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春节
“叮——咚——叮——咚——”
悠扬的钟声传出很远，震得山上的积雪也‘簌簌’的颤动。
大厅里的众人都放下碗筷，像是早已约好的一样冲了出去。
在门口放着很多烟花和爆竹，想放的话自己拿就行。
莫雪遥一口气拿了一大堆，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小遥，你也太贪心了吧。”李婉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么多人呢，不多抢一点就没有啦！”
“男孩子气的小遥遥，特别喜欢放烟花呢~”花银银用手背掩着嘴，表情十分夸张的大笑道。
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完全可以把她这表情拍下来挂在家门口，绝对能辟邪。
“我们找一个高点的地方放烟花吧。”雪先生双手插着口袋，淡淡的笑道。
“好啊，小雪知道哪里有吗？”
“白天的时候我去逛过了，有一座水塔是可以上去的。”
“不愧是雪先生，都踩好点了嘛！”花银银竖起了大拇指。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当小偷提前踩点似的？”莫雪遥嘟嚷着说道。
“那就快走吧。”有些急性子的李婉言用平淡的语气催促道。
她很少会将自己真正的情绪表现出来。
雪先生点了点头：“好，大家跟我走，我们去水塔那里。”
水塔在小镇的另一边，可以通过长长的楼梯盘旋着走上去，只不过坡比较陡而已。
大家都帮莫雪遥分担了一点烟花，排队朝上走去——因为楼梯很小，一次只能有一个人通过。
水塔的水箱在上端的位置，而在顶端还有一个小平台，也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反正这块空地还挺大的，中间有起码四五平米的空地可以用来燃放烟花。
“一个一个放！先放这个三十六响的大烟花吧！”莫雪遥搬来了一个大烟花，放在中心的空地上，“我来点火，大家快往旁边站！”
“小心点。”
“安心吧小雪，放烟花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莫雪遥兴奋的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烟花。
“嘶——”烟花的引信开始燃烧。
莫雪遥一溜烟地跑到了水塔顶部的边缘，靠在生锈了的铁栏杆上。
“咻——”
“砰——”
“啪——！”
绚烂的烟花顿时炸开，对于中国人而言，真正的2000年才终于到来。
“新年快乐——！！”莫雪遥扯着嗓子仰天大喊道，立马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叫那么响干嘛。”李婉言无奈地拍着她的背脊为她顺着气。
“新年嘛，当然要大声点才行。”
“新年——快乐——”花银银也高声大喊。
“呵呵！”就连雪先生也爽朗地咧牙笑道，“新年的一年里，大家都有什么愿望吗？”
莫雪遥仰头看着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和其他人燃放的烟花连成一片。
烟花，短暂的绚烂。
就像是人那短暂的一生一样。
“愿望吗……”莫雪遥小声地喃喃自语，“如果能变回男孩子就好了……”
“啊？”雪先生将耳朵侧了过来，“没听清！”
烟花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使相隔很近，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而且随着燃放烟花的人越来越多，这‘砰砰’仿佛放炮般的声音也不绝于耳，让人有一种大地在颤动，天空都将要被撕裂的错觉。
“没什么。”莫雪遥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希望——来年——能更好——”
“这不算愿望吧——太笼统啦——”雪先生也大笑着喊道。
“我希望明年能去海边旅行——！”一旁的花银银张开双臂大喊道，五彩的烟花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小脸也跟着变换颜色。
“咚——砰——！刷拉拉——”
也不知道是谁放了一发超大的礼炮，发出了炸雷般的声响，将其他烟花的声音都给压盖了过去，并且在绽放开之后，还像是下雨一般‘哗啦啦’的落下。
“那就希望家里能变得越来越有钱！”莫雪遥大喊道。
“班长呢——？”雪先生走到李婉言身旁，对着她的耳朵大喊道。
李婉言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谁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听不见——”
“没什么。”李婉言指了指雪先生，“你呢？”
“我啊！我想进行一次不愁钱用的全球旅行！”雪先生大笑着说道，比花银银的愿望要难实现的多了。
烟花不断的在天空中绽放又熄灭，三十六响的烟花很快就放完了。
不过莫雪遥她们还拿了不少过来，于是就继续点燃再放。
“唔，这种筒状的好像挺有趣的。”莫雪遥拿起一根圆筒状的烟花，“我们放这个吧！斜着朝天上放！”
说着，她就自己率先点燃了，烟花管在一阵震动之后，斜斜地射出了一发，让莫雪遥有一种开坦克发射炮弹的错觉。
