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初尝平淡，却有回甘
夜色如纱。
莫雪遥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
轩安宜看着一点也不忙碌，优雅得就像是纪录片里拍摄的特级厨师。
食堂的大门虚掩着，从空隙处照进几许清冷的，仿佛带着点幽蓝色的月光。
星光透过窗户，倒映在洗菜池的水中，像是和天边的辉芒相映。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不算太明亮的白炽灯，它被牢牢的固定在天花板上，没有用绳索吊着，所以即使有风吹过，也不会摇晃。
绿豆糕的原坯有些松散，并不像面粉团那般紧实。
厨房里并没有模具，所以她只能用手捏，如果散掉了的话，还得重新捏。
“嗯……不太行呢。”
“怎么了？”
“没有模具，很难压紧实。”
“那怎么办，做不了了吗？”
“方形的不太好做了，只能做成不太规则的球形了。”轩安宜虽然是这么说，但貌似不太想放弃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吗？”
对方没回答，只是在厨房里翻找了起来。
然后从碗橱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盘子，这个盘子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旁边高起来的边是接近直角的，虽然稍微有些弧度，但并不像其他盘子那般的圆。
而且壁也比较高，像个没有盖的小方盒子一样。
“用这个吧。”
“是不是太大了？”
“没关系，做好了之后可以切成小块的。”轩安宜笑了笑，将调制好的绿豆糕原坯一点一点地填进了盘子里，然后又用力压了压，接着往里面填，不多不少，正好塞满。
锅子早已架在了灶台上，里面放了些许的清水和一个蒸屉，盘子就被放在了上头，然后盖上盖子，开火。
火力不算很大，当微风拂过时，还会微微晃动。
轩安宜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另一个灶头，烧了一壶水，先泡了两杯绞股蓝茶。
蒸锅里已经开始冒出‘笃笃笃’的声响了。
“给。”轩安宜将稍微冷却一些的茶水递给了莫雪遥。
她没客气，接过就小小的抿了一口。
虽然是夏天，但在这样略带凉意的深夜，喝一口热茶，还是感觉很舒服。
茶水带着几分苦涩，隐约间，好像能喝出点薄荷的味道来。
绿豆的香味在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大厨房的屋子里弥漫，如果是动漫的话，莫雪遥这会儿应该能看到一股绿色的烟雾……
不过实际上呢，锅子里只是冒出点白烟而已。
“好了吧应该？”
“没，要再小火蒸一会儿呢。”轩安宜摇了摇头，把灶台开到小火，然后在莫雪遥身旁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俩人就坐在这靠门口的位置，歪头看着那洒落的星光。
时间在此时流动地仿佛蜗牛般缓慢，作为背景的蔚蓝色天空正带着星河缓缓旋转。
“夏天才要喝热茶呢。”轩安宜忽然笑了笑，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为什么？”
“因为不容易凉。”
“啊——就和冬天才要吃雪糕是一个道理？”
“是呢。”她脸上的笑在此时显得有些调皮，“不过每次冬天吃雪糕，我就会拉肚子呢。”
“哈哈，我不会！”在身体素质上，莫雪遥还是颇为自信的。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感冒发烧或者拉肚子之类，一年都难有一次。
不过拉肚子这事儿，有时候还真是难以避免，特别是以前卫生条件不是很好的时候。
即使吃惯了校门口那毫无保障的零食以及鬼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流动摊贩的小吃，练就了一个‘铁胃’，也依旧如此。
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所以只能夏天喝茶了呢。”
“喝茶～喝茶离！”
“笑话有点冷呢。”
“嘿嘿，说起来，茶离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姓茶的人啊。”莫雪遥用舌头沾了沾茶水，感觉还是很烫后，就小小的抿了一口。
“姓什么的人都有呢，嗯——应该好了。”
轩安宜说着，站起身放下茶杯，将锅盖掀开了。
绿豆的清香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浓郁，然后又很快散去了。
她像是不怕烫似的，徒手抓起了盘子的边缘，飞快地把它放在了灶台上，然后用一把小刀，像是切豆腐似的，流畅地把一整盘的绿豆糕分成了八块。
莫雪遥倒也不急着吃，轩安宜也是如此，俩人又坐了一会儿，等它稍微凉了些，才各自拿起一块。
实际上还是温热的。
莫雪遥也是第一次吃温热的绿豆糕。
一口咬下去，感觉很松软，里面粉粉的，有点像是在吃不脆的苹果。
味道很淡，还略有苦味。
倒是和这绞股蓝茶很是相衬。
