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十二月的愿望和信
周日的夜晚。
虽然还才七点，但深冬却黑得让人感觉已是凌晨。
小区里有几盏路灯坏了，没人来修，莫雪遥家楼下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有人走过的话，就像是被黑洞吞噬，然后又从另一边吐了出来似的。
莫雪遥趴在书桌上，台灯将她的影子映在了头顶的床板上。
“困了吗。”
“有点？”
“困了就去睡觉。”
“不行，才七点，总感觉现在去睡觉太浪费了，明天可就又要开始上课了啊，五天后才能再迎来一个双休日，呼，虽然通宵的时候感觉很爽，但是通宵结束之后，就有种失去了一天时间的错觉。”莫雪遥百无聊赖地玩着笔，让它在自己那光滑细腻的指肚上缓缓转动。
李婉言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到了冬天，那里似乎总会隐隐作痛，手背上的皮肤也更容易因为干燥而开裂。
写久了字，就会使不上劲，她便改为用左手写，速度稍慢了些，但每个字依旧一笔一划的，格外端正。
“好想把酥糖抱回家玩……”
“它都好久没洗澡了。”
“对哦，下次把它带去洗澡！不洗澡还老往我身边凑，真是的——”莫雪遥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仰，一个哈欠接着又一个哈欠，那无处安放的小手在眯着眼睛的时候，顺手拉开了抽屉。
这是放信件的小抽屉，里面装的都是诺拉的来信。
忽然，她坐直了身子。
“咦，想起来了，诺拉的信，星期六送来的……还没看呢！”
说着，她就先小心翼翼地将邮票一点一点撕下来，装进了一个小袋子里当做收藏。
这是来自异国他乡的邮票，上面的图案和文字，都带着十足的异国风情。
不是为了会有什么升值，只是单纯的为了收藏而已。
来信的间隔逐渐变长，或许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她也逐渐变忙了吧。
但每次信件的长度依旧，好几张信纸上写满了字，总能让人安心下来好好的去读完。
“这封信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十二月了……”莫雪遥将信上的英文一句一句的翻译过来，正在轻轻揉着手腕的李婉言也认真听着，“意味着我们就快要过年了，但是你们的新年似乎还早，那么久不见，有没有什么新改变？新年愿望是什么，想要什么礼物吗？但或许等你的信件寄过来，我再回寄的话，会有些来不及……”
“啊，对了，愿望，这个月的愿望还没有看呢！”莫雪遥一下子又有些分心了。
“先看信吧。”李婉言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温水。
信中照旧附带了照片。
诺拉的身材依旧，只是脸蛋稍微宽了几许。
信中基本就是介绍着自己最近的情况和生活，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平静而普通。
——当然只是对于她而言，在莫雪遥看来，还是充满了新奇的。
“哦唔，她说她可能明年会来中国，但不住在杭州，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再来找我们玩。”莫雪遥顿时感觉平淡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盼头。
“她最近怎样。”
“喏，照片在这里，你看呗，感觉她的男朋友没有她高啊，哈哈——”
有一张照片里，二人站在一起，诺拉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狗，而男人则高举着一瓶伏特加。
“乡村的田园生活真不错啊……”
“只是把好的分享给了你而已。”
“诶？”
“不美好的部分都被省略了，乡村的生活是很辛苦的。”
莫雪遥知道李婉言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对那片广阔而自由的天地产生向往。
当然，很有可能她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后，就又想着回到热闹的大城市里来了。
“婉言，你那边窗户关了没啊？”
“关了。”
“怎么感觉漏风呢，有点冷——”莫雪遥抖了抖身子，嘟哝着抱怨了起来，“老妈不是说要买电暖器回来吗，怎么还不买？”
“等真正冷了就会买吧。”
“现在还不算‘真正’的冷吗？”莫雪遥撇了撇嘴，“南方又不会到零下十几度，差不多零度左右就已经很冷了啊。”
李婉言没法回答她的话，于是就把自己的愿望条拿了出来，放在她面前。
“啊，对了，还有这个——给，这是我十二月份的愿望。”莫雪遥也把自己的那张拿了出来。
实际上她不像李婉言那样是按照时间给的，她纯粹是随便抓的。
莫雪遥的那张上写的是希望冬天快点过去。
而李婉言的这张上则写着——「希望十二月下一场大雪。」
