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大雪」
（一）
南方的‘大雪’，往往并不会下雪。
大雪，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一个。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七日，正是‘大雪’的这一天。
不过今天不仅没有下雪降温的意思，而且阳光还格外的明媚。
总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哪怕在路边见到盛开的野花都不足为奇。
在乐队教室里，她摆弄着磁带机的天线，收听起了电台的广播。
不知道听什么的时候，听一听天气预报永远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雪——帮我也泡一杯松针茶吧？”莫雪遥懒洋洋地托着腮帮，似乎连站起来都嫌麻烦的样子。
正在倒茶的雪先生就顺手从小柜子里拿出了莫雪遥的杯子，往里面放了几根洗干净的新鲜松针。
相比晒干的，苦味似乎要淡些，也有更多属于叶子的清香。
“农历上，今天已经进入「大雪」，现在是中午，外面的太阳很好，今天也格外暖和，不过这大概是本月最后几天暖和的日子了，最迟从下个星期开始，冷空气将进入杭州，将会有大量的降水降温，气温将会直降到零下，预测最低为零下四摄氏度……”
“啊，谢谢。”莫雪遥接过了雪先生递来的松针茶，凑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这是在雨空高中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了。
所以往年期盼的寒假，今年她反倒不是那么期待了。
甚至觉得今年寒假少放几天，也不是不能接受。
阳光直照在她的脸上，那肌肤就像是能发光似的白。
“话说小雪，你觉得学校安排我们去冬游，会到哪里去啊？”
“山里吧。”
“为啥啊？”
“随便想的。”
冬游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当然这也意味着，统考的日子不远了。
虽然不是期末考，但统考的意义并不亚于前者。
因为这是好几个学校联合起来考的。
雨空高中作为一所普高，一般是和其他普高一起考试，当然也会像这次一样，和重高学生们做同一张卷子，来测验学生们的学习水平。
不过像这种考试，总感觉是用来打击好学生的。
让他们能看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普高里获得个前几名，放到重高里，又能排到多少名。
见识到了差距，也就不会太过骄傲自满。
毕竟，高考的时候，可不管你是重高生还是普高生呢。
高三的学习就是一次长跑，中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冬天的山有什么好看的嘛，光秃秃的吧……？”
“也不尽然。”
“嗯……算了，总不可能是把学生们召集起来，一起去逛街吧？”
“也不是不可能。”
“几率太小啦！”莫雪遥往旁边坐了点，迎合着往这边挪了几寸的阳光。
……
（二）
“诶，小遥遥，你怎么和小雪这么早就到教室了啊，吃了饭应该在教室里再待一会儿的嘛！”
“怎么了啊？”
莫雪遥拨弄着花银银放在这儿的琵琶，有些生疏地弹奏着两只老虎的旋律。
“阿雯和阿秋发喜糖啦！虽然还没办婚礼吧，但已经提前发了，每人一盒，我帮你和小雪的都拿过来了。”
“喔——不错，饭后点心。”莫雪遥拆开了一个花银银放在桌上的喜糖盒子。
“今天的小遥遥懒洋洋的呢。”
“大概因为是周五了，所以有些懈怠吧，呼——哈——现在还有些怀念高一的家政课呢……”
“周五的时候上这些副课确实感觉挺开心的。”
习惯了高三的忙碌后，总让人觉得高一已经是很远之前的事情了。
“其他人呢？没上来吗？”
“说是今天太阳比较好，想去操场上晒太阳，我找不到你人，就到乐队教室来啦，没想到你俩都在呀。”
“阿雯他们有决定在哪里办婚礼了吗？”
“没呢。”
“总不可能真在学校里吧？”
“嘛，那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挺有趣的嘛！”
“那，亲戚朋友什么的怎么进来？那对于学校来说，都属于是闲杂人等了吧，而且还是那么多人一股脑的进来。”
“也是哦……那可能是在他们自己的别墅办婚礼吧，安心安心，阿雯说了，不管在哪里办，只要二班的学生想参加，都可以过去的。”
莫雪遥不用问，就知道花银银是铁定要去凑热闹的那个。
小时候，其实还挺喜欢参加别人婚礼的。
因为能获得些什么礼品，还不用管人情世故的东西。
不管说了什么话，都会以童言无忌或者小孩子懂什么之类来糊弄过去。
可以大胆的说话做事，完全不需要斟酌。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就越来越讨厌这些很多不熟悉的人聚在一块儿的场合了。
