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樱花盛开
2000年3月22日，星期三。
黎明时下了一场暴风般的雷雨，莫雪遥在那时就迷迷糊糊地醒来。
透过水果店小房间的窗户看向外面。
只看到那猛力摇曳的树枝和四处横飞的垃圾。
雨水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巨人打开了杭州上空的巨型沐浴喷头来冲凉。
呼啸的狂风是奏鸣的旋律，而轰鸣的雷声则是他唱出的歌曲。
一场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今天的莫雪遥，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前醒来。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酥糖从被子上放到地上，接着随意地套上校服，穿上了那条充满幼儿园童话风格的丝袜。
非常丢脸的图案。
最起码在莫雪遥看来是这样没错。
但母亲非得她穿上一次看看效果，所以今天就只能穿着它出门了。
这是一双黑色底色的长筒过膝袜，上面有许多黄色的五角星，看起来充满了个性。
她略显头疼地将头发挠得乱糟糟的，一边连续打着哈欠，一边走出了小房间。
拉开卷闸门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只剩下飞得满地都是树叶和花朵，证明着刚下过一场猛烈的雷雨。
垃圾桶倾倒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垃圾，穿着雨披的环卫工人正在忙碌着将那些垃圾重新清扫回去。
水果店门口的井盖下水良好，上次修过之后，最起码好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堵住了。
天色还有些窅冥，天空中灰白的云朵缓缓飘动着，清风徐徐地吹来，让她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春天的气息愈发浓厚，这座自古以来就充满了人文气息的城市，也颇有了几分如诗如画的意境。
她想要吟诗一首，但无论怎么思考，都只能想起古人们所写的诗句。
能写的，该写的，都已经被前人写完了啊。
莫雪遥撇了撇嘴，在门前洗漱起来。
没过一会儿，闹钟响起，李婉言也起床了。
“今天很早。”她看向莫雪遥，轻轻笑了笑。
“嗯，那么大一场雨，被吵醒啦，不过感觉今天睡得特别舒服，很精神。”莫雪遥舒展了一下身子，扭了扭腰，发出‘咔嚓’的声响。
洗漱完后的二人见父亲没来，便重新把卷闸门锁上，拿着书包离开水果店，去往学校。
清风将莫雪遥的短裙轻轻吹起，隐约间露出几许粉色和蓝色相间的线条。
星星长袜上面有一截光滑的肌肤，细腻而白嫩。
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地上的水迹，而地上的水迹则倒映着那飘着白云的蔚蓝色天空。
现在天空已经亮起来了，随着温度升高，天亮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早了。
脸上有一个刀疤的保安正捧着一杯茶，搬了个小马扎在保安亭前坐着，一脸悠闲地欣赏着无人校园的风格。
“大叔，早啊。”莫雪遥像往常一样地打了声招呼。
“早！”大叔又喝了一口热茶，“今天樱花彻底开了啊。”
“哦？”莫雪遥闻言，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分立在学校道路两侧的樱花树上，粉色的樱花爬满了枝头。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团毛茸茸的粉红色棉花。
花瓣因为黎明时的雷雨掉落了许多，铺就在道路上，如同粉色的地毯，让人不忍心去踩踏。
“好漂亮……”莫雪遥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文水平竟是如此贫乏，一时间无法从脑海里搜刮出什么能形容此时此景的诗词来。
李婉言点了点头，小嘴微张，但半天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或许，她也在思考着，此时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形容这番美景吧？
就在此时，二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音色熟悉，但语气却相当陌生的声音来。
“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
莫雪遥扭过头去，就看见背着书包的花银银悠闲地走了过来，双麻花辫在风中微微晃动着，她的双眼微眯，似是陶醉在其中，竟有几分才女的感觉。
当然，这绝对只是假象而已。
“花银银，今天来得好早啊？”莫雪遥惊奇地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是不是又来抄作业啦？”
“喂喂，我来得早就是要抄作业啊？”花银银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莫雪遥的大腿上，走到她身旁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下，“诶嘿，小遥遥还挺有情趣的嘛，竟然穿这么可爱的袜子。”
“闭嘴闭嘴！”莫雪遥一脸尴尬地喊道，“是我妈非要我穿的啊！你看，婉言不也穿了吗？”
