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上弦月下的故事
一轮半月高挂在空中，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上弦月。
黑色的夜幕是它的衣裳，拥簇在它身旁的是纽扣，四周散乱着的，忽明忽暗的，那是舞台上的灯光。
“咦，好挤……”莫雪遥嘟着小嘴，往窗户那边靠了靠，好让虞姝能再躺过来一些。
今天晚上，虞姝想和莫雪遥她们一起过夜，在家里洗了澡之后就过来了，似乎很喜欢这张造型别致的双层床。
李婉言躺在最外面，虞姝躺在中间，最靠边的是莫雪遥。
主要是她喜欢靠着墙睡觉。
不必担心撞到窗户，事实上不坐起来是不会碰到窗户的。
最多也就是脚抬起来的时候可能会踢到而已。
“挤一挤呀，小遥……”
“啧，我忘了虞姝你最喜欢挤在一块儿的感觉了。”
“嗯？”李婉言从喉咙里挤出了点声音，表示自己还没睡着。
莫雪遥的小脸贴着冰冷的墙壁，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于是她又歪着头往左靠了靠，这下是不贴墙了，但却和虞姝的小脸贴在了一块儿。
这张床睡两个人确实不拥挤，但也说不上宽敞，所以即使只是挤上了一个身材娇小的虞姝，也让三人紧贴在一块儿，几乎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了。
“虞姝，呃……”莫雪遥将脑袋往旁边扭了扭，脸上终于不会吹到她的鼻息了，“她以前啊，就喜欢那种小箱子，然后往里面钻，还要拉着我往里面钻，两个人挤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开心了，简直就和酥糖一样……”
“像猫。”
“是啊，和猫一样。”
“喵~？”虞姝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自己先被自己给逗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感觉到尴尬了。
“喵喵喵？”莫雪遥也跟着她叫。
隐约间，似乎能听到李婉言的叹气声。
“喵。”
“咦？婉言刚才叫了吧！”莫雪遥忽然扭过头来，和虞姝的脑袋撞在了一块儿，疼得俩人都捂住了额头。
“是呀！”
“是外面的猫叫。”李婉言语气平静地说道。
“真的假的，隔着窗户都那么清楚——”莫雪遥略带狐疑地嘀咕道。
明月朗照在床铺上，给它上了一层冷色调。
莫雪遥伸手抓了抓，感觉像是捏住了一团会泛起波纹的溪水。
“小遥小遥。”
“嗯？”
躺在床上的虞姝似乎比白天更活跃一些。
或许是因为四周漆黑一片，大家又不会刻意看对方的脸，所以让她放开了不少。
“还记得以前我们在月亮下讲故事吗？”
“啊……你是说那次去半山露营吗？晚上跑过去，用纸板箱当帐篷，然后挖了个洞躺在里面看月亮……”
“嗯嗯！”虞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后面被爸妈找到抓回去了呢。”
“是啊，然后我爸硬要说是我出的主意，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屁股疼了好几天呢！”
李婉言微微侧过了脑袋，好像在认真听俩人说以前的故事。
她的童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好讲，真要说的话，大部分也都是痛苦和忧愁吧。
莫雪遥一下又一下地攥起拳头，像是要把那一团月光捏在手心。
天花板上的光影有时会变化，那代表着有车开过楼下的小道了。
不一定是汽车，也可能是摩托车——或者拿着大手电筒走过的行人。
十几年前，也和现在一样有着同一轮月，只是星空没有曾经那么璀璨了。
最起码城市里的，确实是黯淡了许多。
兴许再过十几年，夜晚的天空就看不到几颗星辰了——莫雪遥这样想。
天空中飘来几团棉絮般的云彩，站在了上弦月的身后，它身旁的星辰虽然被遮挡住了，但白色的云彩也映衬出它身周那一圈光晕，让棉絮状的云彩变得更加显眼了。
“小遥……唔……”
“怎么了？”
“如果你们，你们毕业了的话……雪音乐队……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你嘛，队长就交给你啦，然后你再招点人进来~”
“诶？我？我不行的吧……”
“嗯……那就解散呗。”莫雪遥摊了摊手。
“不要——小遥你怎么那么冷漠呀。”
“什么冷漠嘛，我只是说事实啦，而且到时候你也高三了，应该没什么精力弄乐队的事情了吧？”
“那你们今年就高三了，也……不怎么会去乐队教室了吗？”
“咳，到时候再说啦！还没开学呢，谁也不知道到时候究竟忙不忙嘛。”莫雪遥把自己的枕头往左边挪了点，多分给了虞姝一些，“开学都没开学，毕业就更远了，再说再说。”
“时间可是很快的。”李婉言淡淡地说道，把自己的枕头也分给了虞姝一些。
虞姝抬起头，好让她俩把枕头塞进来一点，小声地道了句谢，然后又接着说道：“是呀，时间很快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呢。”
“准确的说，两个学期是没有三百六十五天的，即使算上寒假。”李婉言拆台道。
虞姝鼓着腮帮，用力点了点头。
“啊，话说，虞姝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莫雪遥抬起腿，搁在了那稍微凸起一些的窗框上。
“什么……？”
