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篝火的余烬
晚上九点。
莫雪遥这会儿却才刚洗完澡。
因为之前停了会儿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在八点多的时候才好。
这次花银银是先跑进去洗了，半个小时后才轮到她。
夏夜，让人在有困意的同时又有些睡不着。
干燥的夜晚，蝉鸣‘滋儿哇滋儿哇’地响个不停。
如果说在洗澡之前可能还有了些许困意，那么在洗完之后，反倒觉得清醒了。
她没吹头发，只是用干毛巾擦了几遍，这种带着点湿漉漉的感觉，会让她觉得有些凉快。
“小遥遥，你要出去吗？”
“房间里好热，出去散散步，等凉快了再回来。”
“都九点了诶。”
“管它呢，反正我明天上午没课，又不用早操什么的，我可以稍微多睡会儿嘛。”
“那我也出去！”花银银高喊着，快步冲到了门口，贴着莫雪遥的身子套上了凉鞋。
正在俩人走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门也打开了。
李婉言和王佳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咦，婉言？我出去散散步。”她干咳了一声，解释道。
“嗯，一起。”
“小遥也觉得热嘛？”王佳乐笑着问道。
“是啊，地板都还烫着呢。”
也不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在李婉言她们的隔壁房间，轩安宜和茶离也推门走了出来。
六个人互相盯着，有几分诧异，也觉得有些好笑。
学生们都已熄灯了，但几位‘老师’却打算出来乘凉散步。
“你们是要去哪里？”茶离开口问道。
“随便逛逛……？”
“那正好，我和阿姨要去一个宽敞的空地看星星，要不要一起去？”
“行啊！”莫雪遥用力点了点头。
六人放低脚步下了楼，然后又通过一扇小门，来到了学校的铁丝网围栏外头。
在这外面，还有一圈低矮的土墙，作为最后一道防护。
这两者之间有一条狭窄的走道，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狭窄的——比如说转角处，就会宽敞一点。
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教学楼的餐厅里拿了低矮的小板凳来，免得洗过澡后还得坐在泥土地上，那这澡岂不是白洗了？
这里是一处靠海的转角。
悬崖笔直而陡峭。
王佳乐甚至不敢趴在一米高左右的矮墙上往下看——即使花银银极尽怂恿。
而且事实上，花银银自己也不敢看，她每次都是只看一眼，甚至没看清下面的东西，就立马往里面缩。
这里的空间不大，但也够坐下六个人，中间堆起了个篝火，旁边也还有不少空位。
因为天气热，所以大家都距离篝火远远的，只有要管火的轩安宜距离比较近，但也都是伸长了手臂往里面塞木柴。
海岛上的星空确实要比城市里璀璨许多。
即使看了那么多个夜晚，也依旧没让人感到腻味。
而且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看星星，也别有一番滋味。
“咔啦——”轩安宜把一袋玉米倒在了地上，玉米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篝火‘嘎吱嘎吱’地燃烧着，偶尔迸溅出些许火花，松软的泥土地踩起来很舒服，要不是洗过澡了，莫雪遥甚至想赤脚踏在上面。
事实上——茶离就是这么做的。
因为她还没洗过澡。
“原来夏天也有玉米呀？”王佳乐有些惊讶地托着下巴，“我还以为只有秋天才有呢。”
“夏天和秋天都有的呢。”轩安宜一边往火堆里放着玉米棒，一边笑着解释道，“不过夏天收的，都是春天种的，而秋天收的，都是夏天种的——一般皆是如此。”
“一共才六个玉米吗？会不会太少了？”
“就那么多啦。”茶离靠在矮墙上，似乎不担心它会不会忽然塌掉，“再说了，晚上嘛，没必要吃那么多吧？”
“嗯，我还带了冰过的凉白开。”轩安宜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大铁茶壶，那玩意儿起码能灌满三个开水瓶，在壶嘴上，还放了好几个一次性杯，方便大家分着喝水。
“简单而朴实的生活呢！”王佳乐看起来很兴奋，“只有在乡下才能享受到的呀。”
“我怎么感觉只是苦中作乐而已呢？”花银银托着腮帮嘟哝道。
她那微胖的小脸在此时看起来显得更加肉乎乎的了。
“确实是不一样的享受啊，不过常住的话，肯定还是城里更好，乡下实在太不方便了。”
“就是因为不方便，就是因为物资稀缺，所以什么东西都显得珍贵，什么享受都显得美好嘛！”
“噫，乐乐竟然连排比句都用上了。”
“不是排比啦，只是有感而发嘛。”
“嗯，在乡下住习惯了，会向往城市，在城市住久了，也会向往乡下。”最近做老师久了，似乎让李婉言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人总是希望能偶尔换换环境的。”
“换个环境，换份心情嘛——”莫雪遥已经嗅到了烤玉米叶的清香，“话说，烤好了没？”