“干脆让阿雯和阿秋在学校里单独办一个婚礼，只有学生参加的那种好了。”
“噫，怎么可能嘛，办婚礼可是很花钱的~”
“但是，他们看起来好像也不缺钱吧？”
“但是办两次的话，第二次就没意思了吧？”
“其实某些地方也有习俗，是要在男方家和女方家各办一次的。”雪先生喝完了杯里的茶，正打算起身去再冲些热水进来。
“就是啊，白天在学校里办，晚上回去办，完全没问题嘛！”
“照这么说的话，还真有那个可能？对了对了，这次的伴娘是浅语老师来着呢。”
“伴郎呢？”
“还没选好，但花童应该是太阴老师。”
“确实挺适合的样子。”
婚姻，对于学生而言，是一个遥远的词语。
正因如此，身边给自己上课的老师忽然有一天要结婚了，才让大家感觉格外兴奋和新鲜。
“小遥遥，你说今年会不会下雪诶，感觉出太阳的日子好多。”
“喂喂，这个问题最近这段时间我们都讨论了不下十次了……”
“诶？有吗？”
“有啊……”
“诶嘿，既然生活是重复的，那讨论的问题也重复有什么关系嘛！”
“你当你是就在那一天里循环的是吧…”
花银银眨着大眼睛转移了话题：“小遥遥，太阳这么好，我们去天台上晒太阳吧！小雪也一起？”
“好。”
……
（三）
今天虞姝吃饭晚了点，导致她抵达食堂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出食堂门口了。
好不容易轮到她的时候，食堂里都显得有些冷清了。
一个人吃饭是一件早已习惯的事情。
最多是偶尔遇到莫雪遥他们，才会被招呼着坐过去一起吃。
她倒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很好，可以安心享受食物，不用非得分心和别人聊天。
因为吃得太慢，所以吃到后面的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她就又浇了点紫菜汤把饭吃完，这才去洗干净勺子返回教室。
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同桌——那个矮矮的，脸上有一些麻点的女孩子。
她正和另外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往楼下走，或许是想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又或许是想去操场上晒晒太阳。
“虞姝！今天还是去乐队教室吗？”她明知故问。
“嗯……是呀。”
“下次可以给我看看你在那里拍的照片吗？”
“可以……”
“嗯嗯！”她高兴地点了点头，“那，拜拜！”
只是简单的寒暄而已。
但对于虞姝而言却是少有的对话。
以往的时候，自己和同桌在走廊里碰到了，也只是点头打个照面，并不会有谁主动地招呼一声。
其实雨空高中的同学，要比她之前读的那所初中友善许多了。
该怎么说呢？
不愧是大城市的学校？
有很多差习惯或者不好的风气，确实是在小城市里更多见一些。
“诶，是虞姝，虞姝，你回教室吗？”又一个女生向她打起了招呼，这是她们班的生物课代表。
“是回教室，怎、怎么了？”
“我刚下来，懒得上去了，你能帮我把我桌上的一沓生物作业放到药老师的办公室里吗？就在四零三办公室。”
“诶？”虞姝有些犹豫，下意识地捏紧了攥着勺子的手。
虽然已经高二了，但她仍旧感觉自己像是个高一的新生，除了最常走的几条路线之外，去其他地方都会有些犯怵。
特别是那些从来没进过的老师办公室。
“我，好、好吧。”
“嗯嗯，多谢啦！”
虽然大家说话的次数不多，但对方还是像个老熟人似的冲她笑了笑，而后脚步轻快地追上了前面的另一个同班女生。
……
（四）
“咚咚。”
办公室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捧着一沓作业的虞姝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从没来过这间办公室的她，更不知道药咕咕的桌子是哪一张。
她仓促地扫了一眼，直接放在了一张比较干净的桌子上。
然后就像是做贼似的，扭头就窜了出来。
一直跑到楼梯间那里，确定没有人关注她后，才让她安心下来。
接着就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乐队教室。
想象中的练习或者闹哄哄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杯刚泡好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虞姝扁了扁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委屈。
“啊，虞姝？”
“诶？”
“你今天来得好迟啊。”
“唔……其他人都没来吗？”
“嗯，乐乐她们去操场上晒太阳了，我、银银还有小雪，在天台上晒太阳，你要一块儿来吗？就是可能风有点大。”
“嗯！”虞姝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