“哦~都是童话风格啊。”花银银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喜欢小遥遥的。”
“我看你就是单纯喜欢我的腿吧。”莫雪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没觉得哪里奇怪。
“没错，怎么样，小遥遥接受我的表白吧！”
“开什么玩笑啊！”莫雪遥推开整天没个正形的花银银，转身朝教室里走去。
李婉言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长筒袜，上面印着卡通版的各种花朵。
其实她的这条丝袜甚至比莫雪遥的还让人感到羞耻，但她却比莫雪遥要淡定得多了。
花银银捡了几朵干净的樱花揣进口袋里，跟着莫雪遥一路小跑了上去。
……
雪先生坐着清晨的早班车，来到了靠近学校的站台。
下站的时候，就看见端木济叼着根已经吃完棒棒糖了的柄轻轻吹着口哨。
“端木济。”雪先生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你也那么早啊。”
“偶尔。”端木济简短地回答着，将有好多牙印的小棍从嘴里拿出，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两人是在社团里认识的，不过在社团之外的其余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而且不知为何，端木济似乎总对雪先生有些敌视。
二人没有再继续交谈，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校门口。
绽放的樱花树有一种绚烂而华丽的美感，仿佛来到了童话的世界。
“雨空应该再多栽种点樱花树的，这样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就到处都是樱花了。”雪先生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样其他季节就没有花可看了。”
“但这样折中，却会让每一个季节的欣赏效果大大下降，什么花都有，但却没有一个达到了极致的美。”
“中国人向来都是喜欢折中的。”端木济引用了一句鲁迅的话。
“你说的没错。”雪先生笑了笑，推了推今天刚换的新眼镜——一副时下少有的圆框树脂眼镜，“所以在很多时候，我们就更不应该一昧的去折中了。”
“大部分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端木济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后塞进了嘴里，棒棒糖和他的牙齿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不捡走几片花瓣吗？”雪先生蹲下身，捡起了一片比别的花瓣都大一倍的花瓣。
端木济没回答，脸上冒出了疑惑的神色。
“可以用厚重的书本压制成书签。”雪先生解释道。
“为什么不直接去买书签？”
“因为这样的书签更有纪念意义。”
端木济挑了挑眉毛，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雪先生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朝楼上走去。
而就在雪先生离开没多久后，端木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蹲下身，也捡走了一片花瓣。
……
当陈程将庄莲怜送到杂货店门口的时候，店门还未开，隔壁的水果店老板也才刚拉开卷闸门。
“等一下。”庄莲怜叫住了转身正要骑着电动车离开的陈程，走到了他的身侧。
“怎么了？”
“帮你整一下衣领。”庄莲怜笑着扯了扯他的衣领，又将衣服有褶皱的地方整平，“好好上课啊，回来教我。”
“我尽力……”陈程忍不住咧了一下牙齿，似乎想到了被英语支配的恐惧。
“路上小心，骑车不要太快哦，不要再走小巷去抽烟了，不然又会像上次一样，带好几个伤口回来了。”
“知道。”
“不过，不要在家里抽烟，允许你在……阳台上抽。”
“好。”
“那么，拜拜~”
“晚上见！”陈程摆了摆手，拧动把手，飞快地离去。
正在开门的水果店老板朝这里望了一眼，向庄莲怜投去一个友好的笑容。
而后者则羞涩地笑了一下，转身用钥匙拉开杂货店的卷闸门。
陈程感觉心里有一种甜味在弥漫，只觉得从来没有像最近一样，期待着每一天的到来。
……
黄正阳的卡车停在校门不远处，他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抱住了跳下来的黄语惜，慢慢地将他放在了地上。
一如往常一样，哥哥将弟弟送到学校门口，准备向他道别。
“哦，你们学校的樱花树完全盛开了啊，真漂亮。”黄正阳朝里面看了一眼，“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可以在这里给你拍张照。”
黄语惜撇了撇嘴，表示‘很可惜’。
“嗯，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就有机会了，努力攒钱买一个二手的便宜相机好了。”黄正阳摸了摸黄语惜的脑袋，“去学校吧，今天也别忘了要好其他同学好好相处啊。”
黄语惜低头刷刷地在白板上写了一句话：「我每天都有和同学打招呼的！」
“哈哈，那就好，下午见。”
“嗯。”黄语惜点了点头。
……
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教室，就在迟到铃声即将响起的时候，王佳乐咬着包子冲了进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