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太阴雇的船
（一）
2002年5月18日。
整整连续两周，一共十四天的学习生活迎来了短暂的休息。
这两个星期里，雨空高中的高三学生们可是一天假都没放，保持着高频率的学习，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吃饭和睡觉。
就连空闲的下课时间都不多。
有些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不觉得疲惫了，但更多的人却是感觉到压力越来越重，注意力也愈发难以集中了。
所以在这第十五天，学校终于决定给学生们放个假了。
时间是今天一整天外加明天的一个白天，也就是说明天还得上个晚自习。
即使如此，对于好久没有放假的学生们来说，也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的欣喜了。
早上五点，向来起床困难的王佳乐却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关掉了闹钟，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又猛然惊醒起来。
“呼呼呼……起床起床！”不是在叫别人，而是在给自己打气——即使此刻的她才将一条手臂伸出被褥。
“今天放假哦……”花银银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了怀里，后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却也丝毫不觉得冷，“再睡会儿吧……”
“诶？是哦……”
王佳乐重新把洁白的藕臂缩了回去，把自己裹成了个团子。
清晨的大山，虫鸣鸟叫不绝于耳，这是属于大自然的美妙旋律。
虽然已过了立夏，不过山里的晨风还是有些微凉。
人，总是很奇怪的。
如果说今天要上课，那就总会想要赖床到不得不起的时候。
但倘若说今天休息，便精神得很了，甚至连没睡够的困意都一下子被驱散了。
寝室里只是短暂的安静了十分钟，女孩子们就感觉又睡了两个小时似的清醒了。
“姆……还早呢……再睡会儿吧……”王佳乐看了一眼手机，翻了个身，滚到了茶离旁边。
后者用自己的额头顶着王佳乐的脑袋，看起来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而已。
“呼唔。”墨竹莜伸手抱住了自家姐姐，后者也反手将她抱住，俩人的关系似乎总是很好，“真不知道这两个星期怎么过来的……”
“地狱啊……”就连莫雪遥都叹气。
“还有半个月呢。”王佳乐撇了撇嘴。
“回去之后还是这样吗？”
“应该……不会了吧？”大家都不确定。
这两个星期，都是五点多起床，吃了饭六点半开始上课，晚自习到十一点才下课，不管怎么紧赶慢赶的，每天最多也就五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要是遇上洗澡排队了，那更是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睡觉了。
哪怕平时就很刻苦，睡眠时间也相对比较少的李婉言，在两个星期下来之后，也多少有些睡眠不足了。
反倒是莫雪遥在全班同学里算是状态最好的那几个。
她和雪先生一样，似乎更容易进入到深度睡眠之中，哪怕只有五个小时也可以睡得充足。
花银银抱着被子滚到了莫雪遥身旁：“只有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这半个月的时光，对于学生们而言，甚至比前面的两个月还要漫长。
原本有些恐惧高考到来的学生，都开始期盼着高考快些来了。
“诶~为什么我们今年不是六月份就高考的呢……非要拖到明年才实行这个政策啦。”王佳乐鼓着腮帮，抬起腿，用脚趾头打开了电视机。
时间太早，根本没有电视节目，只有那个网格状的图片，甚至连音乐都没播放，只剩下‘嘟嘟’的声响。
不过倒也不刺耳，反倒像是用什么东西掏着耳朵似的舒服。
“说不定明年也得七月份哦，这种东西…到时候变卦了也不一定。”
“唉，但是七月份高考确实好热。”
“那有什么，高二学生七月份还得上课呢。”
“咦？”
“嗯，我听阿雯说的，今年的高二在我们高考完后还得上课呢。”
“好惨。”王佳乐顿时感觉心理平衡了不少，“反正不管怎么样，没多久我们就解放啦，最后一个半月！”
莫雪遥翻了个身：“说起来，今天还是照常供应早餐吗？还是可以迟点下去？”
“咦？”
女孩子们都睁开了眼睛，面面相觑。
就连李婉言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果然还是起床洗漱，下去吃饭吧！”莫雪遥猛然坐了起来，“不然到时候又是一堆人。”
于是，安静的寝室立马就变得热闹和忙碌了起来。
……
（二）
难得的假日，有在寝室里睡懒觉的，也有像李红染这样赶紧出来活动活动的。
“我靠，好多天没打球了，都没手感了。”他连续好几个球没投进，赶紧找了个理由向旁边的安若素解释道。
“草，老李，你行不行，待会儿不传球给你了啊！”其他班过来一块儿打球的同学戏谑着调侃道。
“你妹，那还是传给素素吧，三分给他，我来扣篮。”
“OK!”
