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课堂之外的生活（下）
2001年7月16日，星期一。
早晨的体育课总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
因为这个时候还算凉快，时不时还有云彩短暂的遮挡一下太阳，能够让那吹来的风凉快不少。
上体育课的是四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端木济和雪先生正好一人带一个班。
前者一般都是让学生们跑完步就自由活动，后者则总是喜欢和学生们玩成一片。
“小济总喜欢摆老师架子呢。”
“小遥遥你自己不也是？”
“我哪有？”
“噫，你上课的时候可比这凶了～”
“是真的！”王佳乐赞同地点了点头。
“喂，我说你俩，不用上课的吗？我下来吹风你们也下来啊？”
“主要现在这时候还挺凉快的嘛。”
三人站的地方，正是风口，天上的云彩也刚好挡住了烈阳。
风儿混着海水的咸腥，用力拂过大家的脸庞。
“今天的风确实还挺大的。”莫雪遥现在就想站在这里吹风，什么也不干。
“话说我下节到底有没有课来着呀？阿雯把课表换来换去的，我都晕了。”王佳乐拔了铁丝网围栏旁的一根杂草，挠了挠自己的手心。
莫雪遥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是没课的吧，呃，我建议你不要乱去摸这些草。”
“为什么呀？”
回答她的人是花银银：“因为会有狗在这里撒尿吧？”
“没错。”莫雪遥是亲眼看到过的人，所以现在就连花坛都尽量不靠近。
人或许还能约束，但狗要怎么管嘛。
即使白天不让它进来，晚上也可以偷偷溜进来啊。
那大门是镂空的，对它们来说就和不存在似的。
“噫——”王佳乐嫌弃地丢下了杂草，挥起小手‘啪’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哇，乐乐——是不是好久没被我‘蹂躏’，皮痒痒啦！”
“噫嘻，白痴银银～”
“喂，学生们都在看我们呢，别搞得和小孩子似的行不行？”
“有什么关系嘛！”花银银理直气壮，“老师也不一定就非得摆个架子呀，你看你看，刚才说你和小济差不多，你还不信呢！”
“就是！”
“你们俩是合在一块儿对付我了是吧？”莫雪遥抽了抽嘴角，一把捏住了花银银和王佳乐的脸颊——一手一个。
“哇——”
“小遥越来越像班长了呢。”
“噗通。”正在此时，一个男生忽然摔了个狗啃泥，趴在了这有些微烫的塑胶跑道上。
“有人摔倒惹——”花银银含糊不清地指了指他。
莫雪遥赶忙松开了手，弯腰扶住了他的胳膊，但后者一个踉跄，却好像有点站不起身来。
“呃……”这个四年级的男生咬着牙，一边摆着手，一边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他穿着的短裤，靠近膝盖的部分都被磨破了少许，两边的膝盖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上面沾着几许塑胶跑道的颗粒。
这时候要是还问‘没事吧’那就纯粹是白痴了。
不过王佳乐还真问了：“没事吧？”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事……”
“没事个鬼啊。”莫雪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带他去苏老师那里吧，不管的话是会发炎的。”
“噗，乐乐好傻。”花银银有些好笑地压低声音揶揄了一句。
王佳乐脸上没表情，但身后的手却偷偷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腰，像是报复。
“怎么了？”雪先生看到了这边摔倒的学生，迈开步子飞快地跑了过来。
在他身后的还有端木济。
俩人差不多一块儿冲到。
端木济弯下腰，立马把他给扶了起来：“这是三年级的学生，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能……吧？”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被疼得扯了下嘴角。
“来。”雪先生搀住了他的一条胳膊，“走，去医务室上药吧。”
端木济没说话，但也立马搀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少年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呆呆地看着两位体育老师，架着自己快步朝医务室走去。
然而他的脚都还没碰着地呢……
“小学确实很需要医务老师。”莫雪遥看着三人远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孩子们很容易受伤啊。”
“毕竟太好动了，小遥遥是没上低年级的语文课啦，那简直是……多动症似的，我都怕他们从椅子上摔下来。”
正说着，远处玩单杠的一个男生，又‘啪’地一下跳了下来，然后捂着自己的脚踝倒在了地上。
“看，又一个。”
“好家伙，一个接一个来是吧？”俩体育老师不在了，自然得其他老师负责。
三人离开了这个风大的地方，跑到了那个学生身旁。
好在他只是脚崴了而已，坐着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
“小雪！那个男生怎么样了，没事吧？”王佳乐朝远处走来的雪先生招了招手。
“放心，下午他就又能到处乱跑了！”
“说不定过两节课就可以了……”莫雪遥对此非常熟悉。
“他怎么了？”端木济走到了这位坐在地上的男生身旁。
“脚崴了。”
“哦——”端木济也爱莫能助，只能淡淡地说道，“那休息下吧。”
