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烟花大会（上）
（一）
2002年6月2日，星期天。
明明高考已经愈发的近了，但时间的流逝似乎反倒变得慢了起来，以至于站在月初的时候，让人感觉这个六月有整整一个学期那般漫长。
“遥遥，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走来走去的，怎么了。”
“啊？”
“一会儿翻抽屉，一会儿翻书架，一会儿弹琴，一会儿又去找零食吃。”李婉言显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怎么了？”
“咳……嗯……没什么，只是感觉傍晚来得好慢啊，烟花大会要晚上才开始呢。”莫雪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托着腮帮望向窗外，头顶的床板成为了她此时站起来伸懒腰的最大阻碍。
李婉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把娃娃拿出来，还没装回去呢。”
“咳嗯，先放着嘛，好久没拿出来了，也得给它透透气不是。”
“怎么了你，今天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她将一只手放在了莫雪遥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那么想看烟花大会吗。”
“倒也不是……主要是，感觉今天的时间过得好慢啊，明明做了好多事情，但每次感觉累了，一看时间，都才只过去半个小时。”
“给你闲的。”李婉言又好气又好笑，“有时间的话，干嘛不多复习一会儿呢。”
“哎呀，在那里就是复习复习，做试卷做试卷，难得放假，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啊，今天我可是不打算写一个字的啊！”
“好好好。”李婉言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托着腮帮，笑盈盈地看向她，“那教我弹琴吧？”
“噫？”
“从头开始教吧，好久没弹，有许多我都忘了——本来就记得不多。”
“好啊！”莫雪遥顿时来了兴致，飞快地站起身，然后又猛然一缩脖子，仿佛她这样站起来会撞到床板一样，然而实际上，最多只是头发蹭到而已。
电子琴就安安分分地放在琴架上，上面蒙着母亲缝制的防尘布，好像是从一块旧窗帘上剪裁下来的。
“来来来，婉言，坐~！”莫雪遥似乎感觉这样的事儿很新鲜，满脸笑容地推着婉言，让她在自己的琴凳上坐下。
这架普通的电子琴，一直被保养得很好，但上面还是不可避免的有那么几道并不明显的划痕，不太容易清理到的地方，也积攒了几许灰尘。
莫雪遥凑上前，鼓着腮帮用力吹了吹，又拿出一块眼镜布擦了擦，这才重新站到了李婉言身后。
“嗯——从哪里开始好呢……婉言现在还记得弹琴的手势吗？每根手指放在一个琴键上。”
“记得。”
“那就好，然后，我们找到中间的琴键！喏，按照黑键来分辨就好，这样两个加三个的黑键所囊括的白键就是一组。“莫雪遥指了指琴键，“嗯，从这个开始，这里就是哆来咪发嗖。”
“嗯。”
“用手指挨个摁一下试试？”
“好。”李婉言在这会儿就是最好的学生，她按照莫雪遥所说的，来回尝试了几遍，“好久没弹了，手指有些生疏了。”
“安心啦，很快就能找回感觉的嘛，那就，先来个简单的，啊，就那个吧！”莫雪遥左手握拳，猛地一拍掌心，“嗖咪嗖咪嗖咪哆，来发咪来嗖。”
“粉刷匠？”
“没错，就是这首，超简单的啦，试试？”
“嗯。”李婉言从善如流，但手指就像是打结了一样，总是会摁错，或者同时把两个键一块儿摁下去了。
“别着急别着急，一个一个来，首先，记住每一根手指对应的音，然后再默念着去摁。”难得当一次老师的莫雪遥格外耐心，“来，先小拇指，嗖，然后，手指，咪，接着重复两遍，然后用大拇指……对啦！”
李婉言重新找到了感觉，笨拙的手指开始变得灵活起来。
“好~！第一段结束！然后再重复一遍，只是最后一个音从嗖改成哆。”
李婉言的脚轻轻打着拍子，按照莫雪遥教的，一个键一个键，一个音一个音地弹着。
“然后是来来发发……”
“……接着又是重复第二段。”
“很简单吧！接下来就从头来一遍吧？”
“好。”李婉言在她一遍又一遍的鼓励中建立了信心。
而莫雪遥则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放在了旁边的琴键上，帮她做着和音，一边和音，还一遍轻轻的唱。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高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
李婉言也跟着摇头晃脑：“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忙……”