莫雪遥坐在台阶上，望着下方正在打球的男生。
不少人都出来四下走动，平时里安静的楼里楼外，这会儿都变得热闹起来。
那只常来这里的橘猫又出现在了楼道里，男生女生们都想抓住它狠狠地揉，可惜除非它主动靠近，否则根本连碰都碰不到它。
兴许是在这里工作的人养的，比如厨师，或者打扫阿姨——莫雪遥在心中想。
一个篮球场被分成了两边，每边都有两支队伍在对抗，毕竟一整个年级的男生都在这打球，要是按照正规的方法玩球，那就根本分不过来了。
饶是如此，人员数量也严重超标，甚至会出现一支队伍有十五六个人的情况，那场面，真是热闹非凡。
“小~遥遥！”
不用想，这么喜欢拍她肩膀的人，一定是花银银。
莫雪遥头也不抬地继续玩自己的游戏机。
她玩的不是俄罗斯方块，也不是飞机大战，而是推箱子。
因为这个不用那么紧张的全神贯注，可以慢慢思考着玩，对于她而言，是个很让人放松的游戏。
“小遥遥，你那个磁带机呢？”
“在我口袋里，怎么了？”莫雪遥摸了摸上衣口袋，因为今天放假，所以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而不是校服。
——宽松的薄长袖外套，外加一条还没没过膝盖的休闲裤。
口袋比校服大得多了，可以放好多东西进去。
事实上，因为平时都需要穿校服，所以她和李婉言带来的好多衣服，其实根本就没有穿的机会。
“Thank You~!”花银银接过磁带机，熟练地调到了收音模式，然后再把耳机戴上。
在大山深处，能接收到的信号不多，即使有，也是模模糊糊的那种。
也就只有一个信号最强的频道听着还算清晰，但偶尔也还是会有点‘呲啦呲啦’的声响。
听着这些声音，就仿佛回到了城市里，能感受到那喧嚣的烟火气了。
……
（三）
“遥遥。”
“嗯？”莫雪遥玩着游戏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这会儿在玩的是坦克大战，大概是这台游戏机上最好玩的游戏了，虽然画面简陋，但莫雪遥却依旧玩得不亦乐乎。
“傍晚的时候，去看社戏吗。”
“社戏？诶啊，鲁迅写过的那种？”
“差不多。”
“咦？学校安排的？”
“太阴老师要去。”李婉言顿了顿。
“诶，银银，你去不去？”莫雪遥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撞了撞花银银的胳膊。
“什么什么？”花银银摘下耳机，显然她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去看社戏啊，和太阴一块儿去。”
“要去要去！”
“嗳嗳，银银你看得懂社戏吗？”
“没看过，干嘛啦，没看过就不能看嘛，毕竟只在课文里见过啦，亲眼去看看不是更好呀！”
“嗯……把别人也一起叫上吧？”
“一条船坐不了太多人。”
“就太阴老师一个人去吗？”
“嗯，所以还剩下三个人可以坐。”
“诶？那干脆就我们三个？”花银银用手指了一圈。
莫雪遥盯着她的眼睛：“啧——我倒是更乐意和乐乐或者莜莜她们去玩儿。”
“可恶的小遥遥，不行不行，必须带我去！”
“一起吧。”李婉言轻轻摸了摸二人的脑袋，就此下了定论。
若是平时，让莫雪遥去看唱戏什么的，那她八成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但这两个星期的学习实在太过忙碌，能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也不错嘛。
看戏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路途的过程。
……
（四）
四点钟不到，太阳依旧高高地挂在空中，没有丝毫要落下的意思。
太阴带着莫雪遥她们三人，悄悄离开了这大山深处的宿舍楼。
没有坐车，只是走着小道翻过旁边一座矮山，来到了一条小河旁。
那里已经停了一辆乌蓬小船，船桨正晾在船上，划船的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看到太阴她们的时候，远远地就摆起手来。
那天吃烧烤时见过的小男孩儿也在，不过他这次大概是洗过澡来的，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和手臂呈现出茶叶蛋般的颜色，比那天黑漆漆的模样要干净得多了。
“你好。”老人说的普通话带着些许乡音，“太阴老师有来吗？”
“我就是。”太阴指了指自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老人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只是你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
太阴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眼尖的莫雪遥分明看到上面写着的出生年份是一九八零。
“姆，太阴老师原来是二十二岁诶……”
“什么什么？小遥遥看到了？”
“嗯！”
“真不好意思，确实是您，请上船吧。”这位老人看起来受过些教育的样子，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赶忙让开身子，请众人坐上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