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想要抓住的时光 第一章 高三！
九月开头的第一天。
整座城市几乎所有的学校，都将要从死寂中重新充满活力。
昨夜的一场雨，洗去了夏日的炎热，真正带来了几许秋天的味道。
几片只是略有枯黄的树叶，被大风吹到了地上，环卫工人正忙着打扫，扫帚、落叶、地面，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空中的阴云已经散去，还残留着黎明时的深蓝。
阳光并不太明媚。
时间其实还不到五点。
莫雪遥独自一人走在砖块松动的人行道上，酥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这会儿又跳上了墙头，迈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走着。
前头，走得比较快的李婉言，已经在路边买好了早餐，正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回望着她，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两个袋子。
是这家店卖的嵌糕。
在整个杭州，可能都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因为这座城市的人并不爱吃这种小吃。
店门口贴着的‘店铺转让’纸条，也意味着这家早餐店只是在勉强支撑着而已，老板已经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有人关门有人接手。
这很正常。
在这座城市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那样的事儿。
“快点。”李婉言终于忍不住轻轻催促了一声。
莫雪遥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来了来了。”
一边悠闲地走，一边悠闲地吃着早餐，那是早起才能享受到的美妙。
酥糖一路送着俩人到了校门口，然后就又晃悠悠地转身离开。
“酥糖——早点回家啊！”莫雪遥打趣似的朝它喊道，后者就像是听懂了似的，回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怪她多管闲事。
时间太早，就连保安大叔都不在学校。
小门照旧没锁，只要把手伸进去，将插销拔出就能打开。
深蓝色的天空渐渐亮堂起来一些，颜色也变得淡下去了一点。
莫雪遥随手将塑料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脚步轻快地超过了李婉言。
“婉言有新教室的钥匙吗？”
“没拿到。”李婉言摇了摇头。
“那要不我们就去乐队教室吧！”她改变了方向，朝着另一幢教学楼走去。
李婉言未置可否，只是安静地跟着她，顺手把垃圾袋丢进了她刚才丢过的垃圾桶里。
学校里安静得听不到其他声音，二人轻盈的脚步声也能传出很远。
“我们应该是这学期第一个到学校的吧？第一天的第一个？”莫雪遥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着问道。
“嗯。”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点，所以李婉言的心情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与起伏。
“哒哒哒——”
“哒哒哒——”
逐渐加快的脚步声。
随后，就是一阵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
“咔哒，吱呀——”是推开教室门的声响。
“咳咳……”莫雪遥扇了扇风，感觉刚才深吸的一口气里有不少灰尘。
毕竟两个月没人开门通风了，教室里的味道格外沉闷，甚至还感觉到哪里好像发霉了一样。
她快步走进教室，将电子琴连包一起放在了桌上，一眼就扫到了那个丢在墙角，已经长出蘑菇来了的烂拖把。
李婉言比她还要早发现，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拖把旁，将它拿出了教室。
“丢掉吗？”莫雪遥问。
“洗一洗，看看还能不能用吧。”李婉言摇了摇头。
“我看还是丢了吧，这都烂得一塌糊涂了……”莫雪遥可不想自己之后走的地面是黏糊糊的，“到时候再申请领取一把好了呗。”
李婉言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暂时只将它放在了门口。
莫雪遥飞快地推开了教室里的所有窗户。
空气重新开始流通起来。
沉闷的气味很快就散去了许多。
五点多的学校，有一种令人沉醉的静谧。
风中隐约间还弥漫着一种不知名花的香味。
其中伴随着泥土的芬芳。
——当然，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钢筋混凝土的味道。
“遥遥。”李婉言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莫雪遥忽然很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琴包，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它拿了出来，放在琴架上。
