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少年的‘深沉’
当老师，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而且相比教授知识，管理学生更为困难。
和大人不同。
每个孩子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鲜明性格。
同样，孩子其实也是很有主见的，只不过有时实在太过固执。
带着几许咸腥味的海风微微拂过，吹起莫雪遥那几缕在阳光下略带几许金色的发丝。
“请老师们到一零一教室集合。”刚才还在播放着的旋律停了，广播里忽然响起了苏雨晴的声音，她重复了三遍，然后音乐的旋律就又响了起来。
“一零一教室吗？”
莫雪遥嘟哝着，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教室。
她就在一楼，走过来倒是十分方便。
很快，人就到齐了。
“都到了吗？刚才雯雯回电话给我说，让我们抽两个老师去那个学生家里看看，既然是莫雪遥先发现的，而且你也刚好下课都没课，我看呀，不如就你去吧？”
“我吗？呃，也行……反正确实没课。”
“然后再找一个人陪你去吧？”苏雨晴笑了笑，“其实叫其他人来就是让你选个同伴的呢。”
“啊——好。”莫雪遥几乎没怎么犹豫，目光就落在了雪先生的脸上，“要不小雪，一起？”
“可以是可以，不过下山大概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上来又是半个小时，我下午第一节体育课可能来不及上。”
“那……让小济……”莫雪遥转头看向了端木济，后者的神采顿时亮了几分，身子好像都站直了不少，“让小济帮你上？”
端木济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我第一节有课。”
莫雪遥很想说，反正人不多，干脆一起上得了，但这么说的话，又会感觉好像和雪先生很暧昧似的。
天地良心，她对雪先生可没什么爱情方面的想法，只不过单纯觉得他可靠又能信任而已。
万一那个小鬼不好搞定，只要有小雪在，肯定能够解决问题。
不过她还是放弃了，转而看向了李婉言，“婉言呢？”
“第二堂之后，都有课。”
这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李婉言一天得上六节课呢。
一节课也就四十分钟，算下课时间也才五十分钟。
上山下山都一个小时了，搞定那个学生肯定没那么快……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问道：“谁下午没课的？”
花银银睁大了眼睛，貌似很想说自己没课，但遗憾的是，她确实有课。
“看来只有我没课哦？”茶离戏谑着说道，“看来只能我陪小遥去咯？”
“好吧，茶离也行……”
“这么勉强的呀？”
“没有没有……”莫雪遥生怕茶离也不去了，那到时候她就只得一个人去了。
“那走吧～”
“对了，天气热，打两把伞去吧。”苏雨晴从讲台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遮阳伞，递给了二人，“山下杂货店那边有公共电话，万一有其他问题了，就打个电话回学校，电话号码就写在遮阳伞上。”
“啊？”莫雪遥惊奇地看了一眼雨伞，发现伞面上果然写着学校的电话，这大概是学校定制的吧，算不算是打广告呢？
“那我们走了。”莫雪遥接过伞，在走廊里撑开，顶着烈日走了出去，忍不住又眯起了眼睛。
虽然伞能遮挡住大部分的阳光，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刺眼。
“小遥。”苏雨晴快步走了出来，“还没说完呢，我上次就发现，你的眼睛好像有点怕大太阳吧？”
“嗯，好像是……以前不这样的。”莫雪遥擦了擦被强光刺激得流出来的那几滴泪水，“难道我最近用眼太多了？呃……”
“用我的太阳镜吧。”苏雨晴拿出了那个挂在上衣口袋上的墨镜。
墨镜的边是粉绿色的，镜片微圆，看起来还挺可爱。
“哦……好，谢谢。”这副墨镜可就合‘脸’多了，不会像戴父亲的那个一样，总是会掉下去。
“我的眼睛做过手术，所以经常会戴着墨镜在身边呢。”她笑着解释道，“早去早回哦。”
“好——”
戴上墨镜后，莫雪遥终于可以睁大眼睛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了。
虽说色彩不再那么鲜艳，但好歹不会一直感觉眼睛酸痛了。
“茶离今天也是上午上完了所有课？”
“嗯呐，我上午三节英语课哦。”
“你是哪三节？”
“一二三。”
“哦哦，我是二三四。”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出了校门，下了山。
山下的杂货店雨棚下，正躺着那只熟悉的大黄狗，它正悠闲地咬着面前的一块冰，看样子八成是商店老板丢给它吃的。
“糟了。”
“怎么啦？”
“我好像没问李民雄的家住在哪里……”莫雪遥一拍脑门，看到了杂货店里的座机，正准备打个电话回去。
那老大爷却坐直了身子：“找李民雄吗？”
“是啊。”
“李民雄就在家呢。”
“哦哦，那他家在哪儿呢？”