“据说住在高层的人，晚上不能往窗外看，万一看到有人趴在窗外了，一定要马上闭眼，否则就会被对方盯着眼睛控制住，然后不由自主的跳出窗外——”
“姆！！”虞姝吓得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开低了的空调冷得她背脊发凉，“忽然感觉冷起来了……”
“谁调的十八度？”李婉言拿起搁在衣柜顶上的遥控器，看了一眼荧光的屏幕，无奈地问道。
“咳嗯！”
“滴，滴滴。”李婉言把温度调了上去，这才把遥控器放回原位。
“哈哈，虞姝你别那么害怕啊，你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了啊。”莫雪遥忍不住笑道，“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嘛！”
“我知道的啦……但、但就是忍不住会害怕嘛……”她果然一眼都不敢看窗外。
莫雪遥轻笑了两声：“没事的没事的，你看窗外的夜景多漂亮……”
“啪。”
忽然，有什么东西拍在了窗户上。
借着窗外路灯昏黄的光，和那皎洁的月光，多少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张微笑着的人脸，露出洁白的牙齿，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人脸……
莫雪遥直接整个人滑到了被子里：“有，有有有……有人脸……”
虞姝虽然害怕，但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抱紧了莫雪遥：“咿呀！”
李婉言目光平静地盯着窗外，甚至又凑近看了几眼——主要是因为她近视，远了看不太清。
然后她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道：“……是一张广告纸。”
“真的？”莫雪遥立马抬起头来，她距离最近，看得也最清楚，“啊，确实是啊，哈哈，虞姝你真的怕了啊？噗，这世界上根本没鬼的啦！”
“小、小遥刚刚明明也怕了！”虞姝的身子微微颤抖，抓着莫雪遥的身子爬了起来，她的目光刚望过去，那张广告纸就又被大风刮跑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张人脸在天上飞一样。
不过随着风将广告纸卷起来之后，那种恐怖感顿时就消失了。
月光依旧朗照着，只不过稍稍变换了点方位。
刚才照在莫雪遥的胸口，现在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虞姝微微蜷缩起身子，她那显得有些胖乎乎的小脚上，十根有着如月牙晶莹指甲的脚指头也跟着蜷了起来，就像是小猫攥紧了自己的爪子一样。
“我可没怕！这故事还是我自己编的呢！我怎么会怕啊。”莫雪遥极力辩解道，“再说了，要很高的楼才会有那种鬼故事发生，实际上我们这个六楼也不算高啦，起码得是银银家那种十几二十层的高楼才行吧，那里风大，方便鬼怪的脑袋到处飘。”
“别、别、别说了……”现在的虞姝感觉看窗外的树影都害怕，它们张牙舞爪的，仿佛要扑上来将自己吞入肚中。
“咳嗯，好吧，那让婉言讲一个温馨的童话故事吧，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嗯！”虞姝满怀期待地看向李婉言，月光下，她的脸颊显得很白皙，也映衬着那一头长发格外乌黑。
李婉言冥思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她往下靠了靠，又朝莫雪遥她们这边侧了侧身子。
“很久很久以前……”
这句话刚一开口，莫雪遥就有一种穿越回小时候的错觉。
仿佛此时躺在摇摇椅上，头顶是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外公正扇着扇子，给她讲着来自远古的传说故事。
她甚至当场就想要睡觉了。
“有个小山村，有一种特殊的风俗，每当到了上弦月高挂的夜晚，晚上就绝对不能出门，特别是姓名只有两个字的，甚至连房间都不能出，所以他们早早的就入睡，等到天明再出门，有一个年轻人不信这些，他故意在这样的夜晚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大厅，而后，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影子站了起来，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死命挣扎，逃回了被窝里……”
李婉言的声音越来越轻，当莫雪遥想问她下文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侧躺着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代表着她睡得很安稳，脸上还挂着恬静的微笑。
“算了，我们也睡觉吧。”莫雪遥翻了个身，把被空调吹冷的脚缩回了被褥里。
宁静而漫长的夜，就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过去了半分钟，又或许是三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半个小时……
虞姝忽然睁大着眼睛，带着哭腔，略帯颤抖地小声说道：“我、我想……上厕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