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别摸了
今年的知了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晚一些。
又或者是莫雪遥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实际上知了应该没那么早来。
兴许是最近雨多的缘故，就连蛐蛐的声音没怎么听见了。
她托着腮帮，十分放松地听台上的叶雯讲课，思绪偶尔会有些游离，但很快就又会收回来。
主要是这些内容她都提前预习过，遇到一些和自己的理解并无区别的知识点，多少会有一点分心。
当然，有时候分心，也是源于身后两个家伙的‘骚扰’。
坐在女生背后的男生，似乎总喜欢做点小动作。
虽然莫雪遥也承认自己小学初中的时候这么干过，但现在都是高中生了，不至于那么幼稚吧……
而且这俩家伙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她可是把他俩的交流声被听得清清楚楚的呢。
主要是就在自己身后窸窸窣窣的，想不听到都难。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单马尾被摸了一把，好像是在故意弄乱似的。
马尾辫还是李婉言早上给她梳的，她自己可梳不到那么整齐。
莫雪遥回头瞪了他俩一眼，乐听风立马嬉皮笑脸地指着端木济，意思是他弄的。
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基本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所以这八成是乐听风干的，然后嫁祸给了他。
这种事对于莫雪遥而言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毕竟曾经自己和朋友们，不也是这么玩闹的吗。
那会儿石海明坐在沈可琳后面，经常去扯她的背心吊带，又或者拨弄她的发绳，每次都嫁祸给莫雪遥，害得她好端端的上着课，就莫名其妙地被掐住了大腿上的软肉。
“看，摸一下又没事，摸摸看呗。”
“呃……”
莫雪遥虽然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但额头上却忍不住青筋直跳。
这俩家伙还真是没完了。
就连平时老实的端木济好像都被怂恿了。
不过，虽然话是说出了口，但却半天没有动静。
就在莫雪遥以为他俩放弃了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自己的发梢。
头发确实没有任何感觉器官，但问题在于，摸头发的时候会牵扯到头皮，而且莫雪遥的发量还不少，所以对此也就更加敏感。
虽说不疼，但痒痒的也怪难受的，让人总想挠一挠头皮。
这种时候，女孩子如果有反应，那么男生肯定是更加来劲。
曾经做过男生的莫雪遥，对这简直再了解不过了。
所以她就忍着。
等端木济自己感觉到了无聊就行。
话说这小子……原来也那么皮的吗？
莫雪遥假装没有反应，端木济也没有得寸进尺地更用力的摸，但却仍旧没有撒手。
这家伙，该不会摸上瘾了吧？
再说这马尾辫摸起来有那么舒服吗？
头发都被摸乱了啊。
待会儿又得去找李婉言梳头了。
莫雪遥的思绪在此时无比纷杂，眼看课都过了半截，端木济还没消停的意思。
不会是把她的头发当做打发时间的道具了吧？
就像是有些人听课时会无意识的转书和转笔一样。
“喂——”她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嚷道，“别摸了！”
本来还挺热闹的教室中，所有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叶雯第一个把目光聚焦在了端木济身上，其他学生也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端木济一脸尴尬地抓着莫雪遥的头发，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不知是该松手还是继续抓着……
而后，他就像是机器人一样，十分僵硬地一点点放下了自己的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端正地坐直了身子。
“咳嗯。”叶雯清了清嗓子，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好啦，继续上课，大家都要注意，上课别分心哦。”
周一的语文课是第三节和第四节，其实可以连在一起上，但铃声响起的时候，叶雯还是照例下了课，悠闲地走出了教室。
和平时单节课唯一的区别就只是没把教辅材料拿走而已。
“喂，小济！”就在叶雯踏出教室的那一刻，莫雪遥就立马扭过头去，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桌子，“上课的时候干嘛老是摸我的头发啊！有那么好摸嘛？我的马尾辫都被你弄乱了啊！而且还影响我上课，真是的。”
“咳……”
本来下课都会跑出去透透气的冷风，今天却没有‘挪窝’，她饶有兴致地用双手捧着下巴，嘴角咧得很开，露出比小麦色肌肤要白上许多的牙齿。
“这么喜欢摸就让你摸啊。”莫雪遥歪过头，抓住端木济的手腕放在自己的马尾辫上，“喏，现在摸得尽兴了吧？”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乐听风格外幸灾乐祸。
莫雪遥瞪了他一眼：“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你怂恿的？”
