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父亲（中）
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女孩儿，轻轻仰起了脑袋，干净的小脸正被那金色的阳光照着，她好奇地向自己母亲问道：“妈妈，他们在干嘛呀？”
“在干苦力，你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不要像他们那样哦，在外面风吹太阳晒的，你看，多辛苦，你好好学习，就能坐办公室去啦……”
这只是路过学校围栏外的行人。
那个精瘦的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墙外的声音，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明明是凉爽的秋天，可他却汗如雨下。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灰色背心，手臂上的肌肉在用力时会瞬间绷紧，连带着眉头和嘴巴都仿佛皱在了一起。
搬来足够多的大理石后，他就又开始在一个铁桶里拌灰。
“小遥！”王佳乐的大喊声打断了她的注视，“下节体育课啦，我们先去抢羽毛球拍吧！不然待会儿又只剩下几个破的了！”
“哦哦。”莫雪遥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扭头又看向了那个站在围墙边工作的男人。
他这会儿忙里偷闲地叼起了一根香烟，拿着个生锈的卷尺，半跪在大理石旁测量着什么。
“小遥，不去嘛？”王佳乐已经走到了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干嘛？”
“……拿羽毛球啦，你刚才根本没好好听吧！”她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待会儿你拿到烂球拍我可不管啊！”
“哦哦，来了来了。”莫雪遥赶忙跟上。
女孩子们在体育课上的运动项目基本就是打羽毛球，更多时候都是大家聚在一块儿聊天。
好端端的体育课，总是能被她们搞成茶话会。
莫雪遥和王佳乐刚走进楼梯间，就见沈可琳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她抬起头看到莫雪遥，惊讶地‘咦’了一声：“哟，正好要找你呢！小遥！”
“找我？又是什么坏事啊？”
“什么叫坏事啦？”沈可琳抱着胸斜睨了她一眼，“是来通知你参加明天的校花校草评选大会的啦！”
“……还真准备办啊？”
“当然啦，本来早就办了，不过因为这段时间来学校的领导太多了，所以不得不延后了那么久，嗯，也算是好事儿，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
“能不吗？好麻烦。”莫雪遥带着几分抱怨地说道。
沈可琳上下扫了她几眼：“嗯——你要真的不想去的话，那就算啦，本来还想让你当颁奖人呢，这次你可是我们公认的第一名哦。”
“……不意外。”
“喂，口气未免太狂了吧！”沈可琳双手叉着腰，勾起一抹笑容调侃道，“看来你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嘛。”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莫雪遥耸了耸肩，故意这么说道。
“真是，比以前皮得多了，那你明天到底来不来的？”
“咳嗯……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吧？对了，那你被选上了没？”
沈可琳无视了她话语中的调侃：“好，那就这样定了——想知道啊，那就明天来看！”
“噫，你不会真选上了吧？有没有以权谋私？”
“哼，虽然比不上现在的你那么好看，但我选个校花当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好吧？”
“我现在觉得你比我自恋多了……”见对方朝自己猛翻白眼，莫雪遥忍着笑继续说道，“不像我，我只是实事求是。”
“呕——还实事求是呢，大校花！”沈可琳没好气地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越来越受不了你啦，以前那么爽快直接的小遥跑哪儿去了？”
她说完，没给莫雪遥反驳的机会，转身就匆匆地又下了楼，看来还有其他人需要去通知。
“竟然没通知我吗……”王佳乐有点挫败。
“我想，她大概是忘了吧，毕竟你和我在一块儿嘛。”
“真的？”
“嗯，乐乐怎么说也能当的上校花前十名吧？”
“校花竟然要选十个？”她被吓了一跳。
“毕竟三个年级的学生嘛。”
“那才十个是不是太少了？”
“……”
莫雪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弯曲膝盖，继续走下了台阶。
因为今天有体育课，所以并未穿小皮鞋来，而是穿了普通的帆布鞋。
鞋底和台阶碰撞的声音有些沉闷——莫雪遥还是更喜欢皮鞋鞋底走路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让人感觉就像是在使用着某种乐器一样，很有节奏感。
楼下操场上，李红染和其他几个男生正在将两大箩筐的运动器材给搬出来。