她坐在琴凳前，眼中好像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一切，眼前的这架电子琴，就是自己世界里的唯一。
“哒，咚咚咚，咚咚咚……”琴声响起，悠扬清脆的叮咚声，似乎震落了墙顶的灰尘。
它们在逐渐照进教室的那一束阳光下起舞。
莫雪遥就坐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
双眼微微眯着，但仍能看到那双天蓝色的眼眸。
李婉言找了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帮安静地看她弹奏。
听起来像是古典乐，但有些部分又有自己细微的改编。
还有时候，整段都会变得和印象中听过的完全不同。
时间在此时，仿佛静止了，但又好像在飞快流逝。
李婉言明明睁着眼睛，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那仿佛在云海沉浮的意境，音乐教室的房门猛然被推开。
“哗啦——！”
“呼——”
“呼……”
“哈呼……”
王佳乐、花银银、墨竹莜三人，整齐地并排站在门口，轻轻喘着粗气。
“小遥遥！”花银银满脸激动地扑了过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琵琶放下，就将莫雪遥抱着直接倒在了身后的课桌上。
“乐队教室和我们之前离开的时候一样呢……”
“上次离开的时候，银银没有在白板上写什么吗？”
“婉言在这呀？婉言，你那有教室钥匙吗？”这句话是墨筱笑问的。
莫雪遥无奈地推着硬要用脸颊蹭自己脸颊的花银银，既无奈又好笑地说道：“干嘛啊银银，你是一个月没见到主人的小狗吗？”
“噗——！”王佳乐忍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还真有点像诶，好久没回家后，狗狗抱着主人又舔又啃的样子。”
“你们说谁是狗啦！”花银银不满地大嚷着，露出了自己那尖尖的虎牙，“信不信我真的咬啊！”
“谁咬谁就是狗！”莫雪遥赶忙喊道。
“那我今天就当狗啦~！”
“噫——弄得我一脖子的口水，恶心死了啊你——”莫雪遥十分嫌弃地用力推开了花银银，十分顺手地接过李婉言递来的纸巾，反复擦了好几遍脖子。
花银银那尖锐的虎牙在咬起人来的时候，有那么几分吸血鬼的感觉。
“接下来我们还是要每天到乐队教室里来哦！早上！中午！下午放学！”她磨着虎牙，大声喊道，“没有雪音乐队的高三，是不完整的！”
“那也要有时间才行啦，不是说以后每天都有晚自习了吗？”墨竹莜懒洋洋地走到桌边，摸了一把，然后又翻开橱柜找出了已经烂成一团了的抹布，“噫，这抹布都烂掉了……”
“柜子下面好像有没拆开过的新抹布哦。”王佳乐歪头看了一眼，然后蹲下身，将那两包新抹布拿了出来。
“喂喂，话说，我们都已经是高三学生了，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嘛？”花银银靠在莫雪遥身上，追问道，“高三了哦！高中最高年级的学生了哦！明年可就进入大学或者直接步入社会了呀！”
“嗯，然后呢，难道你还想耍一下学姐的派头嘛？”莫雪遥用后脑勺顶了她一下，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出现在门口的是雪先生和虞姝。
这下，雪音乐队所有的人可都到齐了。
“嘁，高三了，大家都没什么变化嘛，奇怪了，为什么我高一的时候，就感觉高三学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
“错觉呗”莫雪遥反手卡住花银银的脖子，将她揪到了自己的身前。
“姝儿~”王佳乐热切地和虞姝打着招呼，将双手贴在了她那红扑扑的小脸上，“欢迎回校，从今天开始你也是高二的学生啦！”
“已经可以算是学姐了哟。”花银银朝她眨了眨眼睛。
“诶？学、学姐吗……”虞姝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貌似还真的陷入到了什么奇怪的幻想之中。
“高中的最后一年了。”雪先生淡淡地笑了笑。
“啊……”莫雪遥忽然感觉有些失落。
刚才还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闷了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呢。”墨竹莜不知什么时候已将自己的架子鼓都摆好了，她坐在鼓凳上，轻轻叹了口气。
“嗯，最后一年。”
“但是姝儿不是最后一年哦。”
“你、你们离开了……乐、乐队怎么办！”虞姝忍不住问道，今天的声音比平时的许多时候都要大得多。
“呃……那就，虞姝再招点人进来？”莫雪遥局促不安地问道，就像是要准备把她给丢下了一样。
“没事，到时候我们就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再组建一个大学里的雪音乐队，不就好了嘛？”花银银大笑着活跃气氛。
“嘁——”
“说得简单……”
“就是！”
“哈哈。”
虞姝埋着头，轻轻捏了捏眼角，忽然又抬起头来：“但、但是，还是要庆祝大家，都、都已经高三了呢……”
“哦——高三！”花银银大喊大叫的模样在此时显得有些无厘头。
“高三！！”莫雪遥却莫名其妙地跟着大喊。
“高三啦！”
“要珍惜这最后一年呢。”
“嗯！我也会尽量留下更多回忆的，用相机拍下来！”虞姝用力地点了点头，有几滴清澈的液体‘啪嗒’地砸在了教室的地面上。
大家看了一眼，而后相视一笑。
高三。
紧张而充满压力的一年。
却也是，最让人不舍的一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