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车里的风景
Q市和杭州很近，它就和T县接壤，这甚至还属于市内的货物运输。
因为Q市虽然有个市字，但实际上并非是真正的市，它是属于C县下的一个镇，或者说是一个区也没问题。
只不过因为名气太大，所以总会被人当做‘市’来称呼，很多人并非不知它并非市，只不过称呼得久了，也就成了一种默契和习惯。
黄正阳的是小卡车，他负责运送的蔬菜水果基本都在整个杭州内，很多时候甚至好多天都只在市区里送货。
像那种跨市甚至跨省的运输，一个月其实也不会有几次——因为那种有专人运输，除非人手不足了，才会把他调动过去帮忙。
这条路他实在是太熟了，一般到Q市时，会送去一车的瓜果蔬菜，离开的时候则会带上提前准备好的湖鱼。
这并非是王叔自己要卖，只不过是帮别人运送，赚个路费而已。
只要有办法不开空车回去就不开，能省一点是一点。
再大的公司都是如此，更何况本质上算是个体户经营的农场主呢？
“我们最近加大了对你们农场的投资。”左紫雅轻轻地倚靠在窗边，虽然卡车的座椅很破旧，但打理得还算干净，特别是副驾驶——毕竟黄语惜也常会上来坐坐。
“啊？”黄正阳把遮阳板放了下来，刚才他在看后视镜，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即使身边的左紫雅再漂亮，开车的时候他还是会很专注地进入状态的。
毕竟这玩意儿可不是儿戏。
“会收购其他人的蔬菜水果，统一运送。”
“哦——收散户的不太现实吧？大点的农场只能算是合作。”
“建立一个回收站，像丢垃圾一样，让散户自己带过去，虽然价格比去市集上卖便宜，但起码效率高，能节省很多时间。”
“大农场呢？”
“吞并收购。”
黄正阳一时间被噎住了。
他总觉得这是在干些投机倒把的玩意儿。
要不是现在开放了，搁那以前，都是得被抓起来在猪圈‘自杀’的呢。
这时代才变了多少年？
他感觉有钱人就已经像是神一样俯瞰着人间了。
“哈哈，这些事情我都不懂，我只管送货，赚点钱，然后等交够养老钱了，就退休，自己开个店混混日子。”
“想开什么店？”
左紫雅问的很认真。
卡车在红绿灯口缓缓停了下来，黄正阳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坐在副驾驶上的她，白皙的大腿交叠放着，看着有些肥美。
实际上站直时并不粗，现在只不过是被压扁了后展现出的另一种状态而已。
嗯……很有弹性。
这条国道不算很宽敞，但也不太难走，正值国庆假期，偶尔能看到一两辆警车呼啸而过。
还能在路边看到几辆开得很慢的巡逻车。
绿灯跳起，黄正阳松开脚刹，缓缓踩下了油门。
太阳虽大，但迎面吹来的冷风多少还是能驱散些热意的。
毕竟这是秋天，说得再热，也不像夏天那样让人汗流浃背，在车里根本坐不住了。
——不过夏天开卡车，给的补贴也是最多的。
“热吗？”
“还好。”
“渴了有矿泉水喝哈，就在你脚边。”
“嗯。”左紫雅扭头看着被太阳晒出小麦色皮肤的黄正阳，“你开了多少年卡车了？”
“三四年吧……大概。”
“夏天怎么办？”
“熬着呗，哈哈，每个月多发几百块钱呢，算是痛苦并快乐着吧。”
生活的艰辛并没有压垮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心态依旧乐观而积极。
倒不如说，其实很多普通人都是如此。
再说了，卡车司机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高收入人群，辛苦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也不会觉得太过痛苦。
“坐在你的车上，和我平时看到的风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少了几分悠闲，多了几分急躁。”
“哈哈哈，果然还是热了吧？”
左紫雅抿嘴一笑，未置可否，耳坠跟着轻轻晃动。
为了快点抵达，黄正阳抄了条近道，这里道路狭窄，但平时没什么车经过，所以反倒一路畅通。
道路两旁都是群山，甚至连村庄也见不到几个。
不过开到这里，倒是凉快了不少。
左紫雅把手搭在了窗边，享受着那迎面拂来的风。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就连风都带了几分水汽和爽意。
那是一座碧绿色的湖泊，小道就从湖边经过，在湖边竟然还有个废弃的收费站，车辆完全可以靠边停下，欣赏欣赏自然风光。
“回来的时候再从这走吧。”左紫雅忍不住说道。
“好啊，到时候要是困了，就在湖边停下休息一会儿。”黄正阳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会儿阳光正猛烈着呢。
好在路也不远了。
大概半个小时不到，卡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收货地点是一个郊区的批发市场。
