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彩色的泡泡
少年宫虽然不收门票费，但一样一样地玩过去，要花费的钱其实还真不少。
莫雪遥并非任性的人，所以只是又玩了一次碰碰车，便和潘结香与李婉言坐公交车返回了。
半山这边的天空像是被盖了个黑色的碗，边缘露出明亮的天空，而中心部分却愈发阴沉。
乌云飘到了这里，也不知会不会下起一场大雨。
水果店后头，阳光正好照在面包车上，这里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把太阳和阴云分隔了开来。
“要是待会儿正好这边下雨，那边不下，就有意思了。”莫雪遥站在这条分界线上，似乎去游乐园玩的兴奋劲还没褪去。
“好啦好啦，你这头，干嘛呢，跳来跳去的，小孩子吗？不来帮忙就算了，还在这胡闹。”杨晓玉没好气地用锅铲敲了下铁锅，“要玩去别的地方玩儿去！”
“干娘，我来帮忙吧。”
“言言呀，正好。”母亲脸上刚才还挂着的嫌弃表情立马就转为了如水般的温柔，那变脸速度简直比变天还快，她倒也是不客气，毕竟已经习惯了，“帮我把辣椒洗了，还有洋葱切一下。”
“好。”
“啧。”莫雪遥生怕自己担心被抓去当‘壮丁’，所以只是撇了撇嘴就立马溜了出去。
便利店里的员工总是换。
之前那个又辞职了，今天白天又是庄莲怜帮忙看店。
她这会儿正蹲在门口，一边抚摸着从水果店里跑来的酥糖，一边好奇地看着潘结香在一个红色的小脸盆里搅和。
“怜怜又在帮忙看店啊？”莫雪遥伸手打了个招呼，等着收废品的三轮车从自己面前开过，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了过去，“面馆有陈程他爸妈在，应该忙的过来了，要不你干脆就直接长期在这里上班得了嘛，省得金奶奶总是招人。”
这换人的速度确实很快，有些人甚至只做了一个月就走了。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便利店的工作就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等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找到可以住的地方了，也找到更合适的工作了，就会立马辞职。
庄莲怜抿了抿嘴：“嗯……有在考虑的，但那边很忙的时候，还是要我去帮忙的。”
“那面馆最忙的时候就让金奶奶自己上好了。”莫雪遥想到了个折中的方案。
不过金奶奶最近都不怎么出现在店里了，偶尔过来也只是看看，她貌似是参加了个老年大学，现在每天还要去上课呢。
“还是再想想吧。”庄莲怜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她似乎比刚来的时候要沉静许多。
说话做事，也格外放松了，不再像刚开始一样，担心属于她的明天不会到来。
“潘阿姨，你这是在做什么？”
“就是我在游乐园说的泡泡水呀。”
“哦哦！”莫雪遥蹲了下来，“我小时候也做过，不过感觉很难做啊，做成功的那几次都是运气好。”
“嗯，所以我在慢慢调。”她捞了捞脸盆里的水，仔细感受着什么，然后又往里加了一点透明的半凝固状液体。
“这什么？”
“胶水。”她盖上胶水瓶的盖子，笑着看向莫雪遥，“以后你还想自己调的话，我可以把配方写下来给你。”
“咳咳，感觉也没什么时间玩这种东西吧……”莫雪遥看到潘结香的眉宇低垂了下去，赶忙补救道，“啊，不过多学一点也没关系，就当是帮婉言记的吧！”
潘结香抿嘴笑了。
这母女俩果然很像，笑起来的气质都几乎一模一样。
“潘阿姨，你以前上到什么学校就不学了啊？”
潘结香似乎有些意外莫雪遥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出来：“高中呢。”
“哦哦……”莫雪遥没有去问有没有毕业，“读过书的人身上总会有这种温尔文雅的气质呢。”
“噗，你在夸你自己嘛？”潘结香被她逗乐了。
“咳，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以前的高中相当于现在的大学了，以前的大学，估计都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
“我干爹说的，以后高学历的人越来越不值钱了。”莫雪遥不知不觉又把话题给岔到其他地方去了，就像是秋天遍地冒出头来的竹笋一样。
潘结香搅和着脸盆里的水轻轻笑着：“那高学历的不值钱了，什么样的人值钱？”
“嗯……有关系的？”
“这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那大概就是有技术的了吧，虽然很累，但哪里都需要。”
“这岂不是又回去了？”
