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河边一家人与猫
（一）
酥糖是不知什么时候钻到车里来的，发现它的时候，这家伙正舒舒服服地缩在毛毯里，享受着这天寒地冻中的温暖。
“酥——糖——”莫雪遥拽着它的两条后腿，将这只胖得像个球似的毛茸茸大猫给拖了出来，就这体型，哪怕是黄鼠狼在它面前，也显得像只小老鼠似的了。
“喵——”它发出不情愿的叫声，然后一个猛扎钻进了李婉言的怀里。
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它是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去暖和些的地方。
此时已接近中午，天空依然阴沉得像是午夜。
整座山里彻底下起了鹅毛大的雪花。
不像冰雹那样砸得人脸疼，这大概是属于冬天为数不多的温柔吧。
帐篷被风吹得呼呼晃动，要不是有钢钉打进了土里，莫雪遥甚至怀疑下一秒它会不会直接被这大风给吹走了。
“哈呼……”她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又立马缩了回来，“好烫啊！”
“因为太冷了吧？”父亲悠哉地抽了一口烟，笑着接了一句。
钓鱼竿上都已满是积雪，但旁边的鱼篓却空空如也。
来时说很好钓鱼的父亲，到现在连一条也没钓上来。
河面下也十分平静，完全没有鱼儿在游动的痕迹。
母亲这会儿不在帐篷里，她挎着个小篮子，披了一件走路可以穿的雨衣，正用一把小锄头挖着些药草，说是要带回去种。
火盆里的篝火烧得不算很旺，莫雪遥正用一根木棍无聊地拨弄着。
在这深山里，收音机都没有信号，让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老爹，你不无聊吗？”
“怎么无聊了？”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河面啊。”
“那有什么无聊的，哈哈，小遥，你还是没耐心啊。”
“切，好歹得有点事儿做啊。”莫雪遥把酥糖抓进了自己怀里，用力地捏了捏它的腮帮。
后者都懒得反抗了，任由它随意捏扁搓圆。
“酥糖酥糖，一只大傻猫~”
“喵——”酥糖大声叫着表示抗议。
“酥糖酥糖，一只大笨猫~”
“喵呜——”
“酥糖酥糖，胖得像球~”
“……喵。”这次叫得倒是挺短促，或许是它听懂了，自己也有点心虚吧。
“哈哈哈，给你无聊的，肚子饿了没？”
“嗯——有点？”
“那个大包里，有几个铁饭盒，里面装了串好的烧烤，拿来烤着吃吧，都是腌过的。”
“自己做的？”
“废话。”
“咦，老爹做的？”
“那当然。”父亲有些不舍地将最后一点烟都吸尽，才将烟头丢在了旁边那光秃秃的泥土地上，那里已经有七八根烟头了。
他摸了摸那皱巴巴的烟盒，叹了口气，将它也丢到了地上。
“乱扔垃圾啊老爹。”
“这个不算垃圾，这个是肥料。”
“切，强词夺理！”莫雪遥翻了个白眼，把酥糖丢到了地上，后者立马就又窜到了李婉言身上，猫爪上还沾了点泥土。
李婉言就抓着它的胖爪子，用枯叶将上面的泥土给擦去，免得踩得她身上都是脚印。
铁盒子里装着的是各种串好的烧烤，荤素齐全，馒头年糕这类主食也都有。
莫雪遥一看就知道是家里买来剩下的菜，还有些则是年货。
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因为是腌制好的，所以即使不撒调料就这么直接烤也没有任何问题。
莫雪遥挑了一串年糕，将它摆在了架于铁盆上方的铁网上。
“吃一串烤一串，这样不会一下子吃饱，也不会烤得太熟，还可以多吃一会儿。”
“老爹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啊？”莫雪遥瞥了他一眼，又用脚尖轻轻蹭了蹭李婉言的鞋子，“婉言你要吗？”
“在野外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啊，哈哈。”
“馒头吧。”
“要吃烤馒头吗？好嘞，我把它放上去——”
这并不是那种常见的刀切馒头，而是扁平的传统馒头。
整体比较蓬松，烤熟了之后就会像饼干一样的脆。
在家里的时候，也会煎着吃，馒头上面基本都会有一个红色的印章，是一个大大的‘福’字。
这似乎是外婆家那一片的特产，是回过外婆家的亲戚帮忙带来的。
烤馒头倒是没有腌制，因为光是普通烤过的味道就足够香了。
实在觉得淡可以自己撒点孜然和椒盐——这些调味料都装在一个个瓶瓶罐罐里呢。
当然抹点甜甜的炼乳也是不错的。
这玩意儿很贵，即使是目前莫雪遥家的条件，平时也不怎么吃，也就是过年了买了两瓶回家而已。
……
（二）
雪依然下个不停。
如果它有甜味的话，倒是可以用来洒在馒头上当糖吃了。
其实以前的时候，一家人很难得才会聚在一起。
父亲要上班，每天七八点出门，六七点才回来。
