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对错难分
“我们必须让学生们更好的学习，这样才能考到更好的大学，这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这是决定他们一生的大事！该给压力的时候就该给压力，他们之后一定会感谢我们的，而如果我们现在不管，只会有更多的人后悔，我甚至觉得应该让所有高三学生都住校，每个月再回家一次，每天的课余时间要再压缩，我们的学生实在是太幸福了，你看看北方穷苦的城市，看看那些学生，每天吃饭前都还要再做一张卷子呢！我们的学生呢，才做多少作业，写多少卷子，完成多少复习内容？这不应该，这是最好的年纪，应该艰苦奋斗！”副校长说得愈发激动，他的唾沫横飞，“在我们那时候，都是自发的五点起床，一点才睡，每天就睡四五个小时，也没见怎么样啊，啊，怎么，难道我们雨空高中的学生就特别娇贵？”
副校长终于停下了他的话，似乎是因为一口气说太多有些缺氧，需要休息一下。
莫空好整以暇地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一切东西过了界，就会失去底线。”
“什么过界？我们这是为了学生好，难道不在学校里竞争拼搏，以后就不需要竞争和拼搏了吗？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是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所以我们只能教出禽兽和机器，而不是人吗？”
“但社会就是这样，你不学会这些，就会被淘汰！”
“就是因为步入社会的都是这样的‘东西’，所以才会导致社会这样。”莫空悠悠然地放下了烟斗，“你要清楚，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不同的人构成不同的社会。”
“但社会向来就是如此的，我们很难改变社会，所以只能改变自己。”
“向来如此……”莫空笑了笑，第一次完整地说出了副校长的名字，“冀怀民，如果向来如此的话，我们此时应该还在封建时代，而不是迈入了这个新时代，过去的，就有的，从来不是向来如此便对的，腐朽的，错误的，就应该被打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培养真正的人，而不是什么都不敢改变，只敢改变自己的机器与禽兽。”
“歪理！你很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那你的弱肉强食是什么意思？”
“弱肉强食，没有竞争力的，就天然会被淘汰，那不然，别人那么努力，你不努力，你凭什么过得比别人好？别人能做的，你做不到，那凭什么不是你被淘汰？这也是应该有的自然规律！”
“好，既然如此，那么冀怀民你再过几年就该自杀，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高龄且无法生育的动物就是在浪费食物，包括人体的一切生理机能，也就只是让你活到生育功能失效之前的。”莫空眯起了眼睛，“既然要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那不妨学得更彻底一点，或者，曾经就有那么一个思潮是按你来的，它的名字叫做法西斯，在他们的世界里，凡是残疾的，不健康的，生理有缺陷的，或者心里有缺陷的，都该被人道毁灭，因为优胜劣汰，所以不能让他们浪费粮食。”
“你，你，莫空，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你说的都是极端情况！”
“当底线一点又一点被降低的时候，极端情况就不远了。”莫空的语气很平静，看着副校长冀怀民轻轻摇了摇头，“驯化学生然后让他们失去反抗，进入社会后也任由人摆布，那么很多事情就永远无法改变。”
“那么就算如此，你光是培养我们雨空高中一个学校的学生又有何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埋下种子，总有发芽的时候，这也比你现在扼杀一切要好。”
副校长感觉自己快要发疯：“莫空，你强词夺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扼杀一切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你说是不是应该苦一苦，熬一熬，再奋斗一下？”
“那得出于学生意愿。”
“小孩子懂什么啊！他们就是贪玩！”
“他们不现在玩，以后也会补偿自己去玩。”
“那也比现在玩好！”
“所以，你只是对学校的成绩负责，而不对他们的人生负责。”莫空终于说了一句重点的话，“你有愧为人师，你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当前的利益，你为了学校却不为了学生个体，学校的荣誉，学校的提升，归根结底，都和你有关，都是你的利益。”
“你，你……”