不过只要别一口吞下，在嘴里抿一会儿，就能尝出些许的回甘。
“怎么样呢？”
“挺好吃的！”莫雪遥竖起了大拇指，喝了一口已经凉了许多的绞股蓝茶，“感觉好像有点胀肚子。”
“嗯，吃不下的话少吃点就好呢。”
“那我就再吃一块……”
莫雪遥吃得很慢，就像是吃麻酥糖一样，一点一点的抿着吃。
甚至还把小板凳搬到了门外。
她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会不会现在照过来的光，那些还在天空中闪烁的星辰，实际上有不少，其实已经熄灭了呢？”
毕竟光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照来的，走了无数年才抵达地球。
它们就像是宇宙向地球寄来的一封长途信，等这封信到了，兴许它们自己也消亡了。
“这就是宇宙的浪漫呢。”轩安宜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道。
也正因为此，许多的科幻小说都会写人类冲出地球，前往宇宙，领略那更灿烂更神秘的世界。
在这一点情感上，人类或许都是互通的。
吃了两块绿豆糕，喝了一杯清茶，莫雪遥竟然又觉得有些困了。
时间仍旧还早，才不过是凌晨三点。
她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睛说道：“哈呼——好像想睡觉了……”
“走吧，我也一起呢。”
“嗯。”
等莫雪遥回到房间，尽可能压低着声音洗漱过一番回到床上时，发现花银银正抱着被褥，双腿紧紧地夹着，像是把它当做了莫雪遥一样。
睡得正沉呢。
全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呼——再睡会儿——”莫雪遥小声嘀咕着，没有去妨碍花银银，只是在床上空着的边缘慢慢躺了下来。
吊扇吹起几缕发丝，很有节奏感的风声伴随着她再次进入了梦乡。
除了她和轩安宜，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深夜里，俩人竟然在厨房里做了份点心才又回房睡觉。
……
清晨。
秋易起得很早。
他打算今天早上帮忙做下早餐。
不能总让轩安宜一个人忙活嘛。
他下意识地走进了宿舍一楼的小厨房里，发现这里有些空荡荡的，好多东西都没有，顶多只能做顿面条啥的。
这才想起来，大部分器具都被搬到学校的大厨房里去了。
他正打算去大厨房那里看看，忽然又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厨房的灶台。
这里摆着两个杯子，里面都放了一些清洗过的新鲜绞股蓝，杯子围着的中间，放着一个餐盘，松松散散地摆着四块绿豆糕。
他先是怀疑轩安宜做的，但这玩意儿看起来已经凉了好久了，真要做的话，起码得四点爬起来才行。
秋易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抓了抓头发：“这啥？田螺姑娘吗？”
说着，他就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啧……好淡啊……”
……
“啊啾、啊啾、啊啾！！”花银银连打了三个喷嚏，不仅把自己从美梦中唤醒，甚至还把莫雪遥给吵醒了。
青灰色的天空证明着时间还早，莫雪遥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做刚才的那个梦。
“呼姆……好冷，小遥遥半夜把我的被子都抢走啦！”
“白痴吧你……”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我哪来的被子。”
“咦？对哦……”
花银银立马坐起身来，看到被子有一半拖在地上，还有一半，则被她压在身下。
“我就说怎么无论如何都抢不过被子来……”她讪讪地一笑，把被子挪出来，重新往身上一盖，还分了点给莫雪遥。
“几点了……”
“才五点半呢。”
“那多睡会儿……”
“嗯，今天睡到八点！”
“我要睡到九点……”莫雪遥闭着眼睛嘟哝着，往旁边滚了滚，免得待会儿自己摔到床底下去。
花银银再次安静了下来，她也终于可以接着做刚才的那个梦了。
在梦里，她能够在天空中翱翔，不过，却怎么也飞不出地球。
接着做了之后，好不容易能飞出大气层了，却发现整个地球竟然是一张自己的脸。
然后它还咧开嘴……笑了。
“呃啊！”
莫雪遥吓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直接坐了起来。
外面的天空是蔚蓝的夜色。
她看向一旁的花银银：“几点……”
“早呢，睡会儿吧……”后者翻了个身，扭过头来，又是一张和莫雪遥一模一样的脸。
就在她脑袋短路，不知所措的时候，雪先生忽然破门而入——他有着自己的脸。
“莫雪遥！”
“小雪……”
“莫雪遥！”雪先生跑进她房间的那一瞬间。
一切都消失了。
四周被光明所照亮。
“呃……”
“快起来啦，太阳晒屁股啦！”花银银嘚瑟地笑着，将窗帘拉到了最大，外头那明媚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
据说早上醒来又继续睡觉的话，容易做恐怖的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