莫雪遥很想来一句‘废话，还用你说’，但又觉得会有损他作为老师的面子，所以还是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喂——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这边还没结束，端木济刚一抬头，就看到俩个三年级的学生扭打在了一块儿，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也不知道在打个什么。
看来，就算是体育老师，也不省心呢。
……
“咚咚。”
中午的饭后。
李婉言这位‘班主任’总是很忙碌。
“李老师！”莫雪遥认出那是个四年级的学生，毕竟这体型想不记住都难。
“任玟恺？”李婉言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有什么事。”
“有人偷我五毛钱！”
“谁偷你的。”
“就他！”他指了指旁边被自己拉过来的男生。
后者含胸收腹，看起来有些内向，或者有些心虚的样子。
“为什么说是他偷的？”
“因为我早上带了五毛钱，然后中午想去买个冰糕吃，就没了！”
坐在前头的莫雪遥虽然没回头，但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同时也觉得有些搞笑。
就为了五毛钱……
好吧，对于孩子来说也已经不少了。
“那你为什么说是他偷的。”
任玟恺变得有些结巴，好像解释不太清楚的样子：“就他，因为他，有人和我说了，他，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先回教室……”
“先回教室也不能说是他偷的，还有证据吗。”
“有……！就五年级的钱海柏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在教室里！”
“亲眼看到他偷了？”
“不知道，他和我说的……”
李婉言看向了在自己身旁补作业的五年级男生：“你去把钱海柏叫来。”
这种时候，他的反应就特别快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仿佛终于可以从补作业的痛苦中暂时解脱出来了。
没一会儿，那个叫钱海柏的男生就被叫了过来。
“钱海柏，你站到这来，你是五年级的，当时怎么看到四年级教室里事情的？”李婉言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平和地问道。
那个瘦小的男生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有些害怕。
小学里，块头大的男生却是很有可能会欺负别人……
但也不能排除他的表现只是心虚。
“我当时吃了饭，路过四年级门口，想找任玟恺玩，然后看见他蹲在任玟恺的桌子旁边。”
“我、我只是在捡笔……”他的表情很委屈。
“肯定是偷了，不、不然为什么我回来就没钱了！”任玟恺大声指责道，嗓门比他回答问题时响多了。
“停。”李婉言淡淡地扫过三人的脸，“孙海航，你今天来学校的时候带钱了没有。”
“没有。”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安地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我还把书包打开给他检查过了，口袋也检查过了……”
李婉言噙着一丝微笑看向任玟恺：“人家都让你搜过身和书包了，没有你的五毛钱，你为什么非要说是他偷的呢。”
“他肯定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有证据吗。”
“他……他……”任玟恺急了，“他把桌子往前推了……”
“噗。”莫雪遥笑出了声，然后赶忙捂住了嘴，主要是这些理由都太莫须有了。
李婉言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孙海航：“你确实没有偷别人的钱吧？”
“我真的没有，我没有钱……”
审视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李婉言才回过头来：“他确实没偷你的钱，况且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别人，他蹲到你桌子旁边，就只是正好捡东西而已。”
“可他……”
“他以前就偷过别人的橡皮！”任玟恺抢着喊道。
“但不代表这次是他偷的，好了，回去吧，你们再在班里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五毛钱。”
“老师，肯定是他偷的——”但任玟恺却不愿意走，似乎觉得老师的判决一点也不公正。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李婉言却没生气，只是笑。
“吱呀——”轩安宜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枚橙黄色的硬币，“刚才四年级的学生和我说在教室里捡到了……”
“五毛钱？”莫雪遥笑着问道。
“嗯呢，小遥怎么知道？”
“看，确实不是他偷的吧。”李婉言的目光重重落在了任玟恺的身上，这会儿显得有些严肃了。
“呃……”
“下次不能再这么冤枉人了，钱海柏，你也不要无凭无据的就乱传谣言，好了，去轩老师那拿走五毛钱，你们三个人，回去吧。”
至于到底是任玟恺冤枉了人，还是故意欺负别人。
那就不得而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