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跨年的夜晚
倘若要说新年与平日究竟有何区别，那便是氛围不同吧。
一家四口人聚在一起，让这五十多平的小房子显得格外热闹。
母亲在忙碌着洗菜、择菜，而父亲则难得地当了一次掌勺大厨，做的一道道也全是硬菜。
像油炸肉丸这种，一口气做了几十颗，每一颗都有汤勺那么大，说是多炸点，留着年初一到年初五的时候吃。
今天要做的菜也是相当多，从下午一点就开始做菜，光是做那些可以放好几天，冷了也能吃的，就已经摆了大半张桌子了。
用父亲的话来说，那就是过年的时候，只有除夕这天是忙的，所以要把后面好几天的菜都备好，后面几天就不做菜了，最多把菜热一下吃……
这就和过年期间不扫地一样，说是迷信，但也有一种劳逸结合的古人思维在里面。
毕竟都辛苦了一年，过年后的那几天，就好好给自己放放假，什么也不做，放空自己，享受真正属于人的生活吧。
而莫雪遥和李婉言当然也没闲着，俩人一块儿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好在这是才刚装修完半年的家，没有那么多成年累月的灰尘，小半个下午就能把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干净了。
被从水果店带回来的酥糖就像是也感受到新年气氛了一样，到处乱窜着，那兴奋劲相比平时，简直就像是吃错药了一样。
令人有些遗憾的是，今天的天空依旧一直未晴。
天色只是从稍微亮一些的暗，走向了更暗一些的黑而已。
打扫完卫生的莫雪遥和李婉言，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甚至还很享受的一起泡了澡——虽说这浴缸两个人用稍微有些挤，但凑合凑合还是能坐下的。
新年嘛，就要像这样洗尽铅华，用崭新的姿态来迎接。
泡完澡后，总会让人感觉身上暖和得像是有火炉在烧。
所以莫雪遥就只穿了一件衣服加外套，甚至都没有在里面穿毛衣。
裤子也只穿了一条宽松的棉裤，只能说，在冬天不用穿着裙子到处跑真是太好了。
“在冬天穿裙子，果然是反人类的设计啊……”莫雪遥嘟哝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她反正是不打算写什么寒假作业的了，实际上大部分也早在之前几天就做完了。
新年嘛，当然得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看看电视什么的。
今天的电视节目也格外丰富，当然，各种明星出镜的公益广告也有不少。
最让人期待的，当然还是八点钟的春晚了——莫雪遥最想看的还是相声和小品，就像买到杂志后总会第一时间去看里面的漫画和短笑话一样。
追求简单的快乐是人类的本能。
李婉言坐在莫雪遥身后，而后者就很自然地把她当做躺椅似的靠了上来。
俩人就这么挨在一块儿，看了一下午的动画片。
大概只有在节假日，才能连播得这么过瘾，而且还没有多少广告了吧。
每一年新年在莫雪遥的记忆里，白天的时间都是很短暂的，漫长的反而是夜晚。
晚上八点不到，忙碌了一天的父母，也总算是停了下来。
父亲将一盘红烧鲈鱼端到桌上，这最后一道菜也终于完成了。
“好咯，姑娘们，来吃晚饭了！”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大家都没吃饭，最多稍稍偷吃一两个炸好的肉丸。
而现在，终于到了享受劳动果实的时候了。
母亲接管了遥控器，调到了播放央视春晚的频道。
屏幕上正在倒计时着春晚开始的时间。
在这个娱乐贫乏的年代，一家人一起等待春晚到来，就是最为幸福的事了。
再想一想，全国那么多人都和自己一样，收看着春晚，就更是有一种微妙的参与感了。
虽然是待在各自的家中，但却仿佛已经身处于了人民的海洋里。
“哎呀，大过年的，怎么不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啊？”父亲在家中走了一圈，‘啪啪啪’地将所有灯的开关一股脑都打开，家中似乎从未有过这么亮堂的时候。
当然，这也得益于那些新装的日光灯。
要是原本的白炽灯，恐怕是没法这般亮的。
“咚咚。”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莫雪遥穿着宽大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了门口，推开木门，外头站着的是李婉言的母亲，潘结香。
“阿姨来了啊！”
“嗯，小遥，新年快乐。”潘结香轻轻地笑着，从那件灰白色的羽绒服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她。
“啊，不用不用……”莫雪遥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眼神里却透露出几分渴求来。
“要的要的，难得过年嘛。”潘结香抿嘴笑着——她显然是涂了口红，嘴唇看起来比平时要红润得多了。
“真不用……”
