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和好兄弟的‘约会’
（一）
时间是2001年12月29日，星期六。
金色但却并不温暖的阳光照在那仍旧满是积雪的城市里。
街道上的积雪几乎已被清空，但那些被堆在路边的脏兮兮积雪却依旧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时钟的指针正指在‘7’的位置。
裹着红黑格子围巾的莫雪遥正站在火车城站的门口。
她用力跺了跺那因为穿了羊绒裤袜而显得更加肉乎乎的双腿，从嘴里哈出一团团朦胧的白气。
“白痴小济呢？”她嘴里咕哝着，睁大了眸子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希望能在其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喂。”但没想到的是，那家伙的声音却是从莫雪遥的身后传来了。
她微微偏过头，就看见只套着一件皮衣，穿着一条牛仔裤的端木济正一脸酷酷地看着她。
让她忍不住想到了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
当然，他的脸远没有动画里的那么长就是了。
他身后背了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二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互相呼出的白气都飘不到对方的脸上。
“带了？”
“带了。”
“哦哦！等下怎么换？”
“呃……更衣室。”
莫雪遥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不过她还是有些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小济你还是有点矮啊，要是178那种个子，穿起来应该很帅的！好了好了！我们快去赶火车吧！”
她说着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力招了招手。
端木济没回答，只是趁着她没看自己的时候，偷偷垫了垫脚尖。
然后在头顶试着比划了一下。
“快点啊老兄！虽然还有半个小时，但也不能浪费啊，这么多人呢！”
“哦……”
……
（二）
年关将至，又恰逢双休日，已经开始有人提前过年了。
不过能提前那么久的，大抵都是在工地做工的外来务工人员。
因为基本只有这种地方才会提前一个月就放假。
大雪过后的晴天反倒比下雪时还冷，候车大厅里许多等车的人都抱着身子抖腿。
有人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偷偷抽烟，在这么忙碌的时候，也很难去制止每一个抽烟的人。
候车大厅总是这般混乱，还经常能看到一些送朋友或者亲属的人进进出出。
莫雪遥把书包背在了前头，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像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小猫头鹰。
“你干嘛？”端木济绷着脸，好像在忍笑。
“小心点啊，火车站小偷很多的！”莫雪遥现在觉得大厅里谁都是小偷的嫌疑犯。
“……没必要吧？”
“喂，你在干嘛！”莫雪遥忽然瞪起眼睛，端木济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钻进了人群，而他的书包拉链刚被拉开了一点。
“看吧！”
“……”端木济无言以对，也学着莫雪遥一样，把书包背在了前面。
……
（三）
从杭州前往上海的火车，即使只是普快，也不需花费多少时间。
但在那怪味儿的车厢里摇摇晃晃，多少还是让人感到有点煎熬。
本来特意想了一大堆话题避免路上尴尬的莫雪遥，结果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只有端木济一直拿着个袋子，生怕她什么时候吐出来了。
至于提前想好要看的沿途风景……
那自然全都错过了。
“完了，我被银银传染了，坐火车都晕……”
“啊？什么？”
“没事……”说完这话的莫雪遥，在下车站旁的垃圾桶前吐了个痛快。
她觉得自己不是被火车晃晕的，而是被那难闻的气味熏晕的。
……
（四）
上海明显要比杭州更暖和一些，当然也很有限。
这里没下那么大的雪，只能在一些特角旮旯里看到几许尚未融化的积雪。
虽然来过一次，但莫雪遥还是对那头顶高耸的大楼感到压抑，总觉得它们挤占了原本属于天空的位置。
一出站，莫雪遥就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师傅回过头，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市方言，总感觉有种东施效颦般的别扭感。
“喂，小济，问你呢，到哪里？”
“我在看！”端木济飞快地低下头扫着入场票上的字，半天说不清楚，只能直接把票递给了师傅。
“哦哦，这里啊，好嘞，稍微有点距离哈，大概要六七十。”
