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熟悉又陌生的一幕
周勇依稀记得，这一幕好像曾经发生过。
也是在一条河边，也是救起了一个人。
但是——刚才那真的是人吗？
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
等到天听蝉终于将它拖到了橙黄色的路灯下。
周勇才看清了那道黑影的真面目。
竟然是一只棕色的毛绒熊，大概有半人高吧，关键是身上还套了件可爱的黑色卫衣，在黑暗中确实和小孩子有那么几分相像。
天听蝉将它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抖了抖湿漉漉的身子，小脸苍白得像是要结冰了一样。
“你跳得也太快了吧，我还没来得及喊住你呢……”
“虽然救到的不是人，但救一只小狗也不错。”天听蝉哆嗦着打了个冷战，低头看向了那只穿着卫衣的毛绒熊。
然后愣了愣。
“……玩具？”
“是啊。”
“刚才我明明感觉到它动了，在挣扎。”
“啪！”周勇的反应很快，他用力拍了一下毛绒熊的身子，后者顿时手脚并用的晃动了起来。
还带着一点像是把音响丢进水里后发出的声音。
“呲啦……”
而后整只毛绒熊都猛地一僵，停止不动了。
显然是电路进水短路了，或者也可能是电机坏掉了。
“呃……这样挣扎的吗？”
天听蝉的脸色格外古怪。
“啊……下次千万别这样了，你都没热身就跳下去了，万一抽筋了怎么办，总之，还是保护自己比较重要吧。”
“那你上次不也一下就跳下去了？”
“我那次不一样……”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牙齿，将湿漉漉的毛绒熊拎了起来：“救都救起来了，那就带它回家吧。”
“你现在浑身湿漉漉的，等回家都感冒了吧？要不先去……”周勇说到一半，才猛然惊觉到自己要说的话十分暖昧。
他顿时有些尴尬地顿住了。
“先去你家洗澡？”但天听蝉却将他剩下的话给补全了。
“啊，咳……”
“但换洗的衣服怎么办？”天听蝉咬着已经有些发紫的嘴唇问道。
“要不……穿我的？”
“你爸妈怎么办？”
“他们真巧今天不回来，公司里要加班到明天……”
天听蝉朝他投去了一个玩味的目光：“好巧。”
“啊，是真的……”
“啊啾！”夜晚的寒风吹过，让天听蝉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像要把心脏都给喷出去了。
“还是赶紧去洗澡吧……”
“你家还有多远？”
“马上到，就在前面，三分钟！”周勇的语气变得急切了起来，他伸手抓过了天听蝉拎着的毛绒熊玩偶，“我帮你拿着吧，我们快点回去，我家有热水的。”
“……好。”天听蝉犹豫了好几秒钟，目光落在远处居民楼上一动不动，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周勇的家就在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里。
这里算是半开放式的小区，楼房倒是不旧，是五年前才造好的。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算是宿舍楼，只不过国企公司分配的，要比工厂分配的好得多。
工厂分配的宿舍基本就是一个筒间，甚至连厕所都没有。
形象的类比，大概就和空纸板箱一样吧。
而周勇家的则不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唯一能证明它算是国企分配的一点就在于墙壁下半部分以及地面都涂了绿色的油漆。
盥洗室里有马桶，也有沐浴喷头，只是没有单独隔开的淋浴房而已。
周勇飞快地拧开门锁，三步并做两步地窜进了屋子里，然后弯腰将凉拖鞋递给了天听蝉。
她那双袜子都已经彻底湿透了，即使相隔一些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凉。
“啪嗒。”家里的那根日光灯管亮了起来，白色的光显得不太温馨。
周勇这才有时间看一眼浑身湿透的天听蝉：
她的鬓发紧贴在脸颊上，身上还在不住地滴着水。
苍白的脸颊上，嘴唇也冻得发紫。
巧克力色的丝袜紧贴在大腿上，若隐若现地透露出粉色的肌肤。
“盥洗室在哪？”她打着颤的声音让周勇猛然惊醒了。
“啊，就这边直接走，这里面就是，你先洗！我去给你找衣服，尽量找我没穿过或者穿的次数比较少的那种。”
“没关系，干净就好。”天听蝉僵硬地套上拖鞋，膝盖几乎都不会弯曲了，就这样快步挪动到了盥洗室里。
“啊，对了，我家新装了小太阳，记得开，会暖和点的！”
所谓小太阳，就是那种可以发热的灯泡。
在这个时代，还算是件稀罕物呢！
小太阳灯泡一打开，整间卫生间顿时亮得仿佛万里无云的晴天。
磨砂的移门里能映照出她的影子。
周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才猛然想起自己还得去找衣服。
他好不容易才从衣柜底下找到了自己只穿过一次的，装在盒子里的红黑条纹衬衫，然而天听蝉洗澡的时间却比他预想的要久得多。
盥洗室里的水声偶尔会停下，然后又会继续响起。
他甚至怀疑一热水器的水会不会被她全用完了……
好在水还在烧着，不至于等到他用了没热水洗澡。
“哗啦啦——”盥洗室的移门终于被拉开了，坐在小沙发上的周勇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然而只看到了一张似乎稍稍有些宽的白皙背脊，紧接着，门就又被拉上了。
