了抖，上面没有灰尘或者脏东西落下来，似乎证实了他的话。
“不用。”
“行吧，那你真觉得冷了就用吧，就放桌上。”君若寰说着，又拿起了李婉言放在桌上的玻璃水杯，“水都冷了，我去老师办公室给你灌点热的吧？”
“我自己来。”
“没事儿，你坐着吧，看你这样，是不是来例假了？”君若寰说得十分自然，“呵呵，这种时候还是多休息好。”
李婉言稍微有些诧异，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和平时太多的不同来。
他似乎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略显得意地笑道：“你的脸比平时苍白点，所以我就猜了猜，哈哈。”
而后，他不由分说地就跑出了教室。
不多时，便捧着一杯热水回来了。
李婉言将一直放在书包里的围巾拿了出来，裹在右手腕上，这样会让她感觉舒服许多。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君若寰虽然自作主张了点，但最起码也帮了点忙。
李婉言盯着水杯放在自己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
“这都是小事，男生照顾女生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对不对？”
不过也有一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婉言也不是那种单纯的小女生，并没有被他感动到什么，这家伙最近忽然这么热情，肯定是有所图谋。
而他，该不会以为靠这种方式就能像之前追女生一样追到李婉言吧？
如果他真的一直都是个乐于助人的家伙，那么就不应该只针对她好了。
“班长，你平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吗？就没有什么爱好吗？我看你整天就是看书，挺无聊的哦，要不双休日咱们看电影去吧，我正好有半价的折扣券。”
“没时间。”李婉言本来只想说两个字的，但话到嘴边，还是说得稍微委婉了一点。
“没事儿，有空了再去呗，反正在九月之前都不会过期的。”
她干脆不再回答，而这家伙也一点也没有知难而退，继续自顾自地聊了起来，聒噪得像是只在耳边‘嗡嗡’叫的蜜蜂。
……
“啪嗒。”莫雪遥将白皙的手臂伸出窗外，张开手掌，接住了一滴从房檐上落下的晶莹水珠。
它比最劣质的玻璃还脆弱，一落在她手上，就顿时碎成了无数的小块，飞溅着消散在了空中。
“小遥遥，你来月经了还去碰那么凉的雨水呀，小心痛经哦。”
“嘁，我又不是你。”莫雪遥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回过头，“只有你才会痛得在床上打滚吧。”
“我那是偶尔的嘛！而且那次也是因为冰淇淋吃太多了啦！”花银银张牙舞爪地嚷着，抱着琵琶，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莫雪遥的身上。
“说起来，婉言也来了呢，不过她快结束了。”莫雪遥嘟着粉嫩的小嘴抱怨道，“凭什么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啊，烦不烦啊。”
“没办法，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嘛，其实这是好事儿啦，可以给体内排毒哟！”
“那男人怎么不用？”
“嗯——男人的体内器官没那么复杂？”
莫雪遥撇着嘴揶揄道：“精密的东西就是麻烦啊，还得每月维护是吧？”
“噗，小遥的形容还挺形象的诶。”王佳乐掩着嘴轻笑道，将一根马尾辫搭在了莫雪遥的脑门上。
“喂，你们别都靠过来啊。”
“来月经了都很冷的，我们这是给你取暖嘛～”
“没错！”花银银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莫雪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胳膊顶起了王佳乐的脑袋，又用一只手推开了花银银的身子：“我还觉得身上很热呢！”
“真的假的？”
“不信你摸摸。”莫雪遥把小手伸了出去，顿时被王佳乐和花银银一人一只的给抓住了。
“咦——真的好暖和诶！唔，小遥的手软软的呢，摸起来好舒服。”
“真的真的？我也要摸！”墨竹莜也凑趣着靠了过来。
“奇怪，明明别人这种时候都是手脚冰凉冰凉的，小遥遥怎么还反着来的，不会是发烧了吧？”
“发你个大头鬼啊！”莫雪遥把手从花银银的脸颊上抽了回来，“这说明我的身体好嘛！”
“确实是很正常的现象，说明雌性激素分泌旺盛。”雪先生点了点头。
然而大家却都忽然一脸嫌弃地看向他，缩着脖子故意拖长了声音：“噫——”
“小雪怎么连这都知道？”
“简直比女孩子知道的还清楚呢！”
“不会还专门研究过这些吧？”
“小雪真的是男生吗？”
雪先生咧开嘴笑着摸了摸鼻子：“只是从一些医学书上看到过而已，略懂一点。”
“小雪对女孩子这么了解，真是太可惜惹。”花银银将下巴搁在莫雪遥毛茸茸的脑袋上，嘟哝着说道。
莫雪遥将沾了雨水的手‘啪’地拍在花银银的头上，耷拉着眼皮子问道：“怎么可惜了？”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不就能活学活用了？”
“那你还不如干脆让小雪研究出子宫移植手术呢，这样他可以来了。”莫雪遥撇了撇嘴。
“这个如果能实现，社会结构恐怕就要出现巨大的改变了。”
“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呵呵……技术没有好坏之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好事。”
雪先生也将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滴顺着屋檐流下的雨水，开玩笑似的说道。
大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每天都要被大家‘宠爱’一番的虞姝推开门走进了教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