里头杂乱地丢着各种球拍和各自的球。
其中最为耐用的当属网球，而最容易损坏的则是乒乓球。
有时候在框里找个半天，也找不到个完好没凹陷的。
所以很多喜欢打乒乓球的学生，一般都会自己带个球和拍。
——因为乒乓球拍也经常会脱胶，不少拍子光秃秃的，就只剩下中间那块木头了。
“感觉最近的拍子越来越烂了……”
“这个学期才刚买了不少新拍吧？”莫雪遥看向了自己做过记号的一个羽毛球拍，上个星期用的时候它还没怎么受损，现在握把的地方却已经开始脱胶了。
“拍子倒还好……但是，好像没有新的羽毛球了？”
王佳乐嘟哝着，费劲地从底下捞出一个凹下去了的羽毛球筒，从里面拿出来的羽毛球也被压得有些扁了，好在重新撑开的话还能继续用。
“咻——”莫雪遥用力挥了挥球拍，感觉手感还行，就将它留了下来，打算待会儿藏到花坛那里去。
“乐乐，小遥遥，有没有帮我拿呀！”
“你自己找吧……感觉没几个好拍了。”
花银银飞快地跑到箩筐前，脑袋两侧的麻花辫用力晃动着，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她的肩膀上。
好在这会儿拍多，仔细找找还是可以找到几个能用的。
——完美无缺的球拍几乎没有，有几个无伤大雅的缺陷，那都算是抢手货了。
“说起来，学校好像有羽毛球社和网球社吧？学校的新球拍是不是全给他们拿去了……”墨竹莜嘟哝着，侧着身将手塞进了箩筐里，拿出了一把看起来十分完好的球拍，但是等拿出来了后才发现，这家伙的柄几乎要完全断掉了，就剩下一小部分还在和上面藕断丝连。
“噗，这不是上次银银打坏的那个吗？”
“噫，关我什么事啦，谁让这个球拍质量那么差，我就是用力一挥，它就折了！”
属于高三学生们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短短的五分钟下课时间，没太多可以挥霍。
金家辉吹响了哨子，招呼着二班的学生们过去集合。
他甩着串在口哨上的红绳懒懒地绕着排好队的学生们走了两圈：“这几天因为学校在施工，维护大理石啊，这个，橡胶跑道啊，墙面之类的，所以今天就不跑了，你们也不要在操场上活动，去旁边的球场玩，好了，直接自由活动吧！”
“哦——！！”
“终于可以直接自由活动了！”
“爽啊！”
“万岁！！”
哪怕只是体育课上不用跑步了，都能让学生们立马变得高兴起来。
学生们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
“小遥遥！走，去打羽毛球～”
花银银挽住了她的手，将她往羽毛球的场地那边拖。
之前看到过的那个男人正有些迷茫地在操场边缘徘徊着，看到距离他最近的莫雪遥和花银银，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过来。
他那张黑黝黝的脸上露出几许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用那沾了水泥的手指抠了抠那已经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同学，请问一下，这边哪里有卫生间？”
“教学楼里就有啊。”莫雪遥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卫生间，她感觉这标志应该还挺明显的。
他听了这话，更用力地用手指磨了磨牛仔裤，像是把这当做了磨砂纸，将手指上的水泥都抹在了上头：“我是想问问，操场这边有没有卫生间，就是外面这块地方。”
“有是有……”莫雪遥指了指斜对面的那个角落，“但是很远啊。”
“没事、没事。”他连忙摆了摆手，很感激地说道，“谢谢啊。”
“不用谢。”莫雪遥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小跑着往那里去了。
王佳乐有些奇怪地揉了揉花银银的麻花辫，小声嘀咕道：“干嘛近的不去要去远的啊？”
“可能是怕弄脏了厕所吧。”墨筱笑似乎很了解对方的心理。
“反正都有人专门打扫的吧……说起来，这几天感觉学校里的灰尘都变多了。”
“毕竟在维修嘛，实验楼那里还搭了个脚手架呢。”
“墙漆都要刷一遍啊？”
“这倒不是，只是好像裂掉坏掉的大理石得重新贴吧。”
说这话的时候，实验楼那边恰好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砸下来了。
女孩子们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朝那边望去。
看起来好像不是出事故，只是有工人将裂开的大理石敲下来了而已。
花银银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真是的，我家隔壁那户人家才刚装修完，学校又开始施工了，我现在听到这种声音就感觉头疼……”
莫雪遥朝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后者却是得寸进尺地抱住了她的手臂：“诶嘿，小遥遥，不用担心哦，我没事～”
“喂喂，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啊，谁说我要担心你了啊？别挂在我身上，还要打羽毛球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