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下雨的街道
莫雪遥在游戏厅里，耽误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回到水果店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并非是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而是阴云覆盖了整座城。
乌黑的云朵在天空中酝酿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而后那漆黑如墨般的雨点就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
今天的晴朗终究还是没能持续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下起了这阴郁的小雨。
整个城市都一下子变得阴冷潮湿了起来。
沥青铺就的街道上，雨水顺着斜坡滚落而下，几只流浪猫和流浪狗仓皇逃窜，寻找着一个能够避雨的屋檐。
一只卷毛的，浑身脏兮兮的小狗小心翼翼的躲在了水果店侧面的屋檐下，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毛发。
当父亲走过去的时候，它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然而他只是过去拿一个桶而已。
于是那只刚跑出没几步的流浪狗，在父亲走回水果店里之后，就又窜了回来。
水果店所在的这条街道是一个长长的斜坡，斜坡的最上方是肿瘤医院，而斜坡中段部分的左侧，则是一家小学。
现在才刚离开学校的几个小学生们，却全然没有觉得这小雨有多难受，反而十分欢快的在雨中奔跑着。
“哇吼——！”
“哇呜——”
孩子们高声叫着，背着那和他们体型完全不相衬的大书包蹦蹦跳跳着。
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摔倒在地上。
事实上，摔倒是很正常的。
但男孩子们都很坚强，爬起来就又继续欢快的奔跑。
有其他的男生询问有没有事的时候，那个摔倒的男生就会满不在乎的回答道：“蹭破点皮而已，没事！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
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一点一点的，走向两条分歧的道路的。
坚强，好像一直都是男孩子的代名词。
男人就应该勇敢，不怕坚信，要坚强，不能怕疼。
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教的。
或许是爷爷奶奶，又或许是自己的某个亲戚。
但总之，每一个大人都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教育着自己后代的。
莫雪遥也接受过这样的教育——长达十六年的时光。
所以即使想要主动的去转变成女孩子，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的内心还时时有所抗拒呢？
莫雪遥写作业的时候，大概就是店里最忙碌的时候了。
即使是下雨天，来买水果的人也不算少。
毕竟上面就是一家医院，不管下不下雨，去见病人，该买的还是得买。
父亲水果的标价都十分合理，而且也很有生意头脑。
他将香蕉设置为了本店最便宜的水果，甚至愿意成本价卖给别人。
但却能因此而引流，让更多的客人进入这家店里。
这大多数的人，看着香蕉便宜那可不就进来了吗？
而大多数的人，既然来都来了，也不会只买一串香蕉，多半会买些其他的……
而且还会觉得这家店价钱便宜实惠，以后还会常来。
难怪父亲说之前莫雪遥去检查的市一医院门口那家水果店老板不会做生意。
确实，和他比起来，那个老板简直是又贪又蠢，要不是依托着一家医院，又是唯一的一家水果店，恐怕根本开不下去吧。
莫雪遥写作业只花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夜晚的时光仍旧十分的充裕。
毕竟在学校里就已经把大半的作业给完成了嘛。
而且也不知道是高一的缘故，还是雨空高中的作业布置向来都不多，反正相比其他的高中而言，莫雪遥的作业负担是要小很多的。
当莫雪遥写完作业再出来的时候，发现那条临时来避雨的流浪狗已经不见了，或许是跑到没有人会经过的小巷子里避雨去了吧。
水果店里总是不缺少纸箱。
那临时堆叠在一块儿的纸箱子，是酥糖每天的乐园。
这会儿它正趴在中间的纸箱里，只从缝隙中露出一条黑色的尾巴来，一摇一晃的，让莫雪遥忍不住将它抓住，使劲的揉了揉。
“喵~”酥糖一下子就从盒子里钻了出来，然后又往上一窜，跳进了另一个盒子中。
对于猫而言，这大概就是天堂吧？
“小遥，作业写完了？”李婉言搬了张板凳坐在了水果店侧门的门口，这里不影响其他客人进店，相对也安静一些，可以放松的欣赏这夜晚下雨的街道。
“写完了。”莫雪遥伸手从旁边的水果台上拿了一个苹果，“老爹！我吃个苹果！”
“自己拿！”
“老爹，晚餐什么时候到啊？”