“那个有什么好玩的呀，我还是喜欢这个。”花银银点燃了一根仙女棒，就是那种拿在手中会燃烧的烟花，‘呲啦呲啦’地放出火花，在黑夜中格外的漂亮。
拿来的烟花很多，莫雪遥也算是一口气玩了个尽兴，将压抑了半年的负面情绪宣泄得一干二净。
“痛快！”她兴奋地大喊道，呵出去的气在空气中瞬间就被凝结成了白色的小水珠，也就是一团又一团的雾气。
“来点酒就更痛快了。”花银银蛊惑道。
“未成年人不准喝酒。”李婉言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呜——难得过年，喝一点又没事儿~！”花银银抱着脑袋嘟嚷道，然后拉着莫雪遥往角落里一钻，悄悄的从上衣的胸口中摸出一瓶酒来。
不用想也知道她刚才把这酒藏哪里了。
“刚才从餐桌上拿来的伏特加，要不要尝尝看？”
“算了吧，班长大人都说不准喝了。”莫雪遥摇了摇头。
“切，无聊——”花银银顿时没了兴致。
“你可以一个人喝。”雪先生笑道。
花银银一边将酒放回上衣里，一边说道：“一个人喝多没劲啊！”
烟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显然放的也差不多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大家也觉得有些冷了，便从水塔上走了下来。
众人又重新聚在了大厅里，只不过人数少了一小半。
部分人回家睡觉去了，还有的则去了其他地方闲逛。
当然，太爷爷的亲属们都还在。
这会儿大人和孩子们都一个个的排队上去拜年，莫雪遥也不例外。
也就是雪先生和李婉言可以在一旁看着。
“快，给你太爷爷跪下。”二爷爷对自己的孙子说道。
“无需跪。”太爷爷摆了摆手，虽然他已经一百岁了，但看起来却还算硬朗，说话中也带着一种那个年代人特有的威严，“要知道，你们谁都不用跪，因为你们是独立的，完整的人，无需将自己的尊严放到那么低的程度，哪怕是和你们的父母，是和我，都是平等的。”
“可，爸……”二爷爷看向太爷爷，“这也是一种表达尊敬的方式。”
“表达尊敬的方式有很多，无需这种最表面又最无意义的方式，都现代社会了，你还想回到那个封建时代去吗？社会主义下的所有人，都应当是平等的，咳咳！”太爷爷用力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生气。
于是，便无人敢再跪，只是做个拜年礼，再说上几句吉利话罢了。
一旁的二爷爷会给每个孩子发一个红包——无论之前有没有发过。
这个应该是叫压岁钱，金额都不会太大，都是一些零碎的五块、十块、二十块的钱拼凑起来的。
但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这种小红包，一定是属于孩子们的，大人们不会用什么借口要去。
终于轮到了莫雪遥，见到这位年龄是自己的七八倍的老人，她还是有些紧张。
“莫雪遥，对吧？”太爷爷在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变得慈祥了许多，她也是唯一一个被主动先问候的曾孙小辈。
“是、是的……”
近距离看着自己的这位太爷爷，发现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也很混浊，但说话却依然带着一股底气，并不显得软绵绵的。
“你热爱这个世界吗？”
“热……热爱？要说的话……嗯……我也不知道。”莫雪遥尴尬的挠了挠头，她本来还想随便说点吉利话走人的，可现在太爷爷主动问话了，又不好意思太过敷衍。
“你觉得这个世界完美吗？”太爷爷没生气，而是继续问道。
“当然不完美。”
“那么，你感觉这个世界美好吗？”
“有美好的，也有不美好的吧。”莫雪遥用了一个怎么样都对的中庸回答。
“正因为有不美好的事情，所以我们才要努力让一切变得美好，呵呵……孩子。”太爷爷笑了笑，眼睛睁大了一点，“我能看到你双眼中的彷徨，然而不要怕，人生的路还很长，一直往前走吧，也不要怕没有光，因为会有前人化作光为你们指路。”
莫雪遥没感觉自己哪里彷徨了，倒是被太爷爷这么一说，整个人都茫然了。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莫名其妙，但好像又很有道理。
是老了所以说话不着边际了吗？
看起来也不像啊。
“祝你能够用自己的双手让自己的人生变得越来越幸福。”太爷爷送上了祝福，让莫雪遥受宠若惊。
“啊啊、那那个……那我祝太爷爷长命百……啊……健康长寿！”莫雪遥差点说错了话，惶恐地捏着衣角，结结巴巴地改口道。
“好。”太爷爷笑了笑，显然并不在意她的祝福，“人的生命终究是有限的……”
“爸，你今天怎么老说这些话。”二爷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太爷爷的话。
“好，不说了。”太爷爷笑了笑，重重的拍了拍莫雪遥的肩膀，“不要受制于自己的身份和性别，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这句话，太爷爷说了好多遍了。
莫雪遥嘟嚷着，走到了一边。
而太爷爷则像个小孩子似的，带着些许得意的微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呵呵……这些家伙，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