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到访
（一）
凌晨四点。
杭州的天空还是漆黑的一片。
昨天下午五点就躺床上睡觉了的莫雪遥，这会儿猛地睁开双眼，清醒得就像是已经用冷水洗过脸了一样。
兴许是因为开学已经近了，所以她的生物钟也在无意识的调整着。
身旁的李婉言睡得很沉，她正轻轻地咬着自己的一只手指，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婴儿一样。
莫雪遥悄悄跨过她的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老实说，在刚起床的时候，她还没想好今天应该做些什么。
但洗漱过后，看到窗外那连成一片的黑色天空时，她就决定来一次黎明前的冒险。
这让她觉得有些兴奋，就连脚底板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干脆就去笑笑家吧……但是不知道这么早有没有公交车，嗯……干脆骑自行车去？我想想……那边怎么走比较近呢……”
去远在郊区的墨家俩姐妹家中，大概就是她能想到的，最远的冒险了。
“酥糖，跟我一起去探险吧？”莫雪遥将还在睡梦中的酥糖抱了起来，这只猫咪的作息都快和人差不多了。
“喵……”酥糖困倦地半睁开眼睛，见是莫雪遥后就又合上，脖子像是支撑不住脑袋似的往一旁耷拉，一副任由摆布的模样。
“傻猫。”莫雪遥捏了捏它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待会儿你就坐篮子里吧，嗯，给你拿块破布保暖一下好了……”
人在精神的时候，总是充满行动力的。
于是在这个天还未亮的早晨，莫雪遥带上手机、带上钥匙、带上钱包，带上自己和猫，悄悄地出了门。
……
（二）
摇摇晃晃地骑上自行车，莫雪遥一头撞进了黑雾之中。
城市的路灯还亮着，大街上几乎没人。
但悠悠地却传来飘香，那是已经开门了的早餐店。
店主们正忙碌着，为早上将会到来的热闹生意做准备。
莫雪遥在一家专门卖豆腐脑的早餐店停下，看向正满头大汗的老板：“老板？豆腐脑现在有了吗？”
“有的，有的，要咸的还是甜的？”
“嗯……早上就，甜的吧。”
“好嘞，打包？”
“嗯，打包。”
豆腐脑就和豆浆一样，被装在了一个长条形的塑料袋里，塑料袋外面又套了一层，免得它破掉。
毕竟这塑料袋实在是很薄。
每一家早餐店几乎都只做那么一两样东西，比如做豆浆的最多再做个豆腐脑，不会去做什么烧饼油条。
又比如做烧饼油条的最多顺便卖个甜牛奶，而不会卖什么豆浆和豆腐脑……
每一家店都有着各自的特色，每一家店也都必不可少。
莫雪遥在这家店买了豆腐脑后，又去前面些的早餐店买了一个很大的韭菜粉条盒子。
油炸的，造型像饺子。
一个五角钱，比她的脸还大三分。
这个趁热吃才行，冷了就会有些咬不动了。
莫雪遥就将豆腐脑放在篮子里，然后一只手骑着车，另一只手捏着这个大韭菜盒子，悠闲地吃着。
迎面拂来的风已经不那么冷了一即使现在是凌晨。
酥糖在篮子里打了个哈欠，抱着装在厚袋子里的豆腐脑取暖，睡得依旧香甜。
……
（三）
在凌晨骑行最美妙的一件事莫过于看着天空一点点亮起。
先是像是极光似的，泛起紫色的光晕，整个天空从漆黑一片变成深蓝，然后那紫色的光慢慢褪去，天空的颜色也逐渐变浅。
那一轮刚刚升起的太阳散发出嫩黄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以下慢慢地探出头来。
通往郊区的路大都是农田，所以一路上她的视线几乎没有被怎么遮挡。
“果然早上骑车出来是正确的选择啊……”莫雪遥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忍不住轻轻哼起一曲温柔的歌。
酥糖也终于醒来了—在莫雪遥把豆腐脑喝完之后才醒的。
它趴在车篮的边缘，脑袋上的毛被吹得像野草似的摇晃，一双猫眼睁得很大，两只耳朵时不时地抖动一下。
最让人愉快的，就是下坡了。
莫雪遥不再需要踩动踏板，而是可以享受从上坡费劲上来后的休息，自行车在此时化身为了电动车，可以任由那风儿的小手摸过自己的脸颊。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七点。
天空也彻底亮堂了起来，看得出来，今天会是个晴朗明媚的日子。
今年的春节，晴天没有几日，每一个晴朗的日子都相当珍贵。
这里已经是村庄的入口了，走进这条小道，一直走到最里面，就能抵达墨家俩姐妹的家了。
莫雪遥甚至已经想象到她们此时的惊喜了。
现在是放假，而且还那么早，她们应该还在睡觉吧。
也不一定，作为姐姐的墨筱笑八成是已经起来开始忙碌了的……
“啊——杨言开？”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正背着书包独自从远处走来的杨言开，看起来应该是刚下车的样子。
因为在他来的那个方向，就是一座大型公交总站，同时里面还会停一下短途的出市大巴车。
“呃？”杨言开挠了挠他那黑黝黝的脸颊，视线落在了莫雪遥身上，然后又慌忙地移开了，“莫雪遥？”
