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有点滑
高三二班。
五楼的最里面。
这里很安静，即使操场上有班级在上课，也基本吵不到里头。
坐在这样的教室里，就像坐在了高塔的顶端。
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
因为真的没什么时间。
下课的时候得去厕所，来来回回差不多也要个三五分钟了，刚坐回位置上紧接着下一节课就开始了。大课间稍微长点，但也有限，最多跑到楼下自动售货机买瓶饮料。
但是明显大家的积极性都比以前低了许多，一来是跑上跑下太累——这可是五层楼呢;二来则是，没什么精力去想别的了。
或许等适应了就会好些，但起码不是现在。
时间很慢。
窗外的阳光很大。
热意在教室中蔓延，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
和高一高二不一样的下课铃轻轻一响，刘小伟和马甲就‘咻’地一下冲了出去，就算讲台上的老师是教导主任，在这种时候都不好用。
不过，大多数男生已经没这个热情了。
哪怕高二的时候他们还坚持着在第四节课铃响的瞬间冲锋。
高二二班好歹是重点班，都已经高三了，不会有太多不好好听课的人了。
哪怕是晚熟的男生，这会儿也该开始懂事起来了。
“好了，下课，大家快些去食堂吃饭吧，然后早点回教室休息。”银铃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框眼镜，没急着走出教室，而是先看着学生们结伴着离开。
高一高二的学生此时还没下课，所以走廊里只有高三学子们的交谈和脚步声。
当然也有大声喧闹的，似乎紧凑的上课节奏依旧没有耗尽他们的精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好歹午休时间没有被压缩，大家依然可以放心的休息。
想要去操场上运动的人肯定没多少了，大部分人，特别是女孩子们吧，估计只想好好的趴在桌上睡一觉。
走在莫雪遥身旁的李婉言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她也像是被传染似的跟着打了一个。
然后花银银、王佳乐、墨竹莜她们，齐刷刷地张开小嘴，泪眼朦胧。
哈欠这种东西，果然是会传染的。
周勇混在了女生堆里，不是他想进来，而是下课的时候，和莫雪遥一块儿出来的。
女孩子们都习惯性地围在了莫雪遥身旁，当然也顺便把周勇给挡住了。
高缘站在前面往上看，朝着他挤眉弄眼，让他的脸像是烧着似的红了起来。
“咳嗯！”
“噫，周勇怎么混进来了？”王佳乐一脸嫌弃。
“哦哦……让一下……？”
“懒得让，一起往下走不就好了？”莫雪遥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女孩子围着你，你还嫌弃啊？”
“咳咳！！”
“周勇周勇！”墨竹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女生里，选一个喜欢的，你选谁？”
周勇下意识的将目光往莫雪遥脸上瞟，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歪头看向墙壁，心中仿佛映出了另一个人的面孔：“我哪知道啊……”
“哇——你还真想选呀？噫！”
“周勇看来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嘛。”花银银接着墨竹莜的话一块儿挤兑他。
“就是，竟然还真想选一个？”王佳乐轻哼了一声。
莫雪遥拽住了旁边的花银银：“周勇要选的话，我强烈推荐银银，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小狐狸精，不榨干你誓不罢休！”
花银银瞪着大眼睛，整个人扑在她的身上：“那今天就把小遥遥给榨干了！”
“看，就是这样。”莫雪遥无奈地推着花银银的小脸，“好了好了，热死了，没闲心和你玩啦……”
“明明下过雨了，还是很热诶。”花银银这次很自觉地松开了，显然她也觉得热，“古人骗我们，还什么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明没变化，太阳还是那么大……”
“可能是雨下得还不够多吧。”莫雪遥懒洋洋地回道。
“得一直下才行。”墨筱笑拿着一把写满广告的塑料扇，轻轻给自己妹妹扇着风。
食堂里，高三学生们零零散散地打着饭。
因为是第一批来，所以不用担心哪个窗口没菜了，想吃哪个选哪个就行。
天气太热，莫雪遥没什么胃口，踱步到了最后一个窗口，要了份炒面。
食堂阿姨看了她一眼，又从一旁盖着的小铁盒里夹了个卤制的鸡腿放在了上面。
“唔？”
“高三学生的加餐，要都吃完哦。”她笑眯眯地说道，“不然可没力气学习呢。”
以前她还以为这个一直合着的铁盒里是什么都没有的，没想到竟然是高三学生的加餐……
这大概算是辛苦学习中为数不多的慰藉吧。
——虽说她这会儿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
炒面附带的水果，今天是菠萝。
倒是正适合这个炎热的天气。
莫雪遥咬了一口，竟然还是冰的，让她感到十分惊喜。
“小遥遥，快点吃！我们等下去乐队教室！”
