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妈！
（一）
2002年4月1日。
距离七月份的高考更近了一些。
而据民间传闻，这可能是最后一年七月份的高考了，从明年开始，都将提前一个月进行高考。
也就是说，明年的高三学生会比他们少整整一个月的复习时间，也会少整整一个月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日子。
但莫雪遥的心情却是矛盾的。
既因此而感到庆幸，又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
昨天休息了一整天，她哪里都没去，就待在家睡觉，以至于感觉那段时间就像是被偷走了似的，仿佛从未有过那个休息日一样。
“遥遥，昨天睡了一整天还是很累吗。”
“不是啊，也算是……累吧，主要是感觉精神上疲惫？因为大部分时间都睡过去了，感觉根本没好好放松啊，起码得看个大半天电视剧或者玩个大半天的游戏才过瘾吧？”莫雪遥套拉着双臂叹了口气，“要知道，上个星期可是连上了那么多天的课啊，才休息一天当然缓不过来了啊。”
“别担心，其实明天放假。”李婉言轻轻顺了顺莫雪遥的长发。
“诶？真的？”她瞪大了眼睛，惊喜万分。
李婉言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严肃，让莫雪遥有些茫然和慌张，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
不出三秒，她忽然舒展了眉头，用手背轻掩住了朱唇：“噗……遥遥真信了吗。”
“啊？”
“愚人节快乐。”李婉言淡淡地将这句话丢给她，然后快步走上了楼梯。
莫雪遥紧跟着她的步伐：“喂喂，没想到婉言也会开愚人节玩笑啊，咦，今天是愚人节了？对哦，是四月一了……”
“嗯。”
“啊，婉言，你鞋带散了！”
“小皮鞋没有鞋带。”
“可恶——没骗到！”
“好古老的骗术，你是小学生吗。”
“才不是哩！”
……
（二）
高三二班的教室里，李婉言照例开窗通风，散去那浑浊的空气。
莫雪遥将沉重的书包放在了桌上，把作业拿出来，又翻了翻里面一大堆备用的物件，就将它整个地塞进了抽屉里。
大部分学生都是把书包挂在椅子上的，这样抽屉里还可以再多放些东西。
但她还是更喜欢把书包放抽屉中，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一些，至于放不下的东西，那就塞到教室后头的柜子里去嘛。
实在感觉桌子上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了，就叫李婉言帮忙整理一下，总能变得清爽起来的。
暂时没什么事儿做的她，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放空一下大脑。
一般没过多久，雪先生就会进来。
然后他俩会一块儿去乐队教室……
但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今天第三个进入教室的，竟然不是雪先生，而是周勇。
就算是他要抄作业的时候，也很少会这么早来学校吧，毕竟这个时间点想抵达学校，起码都得是五点半之前起床的了——毕竟这会儿才六点多几分钟而已。
“哟嚯，这么早啊，周勇~”莫雪遥热情地冲他打了个招呼，轻轻挥了挥手。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了几步，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怎么了，昨天去高缘家打游戏通宵了？”她戏谑着问道。
而周勇却盯着莫雪遥的小脸，眼睛一点又一点地瞪大，恍恍惚惚地呆愣在了原地。
“干嘛呢？走神了？灵魂出窍了？”莫雪遥晃了晃手掌，看着像是被定在原地了的他。
他的面部肌肉开始颤抖起来，终于慢慢挤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像是见到亲人似的红了眼眶：“妈！”
“……哈？”这下是莫雪遥被定住了，三秒钟后，她使劲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咳……呃，呃，那什么，刚才感觉你笑得特别慈祥，一不小心就喊出来了……”周勇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又一下子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让人不由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把鼻涕吸到喉咙里去了。
“缺少睡眠导致产生幻觉了吗。”李婉言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哈……哈哈……”
“哦，对了，周勇，明天放假哦！”
“啊？”
“……喂？”
“哦哦。”
“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的啊。”
“啊？”
“明天当然不可能放假嘛，是我骗你的啊，愚人节快乐！”
莫雪遥可以看到，周勇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他循着自己的位置坐下，明明来得这么早，看起来却不像是要抄作业的样子，反而是把书包一放，托着腮帮开始发呆了。
“你怎么和思春的小姑娘似的啊？”莫雪遥凑趣靠了过去，将右手的手肘搭在了他的书桌上，“怎么回事啊你？”
“咳，也没什么……对了，莫雪遥，考上医学大学分数要求很高吗？”
“你说的不会是浙江医……”
“对，就是那个！”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啊，那个分数要求可不低哦，起码得个五六百分吧？你现在总分多少？”