“嗯，是我，你怎么来了？你好像也不是艺术社团的人吧？”
“呃，我是来帮忙的……”
“咦？”
“帮忙开荒。”杨言开挠了挠头，“你呢？”
“我就是来玩的啦，嗯——心血来潮？”
“哦——”杨言开拖长了声音，明明他和其他的女孩子都能正常交流，偏偏面对莫雪遥时显得有些局促。
大概是因为她的美实在太过特别了吧。
特别是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清澈得像是能映照出每个人自己的内心，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一起走？”莫雪遥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用力拍了拍自己那穿着运动裤的屁股，“呼，骑车骑久了，坐得有点累，正好下来走走。”
“哦哦……哈哈，今天是个大晴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适合种地。”杨言开挠了挠头发，有些生硬地大笑道。
看得出来他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笑笑她们在哪里弄了块田啊？之前不是在院子里有种过点菜吗，还要开垦新的？”
“嗯，是距离家远一些的位置。”杨言开点了点头，“上次来的时候是开荒，这次应该就可以播种了。”
“上次也是你一个？”
“不，小雪也来了，他弄了一条能上去的斜坡。”
“打算种什么啊？”
“肯定是适合春天的蔬菜。”
“说起来，我妈也在水果店的平顶上种了不少菜，要不是过年雨水比较多，她肯定得天天跑去浇水什么的。”
“种菜好啊，成熟了可以自己吃，而且又新鲜。”杨言开乐呵呵地笑道，将双手揣进了口袋里。
莫雪遥则一边推着车一边跟着他往前走，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二人，在话题逐渐聊开之后，似乎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对了，笑笑怎么会找你帮忙啊？”
“因为在学校里也经常会交流一些侍弄花花草草的心得，再加上我是农民的孩子，每年农忙只要有空都会去帮忙，所以这次就把我喊过来了。”
“我记得你家在T县吧？过来还挺远的。”
“对，不过我家在城里也有房子啊，哈哈，老家是我们家的祖地，城里的房子是我爸工作分配的。”
“说起来，你爸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有好几个姐姐，就我爸一个儿子。”
“噫，那你还算是独苗了？”
“呃，对，我妈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再生了。”
“啧啧，那你爸肯定经常说什么还好当时生的是儿子之类。”
“啊，你怎么知道？”
“哼哼，我当然知道了，猜也猜得出来嘛。”
“哈……哈哈……农村的家庭嘛，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
（四）
虽说是一条农村小道，但路边也不仅仅只有农田，还有一根根高耸的电线杆。
上面的电线凌乱地接着，一根连着一根。
总有麻雀喜欢停在上面，欣赏着高处的风景。
二人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到了这里，就连村庄都被甩在了后头，再往后，就没有村庄了，唯一的一户人家就是墨筱笑她们的集装箱房。
“……你从六岁就开始干农活了啊？明明是独子却一点也不宠着呢。”
“哈哈，在我们那就是这样的——喔！”正聊着天的杨言开忽然兴奋地停了下来，指着电线杆周围长着的野菜，“看，莫雪遥，这是春天特有的野菜哦。”
“这什么？有点像……蒲公英？”
“哈哈，不是，这是刺儿菜——在我们那是这么叫的。”杨言开欣喜地蹲下身，打开了他那里面什么也没装的书包，“这些刺儿菜都很嫩，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凉拌或者煮粥都好吃。”
“什么味道的？”
“有一点点苦，很脆，习惯了它的味道后会觉得有点甘甜。”杨言开蹲下了身，摘起一朵刺儿菜放进自己书包里，“待会儿可以尝尝，很好吃的。”
“又是苦的啊。”
“野菜嘛，都多少有点苦的，哈哈。”
“噢！杨言开，你看那个，那个长得好大！”
“哈哈，建议你不要摘那个哦，虽说也可以吃。”
“为什么？”
“嗯，电线杆旁边的，狗啊什么的都喜欢往那里撒尿吧。”
“啊……！噫——”
“哈哈哈……”
“说起来，杨言开你还真是……像个老伯伯一样呢，对这些野菜啊，农作物啊这么感兴趣，感觉也就是我妈这个年龄的人才会对路边的也才感到兴奋吧。”
“食物是很珍贵的，看到可以吃的野菜，感到高兴也是很正常的吧？”杨言开咧着嘴笑了起来，“想象一下，这要是在饥荒年间，你看到这些东西，心情该会是多么的美妙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