莫雪遥肉疼地捂住了钱包，她在那一瞬间有点想下车了。
奈何车里的空调太暖和，让她不想迈出脚步。
毕竟之前说好了，车费她付的。
现在看来，这恐怕要比票钱还贵了呢。
“呃，那坐公交车能去那吗？”
“能啊。”
“怎么坐？”
师傅诧异地回过头，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的脸皮这么厚吧。
但偏偏他看起来好像就是单纯的这么问了一句。
“好了好了，挤公交太麻烦了。”莫雪遥好忙打了个圆场，“师傅，就去那里，开吧。”
“好。”
的士司机有些犹豫地踩下了油门：“你们钱带够的伐？”
“……”莫雪遥无言地挥了挥手中早已捏好的一百元纸钞。
在微妙的沉默中，他不再说话了。
……
（五）
特摄展会的场馆要比之前的爱好者聚会气派也正式得多了。
莫雪遥踩在门前的沥青马路上，心中忽生出几许故地重游的感慨。
上一次来上海，自己还是男孩子呢……
这座仿佛有魔力的城市，为她带去了人生中最大的转变。
“怎么进去啊？”
“排队。”端木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莫雪遥肩膀上的衣服布料，“……别插队。”
“噫，有票还得排队啊？”
“是啊……”
“很有经验嘛小济！”
“之前去过类似的。”
端木济单手揣进了口袋里，背着那沉重的包仰起头，一副过来人似的沧桑。
然而莫雪遥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光顾着看那一幅幅巨大的特摄海报了。
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来年的新特摄企划。
光是海报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恨不得飞到明年去了。
当然，等翻译成中文的盗版光盘出来。又不知道是得等到哪一年了。
……
（六）
一入场，莫雪遥就感觉哪里都想去看看，到处都让她目不暇接。
哪怕是平时不怎么看的战队类特摄，在现场亲眼看到那按比例缩小的大模型时，也忍不住想过去合个影。
——她可特地把父亲那光学照相机给带出来了。
“小济！你要去换衣服吗？我看那边官方展台上的空我了！巨他妈帅！”
端木济觉得自己不像是和女孩子出来玩的，而像是和好兄弟一块儿出来了一样……
“干嘛傻站着啊！快去换衣服啊！我待会儿帮你拎包！”
“那你在外面等我。”
“放心放心！我就在那个展台！”
莫雪遥朝着边上人最多的展台一指，没几秒就借助身材娇小的优势窜进了人群之中。
对于和一大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挤在一块儿，她好像丝毫都不介意的样子。
……
（七）
端木济意外的迟迟没有来找莫雪遥。
这让她有些奇怪。
好不容易再从人群里钻出来，就发现有一个假面骑士black已经被兴奋的爱好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且意外的竟然还有少数女爱好者兴奋地围着他拍照。
以至于莫雪遥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端木济。
“小济！”
于是她凑近大喊了一声。
后者立马转过头来，将脚边的书包朝她丢了过去。
“啊！喂！吓我一跳，万一我没接住怎么办？”莫雪遥没好气地冲他大嚷道，顺手将书包挂在了自己右边的胳膊上。
看起来好像比平时高了几分的端木济缓缓走近，摆了一个black在故事里最常做的帅气动作，惹来一群男人激动的高呼。
这些家伙简直比明星们的女粉丝还狂热……
莫雪遥看着他走近，然后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肩膀，感觉自己就像是穿越到了剧中一样神奇。
“好帅啊小济！！下次借我穿穿吧？”
“……你太矮了。”他小声说道。
虽然是事实，但还挺打击人的。
于是莫雪遥狠狠地拽着他晃了晃：“切，不就是穿了层皮套嘛！给你嘚瑟的——”
即使脱离了人群，在场馆里自由走动的假面骑士也依旧很抓人眼球。
难得的，莫雪遥感觉自己的魅力完全被比了下去。
男人们甚至都没有怎么被她给吸引。
但也正因为此，才玩得足够开心，也才能享受到那种纯粹的乐趣呢。
“小济！皮套里冷不冷？”
“还好，挺暖和的。”
“真不错啊，我也想穿着皮套溜达一圈——”
“你平时在学校里不穿皮套也和这差不多。”
“哈？我要的不是那种引人注目，而是你这种啊！”
“有……区别吗。”
“有！一个是因为我本人，另一个是因为我喜欢的角色！一个并不存在于现实，但却能摸得着的角色！不觉得很帅吗！”莫雪遥说着，不顾身上挂着书包的不便，做了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变身动作。
“超帅的吧？”
“……不太标准。”
“那你教我？”
“呃，你学不来，力度不够。”端木济很诚实地回答道。
“……”周围的人忽然都扭头看向自己了。
这让她顿时感觉很没面子……
“喂！”
“啊？”
“你妹的，给我点面子会死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