轩安宜忍不住笑出了声，刚喝的一口冰水就喷在了泥土地上：“小遥，不要太心急呢，没那么快哦。”
“里面得烤熟，不然就不好吃了。”李婉言也点了点头，对此似乎很有经验。
“婉言在乡下的时候经常烤玉米吃吗？”莫雪遥好奇地问道。
虽然和李婉言相处了很久，但她其实很少问对方的过往。
因为总觉得对方不想提起，所以就不去故意问。
她并没有那么浓厚的好奇心，相对来说，还是照顾别人的心情更重要。
“没有。”李婉言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等着莫雪遥继续问。
“为什么？”伊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玉米能卖钱，只有在收成的时候能吃一些。”
“那会不会去偷玉米啊？”
“别人会，我不会。”
“班长是个正直的人哟～”茶离眯着眼睛微笑道，虽然听得出她是真心这么说的，但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要是不知道她脾气的人，八成觉得她是在反讽呢。
“那烤番薯呢？”
“土豆、番薯吃得比较多。”
“但这两个应该都没有玉米好吃吧？”
李婉言似乎在脑海中比较着二者的味道，好半晌才点了点头：“嗯。”
“小遥遥，我们来数星星吧！”
“银银，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啊，哪数得完啊。”
“话说，我只认得出北极星，你们呢？”王佳乐忽然问道。
“呃……那颗是北斗星的其中一颗吧？”莫雪遥勉强辨认了一下，但也有点不太确信。
北斗七星，组成了一个勺子形状。
但实际上呢，那些线都是人想象着连的。
当你看到那漫天数不尽的星辰时，根本不知道该把谁和谁连在一块儿。
就好像本来一道连线题只有七个对应的答案，但现在，却密密麻麻地写了一万个，那简直就迷宫图还难找了。
“那颗应该是紫微星！”
“银银你认得？”
“不确定，但好像发出的光确实是紫色的。”
“……”
众人顿时被她弄得无语了好几秒钟。
今天的海浪似乎比较平静，并不像前几天那般澎湃。
温柔得仿佛换了个‘人’，像是在安抚着海边的生灵们入睡。
“玉米好了哦～”轩安宜忽然用十分愉悦的语气说道，然后拿着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拨弄，把六根烤得有些黑乎乎的玉米给弄了出来。
甚至有的在滚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冒着火星。
“呼唔呼唔——好烫！”花银银刚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根最长的，就立马被烫得撒手将它丢在了地上。
外面那一圈玉米叶顿时沾染了些许尘土。
轩安宜用一些冰水将火堆熄灭了。
毕竟是夏天，如果不为了烤玉米的话，甚至连这堆火都无需生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这玉米才稍微凉去一些。
大家也不顾着玉米叶会把手弄得黑乎乎的了，纷纷动手将它剥开，哪怕是李婉言，都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外面烧焦了，却完全不影响里头。
玉米已经完全熟了。
能嗅到一股香甜的气味，还能看到那正升腾而起的热气。
莫雪遥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这是甜玉米，口感很脆，味道很甜。
大概是刚烤好的缘故，甚至带着些许软糯。
“啊，好吃！”莫雪遥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阿姨烤的！”
“一边看星星，一边吃玉米～”王佳乐的语调轻快，就像是在哼一首歌。
“对了，我还拿了橘子来。”花银银摸了摸自己的睡裙口袋，“放余烬上烤一烤吧？”
“又不是冬天。”莫雪遥斜睨道。
“既然有余烬，就烤烤看嘛！”
夜色更深了，天空中的蓝色似乎缓缓褪去，变成了更纯粹的黑。
顺着海洋吹来的夜风，也带上了更多的凉意。
莫雪遥穿着的那条白色薄纱睡裙，系在腰间的丝带正被调皮的风儿轻轻吹起，在空中跳着悠闲的舞蹈。
“遥遥，玉米粒。”李婉言指了指她的大腿，那上面落了几颗金色的玉米粒。
“我要了！”花银银夸张地喊着，抓起来就放进了嘴里，让一旁的莫雪遥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
“干嘛呀，这叫不浪费粮食嘛！”
“银银真是越来越变态了。”王佳乐托着小脸嘟哝道。
“让着银银，真是辛苦小遥了呢。”轩安宜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那要不让银银和阿姨睡，今天晚上我和小遥睡？”
莫雪遥立马用力点了点头：“我同意了！”
“不行——我不同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