而母亲则是要去当保姆。
她白天是在家的，但晚上就要去烧饭做菜，打扫卫生。
最多的时候，白天把别人家小孩带回来照看，晚上去两户人家里烧饭做菜。
从下午三点一直忙到晚上十点。
每天都疲惫而忙碌，但生活却不见有多少好转。
学校里也经常会找各种理由收钱。
后来莫雪遥在干爹的帮助下，把户口挂在了他的名下，这样就是本地户口了，那一笔高昂的借读费总算是不用交了。
直到现在，她从法律上来说，还算是干爹家的女儿呢。
毕竟是在同一个户口本下的。
父亲计划等她上大学的时候，趁着大学本身就会迁户口的机会，到时候再把她的户口给迁回来。
或者干脆自己独立出去也可以。
只是不知到时考上了上海的大学，能不能变成上海的永久户口呢？
两根串串上的食物已经烤好，莫雪遥将馒头递给了李婉言，自己则低下头，咔嚓地咬了一大口年糕。
也不知是肚子饿了，还是眼前的风景足够开胃，莫雪遥只觉得这年糕是前所未有的美味，外面的酱料是咸的，里面却带着点淡淡的甜，外面是脆的，里面是软糯的，吃起来很有嚼劲，让她的唾液不住地开始分泌，想要一口气吃个够。
不过刚烤好的年糕还是很烫，即使她想一下子吃完一串，也没那么容易。
“酥糖，想吃吗？”
“喵~”
“切，贪吃猫，还真想吃啊？告诉你，没门儿~”莫雪遥斜睨了它一眼，“待会儿最多给你吃点骨头渣渣。”
“喵——喵呜——！”它开始抗议了起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仰着小脑袋，一副相当迫切的模样。
李婉言掰了一小块馒头给它，后者就那么囫囵地吞了下去，好像根本没咽似的。
“你到底是小猫咪还是吸尘器啊？你的牙齿长着是干嘛的啊？”
似乎和猫生活久了，就会忍不住和它聊天，即使它兴许并不能听得懂。
酥糖竟然很通人性地斜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找了个靠近火盆的位置趴下了。
“你今天能不能加餐，就取决于老爹能不能钓到鱼咯，所以，祈祷吧！”莫雪遥戏谑着笑道，父亲正好提起钓竿。
可惜，钩子上的饵料没了，而鱼却也没有见着。
“老爹，你这技术不行啊！”
“瞎说，我钓鱼那可是高手，只是今天稍微有点发挥失常而已，可能是天太冷了吧——唉，小遥，给我也烤个一串。”
“你要吃啥？”
“韭菜的。”
“韭菜的，壮阳啊？”
“去，你爹我还要壮吗？”
“嘁——我记得小时候，你和老妈洗完澡进一个房间的时候，经常我连广告都没看完你就出来了。”
“瞎说啥呢你，咳咳！”父亲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好几声，想要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上，但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烟已经抽完了。
……
（三）
父亲一手握着钓竿，一手捏着竹签，吃着莫雪遥给他烤的韭菜：“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啊，是想当一个登山家的。”
“登山家？”
“就是背着行囊去爬山，去山里宿营，在山里找吃的，那时候我才十六七岁吧，就去爬过两个月，是秋天的时候，虫子不多，我就带了米和工具，用的是上学那会儿的书包……”
“那菜呢？”
“菜？简单，山里到处都是野菜，还可以设置陷阱来捕猎，用弹弓打鸟、打兔子吃。”
“你就这么在山里过了两个月？”
“对，就在里面生活了两个月，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就在河边洗澡，那时候秋天嘛，还是有点冷的，不过感觉很自由啊，可能是我这辈子最自由的时候了，无拘无束，哈哈，想起来，年轻可真好啊。”
“噫，出来的时候肯定很邋遢。”
“哈哈，还好，就是鞋子给穿破了，后来我给自己编了双草鞋，刮胡子么用小刀就行。”
“老爹还会编草鞋？”
“那当然，这可是野外必备的求生知识之一。”
“你就在山里绕圈吗？”
“那肯定不是啊，我是一直往深山里走，一直走，出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很远的小镇上，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山的感觉，啧啧，简直就像是开疆拓土一样过瘾。”
“那下次什么时候我们也去爬山，去山里宿营吧！”
“哈哈，你以为在山里生活和我们现在这样似的啊？那可不是度假，吃东西没什么调味料的，最多放盐，捕来的猎物得自己处理，有时候还会抓不到，那就只能饿肚子，洗澡是露天的，柴火也得自己找，上厕所更麻烦，没有纸的话就用树叶……”
“好了好了，吃东西呢！”
“哈哈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