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封山的大雪
莫雪遥醒来的时候，脑袋正枕在李婉言的大腿上，双腿则压在花银银的胸口和腹部。
那比柔软的触感比最好的沙发还要舒服得多。
外面的天空一片苍茫。
就像是坠入了白砂糖覆盖的童话世界一样。
她的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只记得大家好像格外闹腾，因为被褥不够，就开了全屋的空调，壁炉因为有烟囱出气，所以也依旧燃着火，让这屋内暖和得像是春天。
虽说那会儿是躺着要睡了，但大家还是聊了好久的天，从批判旧社会开始，到批判全人类，说得那是一个热火朝天。
王佳乐还非常来劲地和雪先生讨论了好久‘原罪’的问题。
总之，那会儿莫雪遥已经困得睡着了，再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正因为相对睡得比较早，所以今天也才能第一个醒吧——
莫雪遥刚这么想，就立马把念头给打散了。
因为她分明看见雪先生正独自一人坐在壁炉的篝火前，悠闲地往里面添了些柴火，然后拿起上面一直温着的水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清茶。
她缓缓地坐起身来，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唾液黏着上颚与下颚，拉了一条长而晶莹的丝线。
“哈呼——”身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盖的薄被滑落下来，虽说屋内暖和，但还是让她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
就好像哪怕穿两件衣服睡觉，离开被窝时仍旧会感觉到冷一样。
“小雪，你这么早就起了啊，昨天我睡着的时候，乐乐她们还在和你聊天吧？”
“嗯，我没起。”
“啊？”莫雪遥疑惑地歪着脑袋，而后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没睡？”
“对。”雪先生笑着捧起茶喝了一口。
“不难受吗？或者说，不困吗？”
“偶尔体验醒着度过这漫漫长夜。”雪先生又往壁炉里添了一块木柴，“你们睡着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看着窗外，虽然下着雪，但天色还是渐渐亮了。”
“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莫雪遥伸长手臂，抓住了自己的羽绒服外套，披在了身上，又挪到篝火前伸出双手，轻轻舒了口气。
“如果人不用睡觉就好了。”
“咦？”
“太浪费时间了。”
“如果人不用睡觉的话，会缺少很多美好的东西吧？最起码就不会有‘梦’，以及和梦有关的故事了。”
“就像灰尘一样，即使再不喜欢，但它的存在却也还是必要的。”
“嗯！不过——如果人不用每天都非得睡觉就好了，又或者睡眠时间可以短点也好。”
“或者寿命长些。”
“对哦，那也可以。”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这个更好实现吧。”
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没有那么多人在睡觉一样。
好半晌，她才回过头，就看见雪先生已经眯起了眼睛，盘坐着摇摇晃晃，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将脑袋撞进了她的怀里。
“……结果还是撑不住了吗？”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慢慢地放平在地上，然后将自己刚才盖的薄被搭在他身上，就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松针茶。
窗外的雪花如棉絮般纷飞，卷起那银色的雾，让人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世界。
“封山的大雪呀……”
“咦，银银，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和小雪聊天的时候就醒了哦。”
“我们今天不会回不去了吧？”
“那不是正好嘛，在大雪天里睡觉，好舒服的嘛。”
花银银说着，就又躺下了，将脑袋枕在了莫雪遥的大腿上。
“还记得第一次和你打招呼的时候嘛？”
许多事莫雪遥可能都会忘记，但起码这件不会忘，因为相比认识其他人的过程，这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也太有特色了，所以印象深刻。
那时候花银银刚和她聊几句，就自来熟地抱住了她的大腿，说实话还是有点吓人的。
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自来熟到这种程度，一般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干嘛啊。”
“诶嘿，当时就想要经常枕着小遥遥的大腿呢。”
“就有那么舒服吗？”
“大概是会觉得很安逸吧。”
——仿佛时间会就这么徜徉下去，且身边的一切都不会变，永远也不会走到尽头。
她撇了撇嘴，捏了捏花银银的脸颊。