运送来的瓜果蔬菜，都是当地种植不多的那种。
当然，返程的时候，也没忘记装上满满一车的鱼。
有活的，也有晒干腌制好的。
不过那些活的鱼，估计等送到的时候就得死不少了。
再怎么开得稳，也很难避免颠簸。
毕竟这路就不可能全程平坦的嘛。
“喝汽水不！”黄正阳检查了一下车子，就走到了旁边的小店前，冲左紫雅大喊道。
“喝的。”
“现在喝完吗？”
“……不一定。”
于是，黄正阳买了一瓶玻璃瓶装的，和一瓶塑料瓶装的。
前者是自己喝，后者则给左紫雅。
他将玻璃瓶装的汽水一饮而尽，擦了一下嘴角，又买了两瓶。
不是可乐或者雪碧，而是一种名为北冰洋的饮料。
造型有点像芬达，味道也差不多——不过黄正阳总感觉这个的气更足一些。
这玩意儿最近可不好买到了，就连这家店的老板也说，这是最后一批货了。
之后都进百世或者可口了。
“出发，返程！”连喝三瓶饮料的黄正阳又去上了个厕所，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左紫雅也一点都不费劲的上了车。
这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她微微侧过头，姣好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立体。
和一般女性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五官相对更加棱角分明，但却没有破坏女性应有的柔和，让人感觉像是西方的雕塑一样。
“哈哈，没什么，只是想到我弟弟上车的时候每次都还得我抱呢。”
“你弟弟？多高了？”
“一米五左右……”
“刚上初中吧？”
“咳，都高三了……”
左紫雅沉默了一下，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让黄正阳有些奇怪的是，她的目光里好像透露出了几分……羡慕？
卡车返程，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依旧是来时的路，不过黄正阳却越开越困。
他勉强把卡车停在来时的湖边——就是那个废弃的收费站。
这里不用担心挡着别人的路，而且位置比较宽敞，还有树荫可以遮阳。
“我困了，睡会儿。”黄正阳拉上手刹，连安全带也没解开，脑袋往后一仰就睡着了。
虽然他刚才在农场里已经睡了一会儿，但依旧止不住困意。
事实上早上回来的时候，他加在一起快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那几个小时的睡眠根本不够。
不然王叔也不会让他回来后就回去休息，明天专门放假一整天了。
搞运输的和一般工作可不一样，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节假日的。
反倒越是节假日了，就越是忙。
要不是春节大家都得回家过年，有些老板甚至恨不得让员工在春节时也加班加点的干活。
——因为这会儿赚的钱可比平日要翻个四五倍还不止呢。
这样的老板有是有，不过并不多。
毕竟到了那种时候，除非真的给很多钱，否则也不会有人愿意继续上班的。
一年到头，总得有个休息的时间吧？
要是上班没有休息，这日子也就没有什么盼头了。
黄正阳的身子越来越歪，甚至都快歪到左紫雅那边了。
不过他好像在梦中惊醒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又把身子歪向了另一边。
她觉得车上有些热，就推门下了车。
往前走几步，就能近距离的看到这座碧绿色的湖泊。
无风无浪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
湖面上有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头正坐在一艘小船上垂钓，让左紫雅有一种穿越到电视剧里武侠世界中的错觉。
穿过湖面吹来的风，扬起了她紫色的长发。
左紫雅回头看了一眼黄正阳，忽然将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微风仿佛也在唱着歌，虫与鸟们在为它伴奏。
左紫雅也忍不住轻哼了起来，就像是属于这座湖泊的精灵。
如果这会儿能有一架钢琴就好了。
她在心中这么想。
今天的太阳前所未有的明亮。
仿佛要扫清所有的阴霾，照亮所有的路。
湖水中泛起些许涟漪，一条湖鱼一甩尾巴又游了下去，几滴湖水飞溅到了她的脚踝上，有些冰。
一只鱼鹰在湖水上掠过，抓起了一条鳞光闪闪的鲈鱼，猛地一振翅膀，飞向了更高的天空。
——它要去享受自己抓到的这顿美餐了。
那条鱼也第一次体验到了飞翔的感觉，不过那大概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