“咳……按照上次和重高联考的算？”
“嗯，就那个吧，毕竟是联考的，分数比较准确一点。”
“四百二十多分……”
“差了一大截啊。”莫雪遥好奇地歪着头，“怎么，你突然想去当医生了？虽然说不同专业分数不同，但那好歹也是一本啊，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哦，或者换一所二本的医学院怎么样？”
“就那所。”
“真是，奇怪的执着啊。”
“我要怎么样，才能考到足够的成绩啊！目标首先……五百分？”
“等等等等，你作为文科生去考医学院，能选的专业不多啊，最好也就是中医了吧？”
“啊，没问题！”周勇的右手用力一锤左手的掌心，“就那个吧，我从现在开始努力还来得及吗？”
“……不是不是，我说，喂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虽然说努力一点是一点，但你想一下子考到五百分以上，多少有点困难吧？你看过那本小册子吗，去年浙江医学院的中医专业录取分数线是五百二十二啊，你现在可是差了一百多分啊。”莫雪遥忍不住将手搭在周勇肩膀上，使劲晃了晃，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哪根筋坏掉了，又或者受到什么巨大的打击和刺激了。
但是刚才有些颓废的周勇，这会儿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还有三个月，来得及，莫雪遥，可以拜托你辅导我的学习吗？我……啊，我没钱……”
“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啦，我有空的话辅导你倒是没问题……呃嗯——或者干脆找小雪？”
“不行啊，小雪的思维太跳跃性了，他给我讲题目我总是听不懂啊。”
“在那之前你有没有考虑过是你自己基础不扎实呢……”莫雪遥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先说说看你现在各个科目的情况如何？”
“语文，中规中矩吧，没什么问题，数学，经常不及格，历史……”周勇一口气把自己的各科情况报了一遍。
莫雪遥一边侧着耳一边轻轻点头：“嗯，嗯，这样啊，数学和英语差得离谱啊，但是这两门也应该是能最快跟上来的，其次是地理，这个你也不太行，好吧，总之，你先自己好好保持其他科目的分数不要下降，然后，重点学习这三门吧。”
“谢谢了，莫雪遥，有时候我真的感觉你比我妈还亲切！”
“我靠，我有那么老吗！！”
“咳，就是感觉很慈祥很和蔼嘛……”
“那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那是应该用在美少女身上的比喻嘛！”莫雪遥竖起了眉头，不满地大嚷了起来。
不过或许还真是这样，才会主动找莫雪遥吧，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找实际上教学水平更高的李婉言呢？
……
（三）
周勇那高涨的情绪，多少也让莫雪遥不好意思再那么懈怠了。
这算是最后的冲刺阶段，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啊，虽然理由各不相同，但终究是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毕竟这是能改变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虽然如此，莫雪遥还是很好奇：“在帮你出题目测验你的情况之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奋发图强啊，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怎么的？不会三分钟热度吧，下午就不想努力了什么的？”
周勇用手指挠了挠脸颊，从他鼻孔里伸出来的一根鼻毛正在风中摇曳：“有一个女孩，我和她约定好……呃，嗯……”
“女孩？和她？约定？”莫雪遥冒出了一大堆的疑问，然后很快想起了那个经常和周勇碰面的人。
“她啊。”
“嗯。”
“但等你考上，她也该毕业了吧？”
“同样的专业，以后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啊。”
“好吧，你这小子，那早点干嘛不努力呢？”
“我呃……我也是最近才……”
“你不会最近才表白吧？”
“我啊，哈，哈哈……”
莫雪遥捂住了额头，一副败给他了的模样：“你可真是够厉害的，我服了你啦，而且又是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份动力了啊。”
周勇揉了揉鼻子，将那根鼻毛搓了下来：“说好的，她等我。”
“意思是——”莫雪遥的思维在此时格外敏捷，“她走了？”
“……嗯。”
“难怪哦——好吧，放心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让你提升分数的，但前提是你自己得努力才行，还有，我额外花时间帮你提升成绩，我做别的事儿可就没时间了啊，所以以后我的值日项目就交给你来做了，然后，嗯……你中午从食堂打饭过来，我就不去食堂吃了，这样可以节省点时间。”
“好！没问题！”
“等等，还有别的，比如说，你必须得早点来学校，这样可以多出很多时间，还有，中午的时候就去乐队教室吧，我特许你去那里自习，顺便我和小雪都能教你，嗯，让我想想……”
周勇热泪盈眶地看着莫雪遥，忽然抓住了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
“喂喂，你干嘛？”要不是知道他有女朋友，莫雪遥还以为这小子要向自己表白了呢。
“亲人啊！”他抹了把眼泪，“妈！”
“妈你个头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