“衣服呢？”她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啊，给——”周勇连忙站起身，从门缝里把衣服和没穿过的平角裤塞了进去。
“待会儿我出来的时候，你转过身去，不准看。”
“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穿了衣服也不能看，但周勇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子。
盥洗室的移门被悄悄拉开了。
周勇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只看到天听蝉走进房间的背影。
白皙的肌肤像是刚出笼的包子一样冒着热气，那有弧度的身体曲线，可不是一般高中生能够比拟的。
“你偷看了！”
“我没看！”周勇赶忙转过头去，“你怎么洗了那么久？”
“我把衣服洗了，然后把玩具熊浸在脸盆里了。”
“你衣服呢？要晒一下吗？”
“不用，你再借我条裤子，我现在回家就行。”
“哦哦……”周勇走进了盥洗室里，发现天听蝉已经把自己搓洗过的衣物装进了一个干净的垃圾袋里，那只毛绒熊玩具也已经洗过——虽然不够彻底。
它这会儿正被半挂在洗水台上沥着水，虽然绞过，但这玩意儿光用手可没那么容易绞干呢。
“你要不等头发干了再出门？我先洗个澡……”周勇从盥洗室里探出半个脑袋来。
“也行。”
周勇的洗澡速度可就快多了，五分钟就全套搞定，只是在穿干净的四角裤时，他站在马桶前有些犹豫。
“算了，等她走了再说……”他嘟哝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他习惯性地光着上身，没穿上衣，踩着湿漉漉的凉鞋来到了自己房间门口，然后连跑带蹦地窜了进去，月光挥洒在他的身上，那没啥肌肉还有点小肚子的身材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天听蝉背对着门口坐着，双腿十分安稳地放在了臀部两侧，紧贴着自己的小腿，正低头不知道看着些什么。
“蝉哥，你在看什……”穿好衣服的周勇凑过来一看，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啊，这个，你从哪里……”
“床板的夹缝里，那里还有好多呢。”
“咳，咳咳咳！”
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中，周勇有些无所适从。
这些成人杂志还是家里没电脑之前买的。
现在倒是不用，因为论坛里有许多热心的画师或者女菩萨提供各种各样好看的东西。
以至于就连周勇自己都遗忘了。
平时母亲替他收拾床单时似乎也从未发现过。
房间里安静得都能听见时钟指针旋转的声音。
忽然，周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竖起了耳朵。
两秒后，脚步声在走廊里开始回荡。
他慌张地钻进被窝，催促着天听蝉：“蝉哥，快进来！我妈好像回来了！”
“嗯？”
“快点快点，装作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样子，不然就麻烦了！”
“那、那你先帮我把盥洗室装衣服的袋子拿进来？”
“哦，等等！”周勇争分夺秒地冲了出去，就像是一道风似的快。
他将装天听蝉衣服的干净塑料袋拿进了房间里，然后往桌子的大抽屉里一丢，整个人就往床上一跳。
顺手还能轻轻带上房门。
是的，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嘘——”周勇紧张地绷直了身子。
天听蝉则小心翼翼地缩在了被子里头。
周勇故意撑起一条大腿，让人从外面看不出被褥里还装了另一个人。
那轻微的脚步声停下了，随后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响。
周勇和天听蝉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而后，房门被打开了。
“咔哒。”
电灯也被打开了。
白色的灯光透过门缝渗进来了几许。
接下来就是一阵走动声。
大概持续了好几分钟吧。
忽然，那声音距离周勇的卧室已经很近了。
随后，就是让人心脏骤停的开门声。
“吱呀——”周勇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白色的灯光洒进来了许多。
周勇故作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干嘛啊……大晚上的……”
“刚睡着？”
“差点……就睡着了……”
“哦。”母亲点了点头，放在开关上的手挪开了，“诶，厕所里怎么有几根那么长的毛？”
“那是我的腋毛呗，上次不就和你说腋毛太长了吗……”
“这么长了都，而且还那么直？”
“总有几根直的吧，唉，你烦不烦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啊？明天还上学呢！”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加快了语速，“我今天回来拿下东西，等下就走了，明天早上也不回来了，明天晚上可能也不回来——大概是在公司睡觉了，我帮你买了些面包放在冰箱里，还有牛奶，早上拿去当早餐。”
“哦——”周勇拖长了声音，今天的他，显得格外不耐烦一点。
“咚。”
房门被关上了。
被窝里烫得像是要烧着了一样。
周勇这才察觉到了，紧贴着自己的，天听蝉的身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