“哎哟我的小鼻子，变呀变了样~！”当这不算流畅的乐曲声停下的时候，莫雪遥和李婉言二人正四目相对，而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咳咳，刚开始嘛，只能弹这种儿童歌曲……啊，对了，试试小星星吧，那个也很简单的！”
“这次我想自己来和声。”
“好啊，没问题！不过是和弦哦，不是和声，嗯——还是先找到中央吧。然后呢，嗯，左手小拇指放在大调上，然后食指摁在F大调上，就是这个键，对，大拇指搭住，小星星的和弦，我想想，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
“你摁第一个哆的时候，同步摁一下C大调，然后……”
“是这样吗？”
“嘛，差不多就可以啦，太复杂的你就会手忙脚乱的了。”莫雪遥伸出一根食指，“OK~！现在开始吧！哆哆嗖嗖啦啦嗖……”
第一次进行和弦，李婉言的两只手根本忙不过来，有时候左手摁快，有时候是右手摁快了，也有时候是同步摁了没错，但左手没有及时松开。
“和弦很难吧。”
“……还好。”李婉言咬了咬嘴唇，“我再试试。”
“嗯嗯，一遍一遍来，不用着急。”莫雪遥说着，伏下身，将纤细的小手覆在了李婉言那相对大一号的手掌上，就像是小时候老师教小孩子用正确的握笔姿势写字一样，“我弹一遍，你感受一下，然后再自己弹。”
“嗯……”
“一闪一闪亮晶晶……”
……
（二）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而过。
等莫雪遥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不过夏日的太阳下山远远没有那么早，所以窗外的天空还是依旧的明亮。
但莫雪遥她们却得出发了。
烟花大会在钱塘江的岸边，虽说要到天黑了才开始，但不早点去的话，可就连稍微靠近点的位置都抢不到了。
“呼……婉言感觉怎么样，弹琴。”
“不太容易。”
“习惯就好啦，电子琴算简单的了，银银那个琵琶，我反正是现在都搞不懂怎么弹的。”
李婉言用手背掩着嘴，轻笑了起来：“嗯，那个当然更难了。”
“好咯，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嗯，我给银银发个短信，问问她出发了没，她那边到钱塘江应该挺近的。”
“坐公交车么。”
“不……说不定会很晚，而且就算那时候还有公交车，想想看，一群人挤公交车，得挤死了啊，还是骑自行车吧。”莫雪遥站直了身子，“还好我例假走了，可以安心地骑车了！”
“好。”
……
（三）
街道上，一辆彩虹色的自行车因为莫雪遥飞快踩着踏板而向前疾行着，而李婉言那辆银色的自行车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从这里过去，路途有些远。
骑自行车大概要一个小时半左右的时间。
虽说经过王佳乐的住处，但莫雪遥并未特意绕过去找她。
因为她知道对方八成是会打车过去的。
再说，平时好像也没见过她骑自行车呢。
天气还算凉爽，迎面拂过的微风轻轻撩起莫雪遥和李婉言的长发。
路途虽然有些遥远，但二人却都并不觉得漫长。
一路上的街景变换，从冷清到繁华，然后又穿过那繁华的都市，重新前往冷清。
钱塘江其实已经位于杭州的边缘了，周边都是公路以及繁茂的行道树，而眼前，则是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江堤。
浪潮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堤坝，莫雪遥摁住了两边的刹车，在吱呀声中停了下来。
别看这里地势很高，但倘若是大潮到来的时候，依旧能把站在旁边的行人给从头到脚的淋个湿透。
来的时间不算太早，最好的位置都已经被抢占了。
“往前看看吧。”
“嗯，反正都这么近了，稍微偏一点看烟花应该也一样吧……”莫雪遥咕哝着，和李婉言一块儿推着车往前走，“这种时候，一般都会有银银的声音响起来吧？她说不定已经抢到位置了哦…？”
“小——遥——遥——！”
“不会吧？”莫雪遥捂住了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有这么灵验吗……”
“看到她了。”李婉言抿着嘴，看向那边早已抢到好位置的花银银。
她将一块野餐布铺在地上，在她的身边，也有不少这样铺着塑料布或者野餐布的人。
有一家三口一起来的，也有一对一对坐在一起的小情侣，当然，还有不少是和同性朋友们一块儿来的，比如坐在不远处的那五个男人，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聊天，爽朗的笑声能传出好远。
“我这个位置不错吧？”
“几点来的啊你？”
“三点哟！”
“……真难为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