“唔，大雪吗？可能不太会下，能下点小雪就不错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在南方可是很少见的啊。”
“没有雪的圣诞节，不像圣诞。”
“那就希望最起码圣诞节的时候能下一场大雪吧。”莫雪遥把愿望纸条重新收了起来，打开自己之前写好的愿望，就像是打开了时间胶囊似的有趣。
如果这时候打开的是十年前自己的愿望……
“诶，婉言，忽然想到，不如给十年后的我们自己写信吧？”
“十年后吗。”
“嗯，不过，感觉好远啊，十年——就像是根本不会到来的日子一样，等到那时候，我们写的东西还能留着吗？”
“当然能，保存好就可以。”
“到时候放在哪里好呢？”
“就放在装人偶的盒子里吧。”
“那里？嗯——那么精致又昂贵的盒子一般倒是不会扔掉……”
莫雪遥算是半个行动派，当这个构想在脑海里涌现的时候，她就立马拿出纸笔准备开写。
十年后的自己会不会对现在的自己感到陌生？
是不是还会疑惑，曾经的自己竟然有过那些以后都没有了的想法。
大概更多的还是会觉得幼稚吧。
信还没写几个字呢，她就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穿越到十年之后，体验一下那种感觉了。
“唉，可惜我十年前没有给自己写一封信，不然现在就可以看了。”
“……那时候的你可能写不出那么多字来。”
“唔，也是哦。”
“咚咚——”就在莫雪遥起了个开头，斟酌了一下语句正准备开始的时候，外面的铁门被‘咚咚’的敲响了。
它在冬天发出的声音好像也比往日更清脆一些。
莫雪遥下意识地扭头看了李婉言一眼，发现后者今天竟然一点都不‘自觉’，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她只能唰地一下站起身，头发擦着床板窜出了小房间。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穿着花格子睡衣的虞姝。
走廊里的风吹得她不住地颤抖，将怀里的毛绒熊玩具抱得更紧了一些。
“啊啾！”
“啊，虞姝，你怎么了？”
“我、我家跳闸了，不知道怎么弄……”
“诶？跳闸了？把开关推回去不就好了？”
“好、好像是断掉了……”
“保险丝断了吗？呃，得换一根，这个我老爸会弄，不过，我们还是别修比较好，万一触电就糟了。”
“唔……”
“你爸妈呢？”
“他们应该还在上课……”
“这么迟了还不回家吗？”
“嗯，双休日的时候，要去教成人夜大的书，很晚才会回来。”
“这样啊……那你要不直接睡觉呗？你爸妈回来发现没电了，肯定会修的嘛。”莫雪遥认真地思考道。
但她完全没思考到真正的点子上，以至于站在门外的虞姝神情有些尴尬。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那泛黄的墙壁，轻轻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好……唔……好、好吧。”
“不进来吗。”这句话不是莫雪遥问的，而是李婉言问的，“进来喝点热水吧。”
“唔嗯……”
“啊，对，反正还早，可能你也睡不着吧！”莫雪遥跟着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产生任何自己的想法，纯粹只是顺着李婉言的话说而已。
“我有点冷……”
“很冷吗？”莫雪遥把家里的拖鞋放在了门口，穿着厚绒袜的虞姝踮着脚尖往前走了几步，才微微弯下了腰。
“我帮你抱着吧。”她指了指那只半人高的毛绒熊玩具。
“嗯……”
“虞姝，你的手指好冰啊。”
“嗯，有点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点冷了，感觉像是……在外面吹了好久的风一样。”
“来了吗。”倒好热水的李婉言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嗯。”虞姝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来了……啊？哦！来月经了啊？”莫雪遥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说起来，我的好像也快来了，好烦啊……每个月都是这样，冬天更麻烦，又湿又冷……”
“嗯嗯……有点难受。”
“不是有点，而是非常难受啊！”
“要是没有冬天就好了。”
“赞同！”
“是谁在夏天的时候说自己喜欢冬天的。”
“咳，反正不是我……”莫雪遥心虚地干咳了两声，“啊，对了，我家有装新式的空调，还有制热功能，要不我打开看看，能不能吹点热风，让房间里暖和些？”
“没、没关系吗？”虞姝知道开空调一定是很费电的。
“没事没事，偶尔开一下又没关系，再说了，这也算是测试这个功能到底怎么样嘛！”
莫雪遥说着，就一溜烟地窜回了房间，重新插上空调插头，然后又在抽屉里找起了遥控板来。
一到冬天，遥控板就像是会自己躲起来似的，不容易找见。
于是眨巴着眼睛站在门边，而从来没开过热空调的莫雪遥，捏着遥控板就又是好一顿鼓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