“就在这。”老大爷指了指楼上，“他说他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上课。”
莫雪遥恍然大悟，原来苏雨晴说有事就用杂货店的座机，原来不只是这里比较方便的意思，也代表着那小子就是杂货店老板的孙子啊。
“可他也没请假啊。”
“嘿……我这不是不知道学校的电话吗？”
她狐疑地盯着他，总感觉这老大爷是在给自己的孙子打掩护。
“那他在楼上，我可以上去吗？”
“可以、可以……”
“对了，你是他爷爷？”
“对。”李民雄的爷爷答了一声，忽然抬高音量，扯着嗓子大喊道，“阿雄！！！你老师来家里找你了！！”
“不用那么大声……”莫雪遥看了一眼茶离，“我们自己上去就好。”
“嗯，打扰您了哦。”茶离微微弯了弯腰，笑着说道。
农村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用脱鞋的。
李民雄家也不例外。
这幢民房总共有三层，一楼是杂货铺，二楼好像是厨房与客厅，三楼才是卧室。
莫雪遥和茶离上了三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间敞开着的房间。
李民雄穿着一条蓝黄色的沙滩裤，赤着上身，旁边的电风扇卖力地吹着，虽然看起来明显已经用了很久，风扇上的红色彩带都还没有取下，这会儿还在随风飘荡呢。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他甚至都没回头一下，依旧盯着电视机看得出神。
那是一台大头的彩电，旁边放着一台年份比电视机还要新的影碟机。
别说在乡下了，就算是城里头，也就有钱人买得起。
父亲就心心念念这个玩意儿，直到这次装修买家电的时候，才趁机顺带着买了一个，因为买的家电多，所以是用一半的价格买到手的。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爱迪奥特曼》。
这会儿正播到打怪兽的场景，那头盔似的脑袋在镜头中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鲜红了。
莫雪遥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分钟，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茶离一直没开口，她似乎是在等莫雪遥的反应。
“喂！李——民——雄——！”
“谁啊。”
“老师。”
看来楼上不太能听得见楼下的声音。
又或者他看得实在是太过专注了。
李民雄摁下了暂停键，这才扭过头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干嘛？”
“还问干嘛，你怎么不去上课？”
“不想去。”
“你不好好学习，对得起父母吗？”
“反正暑假的这个课又没花钱。”
“知识可不是能用钱买来的？”
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是啊，但我不想学。”
茶离双手撑在膝盖上，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也有自己擅长的事情，而我呢，最不擅长的就是学校文化课的学习了。”
“那你擅长什么？”
“现在还没有。”
莫雪遥忍住爆揍他一顿的冲动，闷声闷气地问道：“既然没有，那还在家里浪费时间？”
“现在本来就是暑假嘛。”
“可你既然报了名，就应该去上课的。”
“又不是我自己报的名。”
“行行行……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看电视，玩游戏。”
莫雪遥捏紧了拳头。
茶离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咳嗯，好啦，李民雄，你有什么梦想吗？或者说，以后打算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可不能好吃懒做啊。”
“我可没有好吃懒做，我不喜欢学校里的那种学习，但不代表我不喜欢学习。”
莫雪遥带着十分的讥讽‘哈’了一声。
“那你在怎么学习呢？”
“我通过生活学习，还有电视、电影、游戏，然后我家里还有很多课外书。”他指了指散乱地堆放在地上的书籍，莫雪遥和茶离扫了一眼书名。
里头有《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种近代名作，也有《水浒传》之类的经典名著，还有一些现代的小说。
有科幻的，有纪实的，有悬疑的，甚至有偏向哲学味道的，不过就没有任何一本看起来像是谈情说爱的小说。
这些书，别说是这孩子了，就连大人都可以看，而且也不一定能完全看懂。
“你看得懂吗？”
“当然——”他双手抱着胸看着莫雪遥，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不可能全部看懂。”
莫雪遥忍着把‘靠’字憋回了肚子里。
“我只是在研究和学习而已。”
“装深沉的小屁孩……”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