“今天下雨，送来可能会慢点，别急。”父亲悠闲的在一块绿色的，如同砖块一般的方泥上插着花，思考着更漂亮的插花技巧。
“啧，好饿，果然还是先吃个苹果好了——班长要不要？”
“不用。”李婉言轻轻摇了摇头，寄宿在这里本就给这个家庭添加了些许负担，她不愿意再在其他方面总是浪费别人的钱了。
这大概就是作为外人的不同吧。
即使大家都很和善，但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终究还是无法放开。
就好像莫雪遥饿了直接拿水果吃就行，而李婉言却不能这么做一样。
“那我一个人吃了啊。”莫雪遥完全没察觉到李婉言此时心中的复杂，挑了一个比较小的苹果，在自己的裙摆上擦了擦，然后送入了嘴里，“咦，是粉苹果啊！”
“小遥……你为什么总是拿称自己的裙子当抹布用呢？”一旁的李婉言却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诶？啊……那个嘛……因为方便？”
“先不说你的裙子有没有擦嘴擦脸的毛巾那么干净，你总是这样的话，很容易就会把裙子弄脏的。”
“咳咳……习惯了习惯了……”莫雪遥讪讪的笑着。
以前都是拿裤子擦，现在用裙子擦更方便，这习惯就更是没那么容易改掉了。
“就是，小遥你这习惯可不行哈。”父亲附和着说道，“你妈早就和你说过了，以前拿裤子擦，现在拿裙子擦，怎么老是改不掉啊。”
“……谁让你小时候就这么教我的？”
“咳咳！那是图省事儿，谁知道你就给记住了啊？”
“切。”莫雪遥翻了个白眼，走到父亲身旁，将她咬过的苹果塞进了他的嘴里，“老爹，这个粉苹果不好吃！我要脆的。”
“啊会哈呃嗯？”父亲含糊不清的说着，然后将苹果拿了下来，“你这臭……小丫头，竟然把苹果直接塞你老爹嘴里啊？还是咬过的！”
“就咬了一口，总不能浪费吧？”
“我才不吃你的口水。”父亲耷拉着眼皮子说着，将苹果放在了一旁，拿起一个看起来稍大一些的苹果，“这种才是脆的。”
“嗯，那我就吃这个。”莫雪遥十分自然的拿过了苹果，刚想在裙摆上擦一擦，却看到了李婉言盯着她的目光。
于是她讪讪一笑，赶忙走到门口用水龙头冲了冲苹果。
然后十分顺手的用裙摆将它擦干。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套动作都已经完成了。
“哎呀，习惯了，习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你应该穿围裙……那种比较适合你。”李婉言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着不吃莫雪遥口水的父亲，却还是将她咬过一口的粉苹果给吃掉了。
口是心非啊。
嗯，大概也是不想浪费吧。
“婉言不吃吗？”
“不用，谢谢叔叔。”
“别客气，都这么多天了，随意一些就好，咱们家的人都很随便的。”
“我知道……”
父亲见李婉言还是比较见外，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间嘛，总能让人带来一些转变的。
这种事情无需强求，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之前点的快餐终于送了过来。
下雨天点外卖的人比较多，店家的人手却只有那么多，所以慢了半个多小时也算正常。
当看到送外卖的小哥即使披着雨披，身上也弄得湿漉漉的模样，即使有再多的不耐烦，也吞回了肚子里。
生活在这世界上的平头百姓们，谁都不容易呀。
风悠悠的吹过莫雪遥的脸颊，她伸手接住了屋檐外丝丝凉凉的雨，忽然也想像那些小学生们一样，在风雨中自由的奔跑，享受着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呢。
“小遥，吃完饭后，时间差不多了的话你就回去吧，你这校服也好换了，你看看，这套才刚穿了没几天吧？裙摆上就都是污渍了。”父亲指着她裙摆上那些黑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污渍，数落到。
“也不是很多吧……”莫雪遥弱弱的为自己辩解，“就这么三处，而且颜色都很淡。”
“少来了，以后记住啊，不准拿裙子当抹布，你这样怎么行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从来不洗澡呢！”
“管别人干嘛？”莫雪遥嚼着米饭，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行，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一定要注意形象，要淑女，个人卫生一定要干净，衣服也不要穿的很脏了再换……”
“老爹——你怎么和老妈一样啰嗦起来了啊？”
“什么叫啰嗦，这叫要你注意，不多说几句，你听得进去吗？婉言，以后小遥就拜托你一起帮忙，改改她的个人习惯，你看她，哪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既淑女又爱干净啊！”
“本来就不一样……”莫雪遥撇了撇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