“慢慢来啦。”莫雪遥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菠萝，这玩意儿酸酸甜甜，还冰冰凉凉的，很开胃。
再加上食堂里开着空调，坐下来一会儿后已经让她感觉没那么热了，食欲甚至都因此而增加了不少。
“不行不行，中午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反正还早嘛。”
室内午休时间也可以不待在室内——不是所有班级都是如此，但起码二班是这样的。
大概因为叶雯管得宽松吧。
即使去掉吃饭的时间，也起码有一个小时可以‘挥霍’。
但再仔细想想。
一个小时……
真的够挥霍吗？
她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嗯！快吃！”
“噗，小遥，你别被银银传染啦，慢点吃，不然会呛到的。”墨筱笑的话还没说完，莫雪遥就捂着小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午餐，很快结束。
其实也没快多少——只是比平时快了个五六分钟而已。
高一高二学生们的铃声这会儿才响起，楼道里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就像是打仗一样。
正和花银银她们走下楼梯的莫雪遥，忍不住侧耳听了听这如同万马奔腾的声响。
此时的他们，就像那时候的她们。
高一时，就连女生也会跑着去食堂呢。
一切就像是个轮回。
不同的是，有人刚刚进来，有人却将要离开。
或许只有老师们会见证着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时间久了，他们会不会感觉到疲惫或麻木呢？
毕竟总是发生同样的事，总是重复同样的生活。
莫雪遥看见了一个人低头走在人群里的虞姝。
伊没有去喊她。
袖口忽然不知被谁轻轻扯了扯，扭过头，看见的却是雪先生。
其他人好像已经走下去了，只有他还在等着她。
“走了？”
“哦哦……你怎么不走？”
“我看你发呆，怕你一边看着后面，一边往下走，一不小心踩空就摔倒了。”
“噗，小雪，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莫雪遥忍不住仰头大笑，“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我又不是小……”
正说着，她忽然脚下一滑，真的踩了个空。
身体失去了平衡，在后头走道里，前去食堂的许多学生们的目光下，扑倒在了雪先生身上。
他就像是一座坚实的山，莫雪遥整个人几乎是迎头撞上去的，但他脚下却纹丝不动，甚至感觉身子都没晃动。
“嘶——啧……”莫雪遥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骨头上，揉了揉泛红的额头，“我靠……来真的？”
“哈哈——”雪先生爽朗地大笑着，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正，“没事吧？”
“没事没事，走了走了。”莫雪遥没回头看，火急火燎地就转过一个弯，跑下了楼。
但这楼梯好像刚拖过，又湿又滑，她的右腿猛地往前一伸，这架势要是不做个劈叉，那就只能往旁边摔倒了。
显然，莫雪遥是不会做劈叉的。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撞在墙壁上的时候，触感却意外的柔软。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端木济正用那双死鱼眼盯着她看。
——这张仿佛整天抑郁的扑克脸，真是一点也不好看。
“咳！没事吧你？”这下换她问了。
“没事。”端木济用一只手钳住她的肩膀，把她扶正，然后一脸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往上走。
大约是今天的地真的太滑了，他脚一扭，整个人朝下的摔倒在地，甚至还往下又蹬蹬蹬地滑了几节台阶。
莫雪遥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样，他就又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有些红肿的手掌藏在裤兜里，微微咧着牙，却要故作淡定地往上走。
下头，周勇和高缘有说有笑的往上走，俩人手中各拿着一瓶饮料。
“小心啊，今天的楼梯好像很滑。”莫雪遥赶忙提醒了一句。
周勇看向她点了点头，顺手拧开了汽水瓶盖，正要说两句，忽然发现里面的可乐都要喷出来了，于是就赶紧凑上瓶嘴想要堵住，但这气实在太足，可乐没地方去，甚至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剧烈咳嗽了起来，一时间好像停不下来了。
就在他终于好受一些的时候，刚抬起脚，就‘呲溜’地一滑，吓得他只能赶忙抱住一旁的高缘，好险。
终究是没有摔倒。
但扭头一看，那瓶可乐有大半都已经浇在高缘头顶了……
高缘耷拉着眼皮子，满脸写满了‘开心’。
“呲溜溜——”忽然，雪先生飞快地从台阶上滑了下来，优雅地就像是男子花滑选手。
“唉……没摔倒啊。”
他有些遗憾地站在台阶下，叹息了一声。
……不愧是雪先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