“好啦，收下吧，和阿姨客气什么呀？”潘结香轻轻点了一下莫雪遥的脑袋，硬是将红包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莫雪遥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可惜脸上那止不住的笑意完全将她给出卖了。
“来了啊结香！”洗完手的父亲刚从盥洗室里出来，热切地招呼道，显然是提前有说过要来的。
大过年的，潘结香不来才叫奇怪呢。
毕竟她现在唯一的至亲在莫雪遥家啊。
“结香，坐这儿吧，今天我们好好聊聊天。”
“好呢。”
“妈妈。”李婉言亲昵地凑了过来，像是小孩子一样，轻轻蹭了蹭自己母亲的脸颊。
“好咯，大家都入座！准备吃年夜饭了哈！”
“吃饭之前先发个红包，来，这是言言的，这是遥遥的。”杨晓玉则从大房间里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来，递给了她们二人。
莫雪遥拿到红包后，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全是一元和两元的零钱，五元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张。
“噫，好少。”
“嫌少啊？那你还我啊。”
“切，总比没有好，那老爹的呢？”
“你妈不是给了吗，我也要给啊？”
“当然了啊，老爸是老爸，老妈是老妈嘛！”
“行，来！”父亲毫不犹豫地掏出皮夹，从里面摸出两张一百元的整钞，相当大方地拍在了莫雪遥和李婉言的桌前，“一人一百！”
“耶！还是老爹好！”莫雪遥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朝母亲挑了挑眉毛。
母亲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管多少，都是爸爸妈妈的一点心意，还有，这个钱得放着明天才能花哦。”
“今天也没什么机会花嘛。”
饭桌上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了起来，父亲也趁此机会站起身——
“来来来，今天是除夕夜啊，咱们高低得整点酒喝！”父亲豪爽地大笑着，拿起一瓶从超市买的普通红酒，弯腰找了半天拧木塞的开瓶器，才总算将它打开。
暗红色的酒液被倒进了精致的高脚玻璃杯中，在这传统的节日里，掺杂了几分半洋半土的气质于其中。
父亲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给莫雪遥倒了半杯，给母亲、李婉言以及潘结香都只倒了一小点。
“来，干杯！”
母亲见他这么倒酒，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哪有你这么倒酒的？红酒都是只倒一点的，你倒了一整杯，一点格调都没有了。”
“要啥格调，不就是个红酒吗，想怎么喝怎么喝，来，干杯！”父亲高举起酒杯再次大喊了一声。
第一个响应的是莫雪遥，她站起身，伸长了手臂，让自己的杯子和父亲的碰在一起。
其他人也纷纷将自己的杯子举起，大家的玻璃杯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后，莫雪遥直接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轻轻舔了舔嘴边那暗红色的酒液。
配着她那微微有些尖利的牙齿，在那么一瞬间，有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哈哈，你还真一口气喝完了啊？”
“不是干杯吗！”莫雪遥瞪着父亲，“不行，老爹你也得喝完！”
“行行行，我也喝！”
一整杯红酒下肚，父亲的脸色立马就变得红润了起来。
母亲在一旁不满地提醒道：“好了，你少喝点，酒量那么差。”
“说来也奇怪哦，我酒量不怎么样，小遥酒量怎么这么好？”
“这叫返祖现象。”
“喂，老妈你不知道什么叫返祖别乱说好不……”
“别光喝酒呀。”潘结香笑着指了指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吃菜！”
“来来来，吃吃吃，不过鱼可别吃完了哈。”
“为啥？”
“这叫年年有余，不懂了吧？”
“切——”莫雪遥拖长了声音。
八点刚到，楼外就传来了有人放烟花和鞭炮的声音。
烟花倒还好说，就是那连响的鞭炮声音大得人耳朵都有些刺痛。
但这就是新年嘛，一年也就这一次，难得闹腾一次也是应该的。
“我们等下吃完饭就去放烟花！”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红着脸大喊道，“嘿，我这次买了好几盒烟花，还有十几盒小的那种花里胡哨的烟花，鞭炮买了四个一千响的……”
“筒式的烟花有吗？”莫雪遥兴奋地问道。
“有啊，当然有，买了三四十个呢！”
“你买那么多干嘛哦。”节俭的母亲也总会说出些令人扫兴的话来。
“干嘛？过年啊，当然得热闹！”
“那我待会儿拿点出去！到时候和朋友们一起出去放烟花！”
“行！”
“大半夜的出去……”
“哎呀，过年嘛！”父亲拍了拍桌，看来真是有点喝醉了，“今天，我说了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