“好了，冀怀民，我不想和你继续争辩，因为这没有意义，很显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是对错难分的。”
“时间会证明我说的没错！”
“时间永远也证明不了什么，所有的事情在时间长河里，一段时间里会是错的，一段时间里会是对的，如此反复。”莫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那深陷于眼窝里的眸子流露出几分疲惫和沧桑。
“那些国外的东西，没法放在我们这里用，国情不同，国情不同，莫空啊莫空，你这是死板的生搬硬套！”
“倘若要说死板，我想没有比你更死板的人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崇尚国外的一切，认为那都是好的，现在我觉得，有些东西只有我们自己的才适合我们。”
“有些东西同样，我们自己的，并不适合我们。”
俩人忽然就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莫空踱着步走到了自己的校长桌后面：“各退一步，我同意星期六的时候为学生开展补课，重新讲解那些不容易被掌握的知识点。”
“不行，星期六，还有星期天半天。”
“不，我的底线是，星期六，甚至我还想说，星期六半天就足够了。”
“……星期六到晚上九点。”
“星期六正常四点四十五放学。”莫空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并且总排名在全校前五十的学生可以选择不上课。”
“那怎么可能！”冀怀民瞪大了眼睛，“成绩好更应该好好学习！”
“我觉得成绩好更应该好好放松，太大的压力，反倒会让很多东西发挥不出来。”莫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样吧，虽然前五十的可以不上课，但也得在星期六到学校来，同时可以自由活动，游泳池和操场都对他们开放，想自学又不想去教室听课的，也可以去专门分给他们使用的自习室，或者自己去不上课的老师那单独学习。”
冀怀民皱紧了眉头，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表明几乎没有让步的可能了。
“同时，你必须得同意我给高三学生安排的几个活动，事实上不同意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挠，冀怀民。”
“呵呵！”冀怀民咬着牙，“好！莫空我告诉你，你这校长也当不了多久了！”
“没关系，我会建立一所民办学校。”莫空平静地笑了笑，“雨空高中的名字我会买走的。”
冀怀民说完这些话后，便愤愤地摔门而去。莫空坐在了自己的校长椅上，整个人十分放松地靠着椅背，不多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探了进来，苏雨晴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道：“走了？”
“嗯，走了，真是个难缠的小老头，呵呵……”
“呼，真是，在楼下都被你们的声音吓到了，好响。”
“没办法，他也很固执。”
“你比他更固执。”
“不，我是懂得变通的。”莫空晃了晃抽完烟草的烟斗，似乎懒得再填进去，于是干脆就点起了一根普通的卷烟，“现在的安排是星期六上课，以不上晚自习的时间放学，当然，他不得过问我的一些活动安排。”
“真不容易呢。”苏雨晴灵巧地滑进了莫空怀里，用脑袋顶着他的下巴，“不过，生活太美好的话，学生们会不会难以承受社会的现实呀？”
“生活平静美好的人，才有更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才更容易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为什么？”
“因为前者在面对黑暗时还能想到曾经的光明，并且努力去寻找光明，但后者在黑暗中却看不到希望，因为那种东西从不曾有过。”
“好像有点道理？算了，在这方面我也说不过你啦。”苏雨晴用脑袋轻轻蹭了蹭莫空那胡子拉碴的下巴，“所以星期六就是所有学生正常上课？”
“前五十名的不用，并且操场、游泳池，甚至校内的游戏厅都对他们开放。”
“这哪里像高三呀，噗。”苏雨晴掩着嘴笑了起来。
“因材施教。”
“嗯……合宿的事情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吧。”
“体育特长生你应该都安排妥当了？”
“是的，还有音乐特长生，我会安排他们去参加考试，有机会的话，可以进提前自主招生。”
“这个也说下来了？”
“呵呵，名额确实不太好拿，现在对音乐特长生不怎么重视，体育特长生倒是方便。”
苏雨晴整个人都瘫在了莫空的怀里，甚至把鞋子脱了踩在他的大腿上：“唔，困了……”
“今天很累吗？”
“也不是啦，好久没上班了，第一天上班就会犯困嘛……让我靠会儿，我想睡觉……”
“你锁门了吗。”
“放心啦，当然锁了啦。”
“蓄谋已久。”
“才不是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