端木碧打呼噜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像是鼻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呼吸得有些费劲。
躺在她旁边的端木济翻了个身，将自己的枕头递到了她的颈下，呼噜声就又立马小了下去。
而他好像还没有从梦中醒来，似乎刚才的动作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莫雪遥轻啜了一口松针茶，拿起放在桌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外面的世界仿佛才凌晨四五点，但实际上现在都已经快十点了。
好像在下雪的时候，时间也会被跟着冻结一样。
“好快啊，这就又半天过去了，明天又要上课了。”
“难得这么浪费时间也不错嘛。”
“那你就难得地安静一点吧。”莫雪遥揶揄了一句。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花银银还真的安静了很久。
俩人就这么盯着玻璃外的雪，消磨掉了上午最后的时间。
……
当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又变得吵闹了起来。
端木碧看到外面这么大的雪，竟然是兴奋地要拉着大家出去爬山，说什么在山顶上玩雪更刺激……
但其他人却都只想待在屋子里等雪停了好回家，否则等到晚上就更不方便了。
“明天要上学？哎——不能再多休息一天吗？”
“……你和校长说去。”端木济呛了她一句。
“难得的大雪啊，说不定过年都没有那么大的雪了哦！”
“其实回去的路上也可以欣赏雪景嘛。”
趁着雪稍停，大部分人还是决定回家。
当然也有留在这里直接明天跟着俩姐妹一起上学的。
是王佳乐和雪先生。
要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恐怕大家都得往糟糕的方向去想呢，但现在嘛，根本连一个暖昧的玩笑都没人开。
积雪已经深得能没过半截小腿了。
“这是几十年一遇的大雪了吧……”
“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法在杭州见到了哟！”花银银顺着她的话说道。
“那也太夸张了……”
“所以说，每次下雪要珍惜嘛，还是去爬山吧！”
大喊着的端木碧被自己弟弟给拖到了一旁。
大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乡间小道。
端木家的姐弟也终于可以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和电瓶车了。
今天他们是不打算开门的，这会儿要回附近的出租房里补觉和休息。
“再见。”端木济特意看向莫雪遥，将声音顺着风送了过来。
“拜拜！”如果说他只是在向莫雪遥道别，那么莫雪遥就是在向他和他姐姐一起道别。
花银银懒得坐公交车转来转去，所以干脆是拦了辆出租车。
虞姝就和莫雪遥以及李婉言一块儿回去了，毕竟就住在隔壁，可以说是顺路得不能再顺路了。
她想起小时候大人们常拿他俩开的玩笑。
说是如果结婚了的话，走几步路就到对家了，完全不会有到一个新地方的陌生感。
坦白的说，小时候的莫雪遥也确实幼稚地想过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会怎么样。
但那时候想到最多的，也就是可以把虞姝家的玩具都拿过来玩了而已……
至于现在？
——她可是完完全全的女孩子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不会因为她结婚了而感情变淡。
毕竟如果女性朋友结婚了，男性朋友一般都会主动避嫌，减少联系的吧。
总之莫雪遥一定是那样的。
“虞姝，昨天没睡好吧？”
“没有……还好。”
“你身体那么差，回去还是好好休息吧？”在风雪中，连公交车都来得很慢，她用力跺了跺脚，“怎么还没车来啊？都多久了……”
“再等等。”
“早知道就拦出租车了，可是现在连出租车都见不到一辆了……”莫雪遥呼出几口白气，“说实话，下雪天确实挺漂亮的，但如果……每天都这么下雪，那感觉可完全受不了啊，上次我在百科全书上看到，北欧那里，一整个冬天都在下雪，而且天都不会亮，一直就是晚上，呼，感觉能把人逼疯。”
“看人吧。”李婉言淡淡地回道。
“咦，婉言觉得没问题吗？”
“嗯。”
“那要是有机会的话，干脆就冬天去那里度假吧！体验一下太阳不会升起来的感觉，虞姝也一起去？”
“唔？我？姆……好？”
“噫，回答得怎么那么勉强啊。”
“嗯……打算怎么去？”
“……毕业的时候去？能行吗？”莫雪遥自言自语。
“诶，那很快了诶……我们夏天的时候，北欧是冬天吗？”
“不是。”回答她的是李婉言。
“嗯，不是……那时候属于太阳几乎不会落下的时间——那边的气候真的很极端。”
莫雪遥只是随口提起，并不是真的要去什么北欧度假。
不过，这确实多少提醒了她什么：“毕业了之后，可是最长的暑假，还是没有作业的那种，果然应该出去旅游才好吧？以后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了！”
“嗯……嗯嗯。”虞姝用力点了点头，“到时候，留下最后一份回忆吧？”
“没错！就是那个！”她刚想再说点什么，三人一直等着的公交车终于来了，于是她也就顾不得嘴边刚要蹦出去的话，在车门刚打开的一瞬间就窜了上去，像是生怕它下一秒就开走了似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