“时代总是这样的嘛，往前走两步，往后退一步
“这也是你干爹说的？”
“这个不是。”莫雪遥盯着那颜色不太好看的肥皂水，小声地嘟哝道，“这是我自己想到的，话说——待会儿得用什么吹啊？”
“用别人丢掉的泡泡棒就行，我这几天正好收集了几个。”
“明显是有目的的收集吧……”
“只是看到了，正好想到，所以就留下来了。”潘结香笑着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几个撕了包装纸的粉色塑料小瓶子。
这些都已经被重新洗干净了，拧开瓶盖，就可以看到装在里面的小泡泡棒。
只要用嘴吹就可以，虽然很廉价，但不得不承认，它依旧很好用。
最重要的是维护便宜，还不用上电池。
里面被搅和起来的泡沫都已经渐渐消退，颜色也变得朴素了起来。
大概是加了醋的缘故，所以有些偏褐。
潘结香终于用泡泡棒充分地蘸了蘸水，然后放在嘴边，先是轻吹着试了试，发现能出泡泡后，就用力地吹了起来。
好几个大泡泡被连续吹了出来，在空中飘荡着。
如果阳光很好的话，应该能看到它们身上那斑斓的色彩吧。
脆弱而美丽的泡泡慢慢地飘着，无论撞到什么都会消失。
唯有一个摇摇晃晃，好像被调皮的秋之少女用风儿故意操控着，让它避开了各种障碍物。
莫雪遥忍不住在心中期盼着它能再飘一会儿。
然而即使什么都没撞到，它也忽然在空气中‘啵’地一声消失了。
短暂的美丽让人感觉有些遗憾。
“成功了，要试试吗？”
“好啊！”莫雪遥和庄莲怜异口同声。
庄莲怜先拿起一根泡泡棒，有样学样地蘸了水，然后用力一吹。
结果是什么泡泡都没吹出来，那蒙在泡泡棒上的小泡泡，都被吹回成了肥皂水。
“哈哈，不是这样的啊怜怜——看我的！”小时候经常吹泡泡的莫雪遥对这个很有心得，她慢而稳定地朝泡泡棒上吹气，一个漂亮的大泡泡顿时飘了出来，造型有点像茄子，而且大约是实在太大了，所以它看着也很重，在空中摇摇晃晃没飘几下，就‘啪’地一下落到了地上，瞬间炸开了。
“唔……”
“换一种技巧，像这样稳定但稍微急促一点，就可以吹出一连串小的泡泡。”潘结香也在一旁教着她，“这些还是言言以前教我的呢。”
“啊？婉言以前喜欢玩这个？”
“嗯，她很喜欢玩这个，不然我也不会想自己做泡泡水了。”潘结香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或许是想到了过去的生活，“不过就算是家里自己弄，也不能经常做。”
“哦——话说这么多，我们把它们给灌起来吧，放着以后吹！”
“这个放久了，效果可就不好了哦，最好一个星期里把它们都用掉。”
“应该没问题，我可以带几瓶去学校里给其他人玩儿吗？”
潘结香点了点头：“这种事就不用问我了呀。”
“我也装点给陈程……”
“噗，他要玩儿吗？”
“……他不玩，我就吹他脸上玩。”庄莲怜撇了撇嘴。
“这里面还是加了一些工业原料的，最好别往眼睛之类的地方吹。”潘结香提醒了一句，而莫雪遥则已经飞快地灌装了三瓶泡泡水了。
总共七八个小瓶子，很快就灌满了，脸盆只剩下一小点，莫雪遥重新蘸了蘸水，然后揣着口袋里的瓶子，趁着没人走过，飞快地窜到了水果店后面。
李婉言正在忙着洗菜，而母亲那边在很用力的颠锅，火都快把锅子里的菜给烧着了。
每次看到这场面她都觉得有点夸张，而且也很好奇为什么火那么大却不会烧着别的东西。
“婉言！”
李婉言正在认真地洗着青菜，检查着上面有没有残留的污垢或者虫子，听到莫雪遥的喊声后，飞快地就抬起了头来。
“嗯？”
“看！”莫雪遥‘呼’地吹出了一连串的泡泡，大大小小的，落在李婉言身上，‘啵啵’地轻轻炸开，消散于空气之中。
李婉言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她本想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青菜后又忽然抬头：“遥遥。”
“怎么样，婉言你要试试吗？”
“你越来越像女孩子了。”李婉言轻轻摇了摇头。
旁边的母亲耳朵在这时候格外的灵：“那是好事儿啊！”
莫雪遥脸上那兴奋的笑容立马垮掉了：“没有吧……？”
“挺好的。”李婉言脸上的表情已经快绷不住了。
“啊——好烦。”
“这是好事吧。”李婉言故作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是好事，但你们别说出来啊，一说出来就感觉——好烦！”莫雪遥抱着脑袋，嘟哝着蹲到了旁边去，用那纤细的手指拔了几根杂草，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这可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就连忙里偷闲回头看她一眼的杨晓玉，都被她逗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