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来一口
2001年5月26日，星期六。
这条本就已经十分繁华的街道更加热闹了，人潮涌动，车来车往。
其实这里本是杭州风景最好的地带，距离西湖并不远，原本站在此处，是能看到那条清澈柔美的湖水的。
不过现在嘛，只能看到林立的高楼和路中间的行道树了。
自然的美早已被人类建设的新城市所破坏。
比曾经旧时代破坏得更加彻底。
外来的旅客是否对西湖感到震撼这不得而知，但最起码对于在此处长大的人们而言，那玩意儿实在没啥好看的——即使因为要门票而很少进去，但总有路过的时候，而且一年到头也会去上那么一两次。
果然，凡是人多的地方，再美的山川河流都成不了风景了。
但城市也并非那么不堪。
只是原本自然的风景，现在变成了一切的人造物，甚至包括人本身，都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而每当到了夜晚，城市才会彻底展现出人类那令人震撼的创造。
炫彩的霓虹灯，是属于城市的星辰，而市中心百货大楼外的巨大荧屏，便是此处的银月。
夕阳几乎将要彻底沉坠，天边的一角被染上了最后一抹残红，「有人在吗」歌舞厅门前，也是宾客不绝。
“遥遥。”李婉言站在马路对面那散发着橙光的路灯下，朝她轻轻招了招手。
声音不大，但光是看着她的嘴型，莫雪遥脑海里就能响起她的声音了。
“喂——”她踮着脚大喊了起来，“你们到了啊——！”
虽然只是隔着一条马路，但路口的红绿灯还是让等待显得有些漫长。
李婉言是和其他人一块儿来的，庄莲怜和陈程也在，鲁程媛与茶离跟在后面，再边上走着高缘、刘小伟和周勇。
这些都是大家分到门票后邀请的朋友。
“小遥～！”鲁程媛越过李婉言，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你怎么不在后台准备啊？”
“口渴了，出来买饮料。”莫雪遥晃了晃右手上拎着的袋子，看见马路对面的叶半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到了半路绿灯就跳成了红灯，她只能又加快速度，终于抵达了这边。
“夏夏怎么落在那么后面？”
“夏夏？”鲁程媛疑惑地扭过头，“咦，她也刚到呀，我们之前不是同一辆公交车呢。”
“这样人都到齐了啊。”莫雪遥见李婉言走到了自己身前，便飞快地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可乐，“婉言，喝可乐吗！”
“……买了我的份吗。”
“没有啊，这是我自己的，我们一人一半呗，渴了的话就你先喝，啊，别碰嘴。”
鲁程媛坏笑着拍了一下莫雪遥的后背：“什么嘛，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
“什么老夫老妻啊……”
“你和班长啊。”
“噫——你是不是想和花银银一样，说什么女孩子之间吃点口水代表关系好之类的话？”
“哇，银银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呢！”
“你还好意思说她……你不是加入她的社团了吗？现在好像还是社长来着？”
“咳嗯！想看小惜和他哥哥的漫画吗？”
“不用了，谢谢。”莫雪遥耷拉着眼皮子，伸手将她肉乎乎的脸蛋给推开了。
和吕伯伦在一起之后，她好像又胖了一点。
是因为心情太过愉快了吗？
俗话说，这就叫做心宽体胖。
“干嘛呀，什么眼神嘛！我可没胖！我这叫丰满！”
“我还没什么都没说来着。”
“遥遥不急着去准备吗。”李婉言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啊嗯，我先去后台了啊！待会儿舞台上见！”
“到时候可别紧张咯！”高缘开玩笑地喊道。
“放心，待会儿我会喊你名字的！”
“我靠。”
“完了。”周勇撞了撞高缘的胳膊，“这下轮到高缘紧张了。”
“哈哈——”
其他人的欢声笑语被莫雪遥抛到了身后，她拎着装了饮料袋子飞快绕到了小区里，顺着店里的‘隐秘通道’来到了后台。
雪音乐队被安排的顺序是靠中间的，不算很前也不算很后。
人们总会对开始和结尾的节目记忆更深刻，所以哪怕他们搞砸了，也不会被记得太清楚，也算是店长对新人的一个小小照顾吧。
“怎么办，我、我真的没问题吗？”虞姝紧紧抱着自己的琴包，看起来十分无助。
“安心安心！”
“来一杯就没事啦！”
“银银你就少起哄了。”
“唔姆……我、那个……嗯……要不……试试？”
“哈？”
还没等莫雪遥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忽然打开琴包，从里面摸出了一罐啤酒。
啤酒的金属拉环发出愉悦的清脆声响，而后就见她仰起脑袋，‘咕噜咕噜’地连喝了三大口。
“喂——！”莫雪遥赶紧抓住了啤酒罐，紧张又生气地喊道，“虞姝！怎么乱来啊，你那身体能喝酒吗？”