“我可没啊！”
“切，你真当我没听到啊？”莫雪遥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俩人的脸颊，咬牙切齿地说道，“让你们摸，让你们摸——开心了没！”
“啊——嘶——”乐听风揉着自己的脸颊，举起了空白的草稿本，表示投降。
端木济讪讪地挠了挠头，把目光放向了窗外。
这家伙不会是在逃避现实吧。
“喂，过来。”莫雪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要是喜欢我就直说嘛，干嘛总是做这些小动作？”
“哇——”冷风终于尖叫了起来，这模样好像和听到八卦的王佳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几个同学也听到了，都纷纷扭过头来，王佳乐更是直接凑到了乐听风的桌子旁，一副期待着发生些什么大事的模样。
莫雪遥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怎么经过大脑思考。
因为以前作为男生的时候，经常会对女孩子这么说。
主要还是调侃式的开玩笑吧……
就比如因为捣蛋被女孩子追着‘锤’，便会用这句话来终止挨打，当然前面一般还会有一句‘打是亲骂是爱’之类的俏皮话。
女孩子的脸皮薄，一般这个时候也该停手了。
但问题就在于，这句话如果是由女孩子说出口的，意义就又完全不同了。
最起码在这个时代，女孩子一般是不会说这种话的，除非她自己也喜欢对方。
现在的莫雪遥当然不可能喜欢上男生，刚才这么说，纯属是想调侃一下，再加上习惯，所以说出口时根本没经过大脑。
“啊……啊？”端木济有些结巴，“我……我……喜欢……你？”
“干嘛，难道我长得很丑，你竟然还嫌弃啊？”莫雪遥镇定地保持着刚才开玩笑的表情，顺便拖长了声音思衬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哼——”
“喜、喜、喜欢啊。”
“切，喜欢我的人多了去啦，那每个人都要过来摸一摸，我的头发早就秃了好不好！喂，乐乐别摸我头发！”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鲁程媛靠在吕伯伦身上，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道，“我们班的情侣又要多一对啦！”
“哈……哈哈……”端木济十分不正常地大笑了两声，就像是只刚学会说话的鹦鹉，连舌头都捋不直了，“全班、全班好看的我都喜欢啊……”
“就是，我们男生可是很博爱的嘛！”乐听风用力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给端木济解围。
“那，小惜也很好看，你不会喜欢小惜吧？”
“只、只要好看就没问题！”端木济硬着头皮大喊道。
“靠，你个花心大萝卜，竟然连小惜都不放过。”乐听风笑着锤了下他的肩膀。
平时总是阴着个脸，像是不会摆表情的端木济，此时却像是高缘一样耍起宝来：“什么？乐听风，我最爱的那个人是你啊！”
“草！你他妈离我远点哈！”乐听风假装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但端木济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像是要来个亲密接吻一般。
“我靠我靠——”
俩人直接在椅子上失去了平衡，‘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引起其他同学的一阵哄笑。
还在想着该怎么解释的莫雪遥，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因为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别人大概也以为自己只是在和端木济开玩笑而已吧。
不对，实际上真的就是开玩笑，只是不会再让别人误解了。
许多习惯还是很难改变的，面对自己熟悉的男生，总是会忍不住像以前那样开些玩笑。
但身份的改变，却让一些玩笑变得不那么好笑了。
她有些惆怅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怀念过去那样想怎么开玩笑都可以的日子。
男生在许多事情上，还是没有那么多约束，要比女孩子们自由得多了。
其实女孩子也有许多比男生自由的地方。
但对于她而言，还是属于男生的那些自由，让她感觉更加习惯和适应。
“婉言——”莫雪遥深吸了一口气，朝坐在那写作业的李婉言喊了起来，“帮我扎一下头发，都乱糟糟的了啊！”
“嗯。”
“那我出来？”
“好。”
现在的莫雪遥，只想暂时逃离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于是就和拿着梳子的李婉言，一同到了走廊里。
她趴在栏杆上向下望，而李婉言则解开发绳，细心地重新为她梳理头发。
“还是单马尾吗。”
“嗯，单马尾吧。”
“好。”
她没有问刚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拿那件事来打趣，让莫雪遥的心情不由平静了许多。
男生……女生……
和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
是一件终究要面对的事情。
但在那之前，能不去想，还是不要去想吧。
——人都是习惯于逃避的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