“啤、啤酒……应、应该没事吧？”
“你这种体弱的人不能随便喝酒的啊……真是。”莫雪遥抢过虞姝的啤酒，帮她一饮而尽。
花银银咂了咂嘴：“小遥遥竟然和姝儿间接接吻，呜呜……小遥遥，也喝我的吧！”
“别起哄……”
虞姝抿了抿湿润的嘴唇，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怎么样，感觉难受吗？头晕吗？”
“还好……没有特别的感觉。”
“那就好，下次不能乱喝啊……呼，快到我们了好像。”
“快了。”雪先生看了一眼虞姝，趁着莫雪遥没看这边的时候，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一旁的墨竹莜看了，也有样学样。
这倒是把王佳乐给逗笑了。
“噗……”
“干嘛，笑什么呢？”
“没事没事！”
“什么啊……”
墨竹莜故意往花银银身后躲了一下，调侃道：“感觉小遥开始有一种班长的威严了呢，难道真的是和班长待在一起太久了？”
“雪音乐队，可以准备了哦。”
“好——！”
……
其实上台表演，最紧张的往往是站在门后等待的时候。
就像是将要被行刑的人，在等待自己死亡的阶段最为难熬一样。
此时的一分钟甚至比一个小时还要漫长，看着别人在台上表演，就会忍不住想着自己待会儿该怎么做，以及会不会做错……
虞姝的脸颊愈发的红了，就像是能滴出水来似的。
“没事吧？”莫雪遥关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稍微有些发烫。
“没、没关系……”她紧紧地并拢着双腿，将一部分重量压在了莫雪遥身上，“没问题的……”
“有事的话一定要先说，不要逞强，你根本就不能喝酒的嘛……真是。”
“才几口啤酒不会醉吧？”墨竹莜好奇地问道，“啤酒我都能喝一整瓶呢。”
莫雪遥一只手扶着虞姝，叹了口气：“虞姝她以前做过换髓手术……而且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都怪银银。”王佳乐笑着揶揄道。
“关我什么事儿嘛！我只是开玩笑啦！”
雪先生正想加入话题说些什么，但神情却又忽然认真了起来。
因为前面的那支乐队已经在鞠躬道谢，准备离场了。
也就是说，雪音乐队将要上台了。
“上台之后调整一下架子，特别是话筒，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高度，然后乐器也测试一下能不能通过音响发出声音！”花银银走到了最前头，轻轻抚了抚自己的琵琶包，她自信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总能让别人安心下来，“上咯！当做是平时的练习就好啦！”
“倒也没必要那么放松……”莫雪遥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她扶着虞姝一起走上了这方小小的舞台，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大家都将自己的乐器拿了出来，纷纷接上音源线。
墨竹莜还特意仰着脖子扫了一圈，很快就发现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用力挥着双手的姐姐。
“姐姐——！”墨竹莜小声地喊道，她的声音直接被淹没在了人潮的噪音之中。
“麦克风好像关掉了？”花银银帮其他人检查着器材，正好路过了墨竹莜身旁。
“咦，好像是……”
“哦，关掉了。”
确定一切都正常之后，花银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抱着琵琶，另一只手将麦克风拉近了一些。
“大家好，我们是……”
“雪音乐队！”后面却传来了虞姝兴奋的大喊。
“啊……虞姝……”
“咳嗯！没错，我们是雪音乐队！我是队长，也是琵琶手，花银银！”
“我是键盘手～”虞姝的声音好像变得有些飘忽了，她直接站在了椅子上，用力地朝台下人挥手，“虞姝——！”
“哦——”观众们很配合的高呼了起来。
“那个长相乖巧的女生没想到这么火辣啊！”
“是啊，我还以为是个乖乖女……”
不会有问题吧？
莫雪遥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但虞姝这会儿却‘哒哒哒’地跑到了她身旁，挤着她的椅子坐了下来：“我身边这位是……嗯……电子琴……的……反正是弹电子琴的啦！是蓝眼睛的俄罗斯混血——莫雪遥！”
“啊……大家好……”本来不紧张的莫雪遥，反倒是一下子被她搞得紧张了起来。
“喊声不够热烈——！！”
“哦——！”
起哄的人中还夹杂着高缘他们的声音，刘小伟这家伙还吹起了口哨。
真的不会有问题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