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天上的纸风筝
星期五放学，其实也只是比平时早了两个小时而已。
但却会让人有一种今天一个下午都是放假的错觉。
电线杆上的麻雀轻巧地跳着，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墙头的野猫正在窥伺着它们，但凡有一只靠近了地面，它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尝试着能不能抓到一只来打打牙祭。
“嗳嗳，你看！”背着看起来比高中生还要沉重书包的小学生拍了拍自己同伴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道，“为什么那些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却不会被电死呢？”
“或许这些麻雀是绝缘的。”他的同伴也开始转动起了脑筋。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拿麻雀的脚制作绝缘材料？”
看得出来，俩人都是科学爱好者，不过由于是小学生，知识储备量实在少了点，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如果有风筝落在了电线杆上，然后放风筝的人抓着风筝线没松开，那么会不会触电呢？”
“我觉得应该会吧，有线连着呢！”
“但是站在大地上的话，那些电流会不会直接导到地上去？”
“有道理啊……或许不会有事？”
莫雪遥看着那两个走远了的小学生，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不过现在这份好奇淡去了许多，学习在很多时候，都不再有儿时那种纯粹的兴趣了，更多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对自我的强迫。
“忽然觉得我们学习的方式是错误的呢。”莫雪遥将胳膊枕在了脑后，嘀咕着说道。
“怎么了。”李婉言侧目看向她。
“我们不再是因为好奇和有趣而去学习了——在很多时候。”
“因为人不可能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有趣。”李婉言轻轻笑了笑，从莫雪遥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可乐糖，剥开塞进嘴里。
“也对哦，其实感觉花银银说得是正确的，她只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门科目学到精通，而且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好奇和兴趣。”莫雪遥掏了掏口袋，“啊，刚才那是最后一颗！婉言！！”
“已经在嘴里了。”李婉言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张开嘴指了指放在她舌头上的可乐糖，“你要吗？”
“你有本事就吐出来给我！”莫雪遥毫不示弱，装出一副要从李婉言嘴里抢可乐糖的模样。
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
二人凑得很近，莫雪遥故意夸张地张开小嘴，像是要把李婉言的舌头都咬住的样子。
让她没想到的是，李婉言竟然将嘴里的可乐糖推了出来，本来大概只是开玩笑的，但一不小心用得力气太大了，竟然直接让那颗可乐糖‘跳’进了莫雪遥的嘴里——甚至还残留着几许晶莹的唾液。
怎么说呢，就像是拔丝土豆的拉丝一样……
可乐糖……带着点气泡的感觉，有几分可乐的香甜。
同时，还有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沾染了别人口水的食物，莫雪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小时候没有记忆的那些不算。
毕竟基本上每个小孩都有吃过父母口水的时候吧……
“咕噜……”莫雪遥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就这么直接将一整颗可乐糖给咽了下去。
李婉言惊讶地看着她，而她也惊讶地看着对方。
一时间四目相对。
似乎还有些小小的遗憾？
“唔……吞……吞下去了。”莫雪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示这颗可乐糖已经在这里了。
“对不起。”李婉言低头抹了抹嘴角，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咳，没事没事，纯属意外嘛！而且其实是我抢了你的可乐糖啦，哈哈。”莫雪遥大笑着，就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虽然还是有些尴尬，但也没放在心上。
就算不是花银银这样的女孩子，女生之间有时候也会互相这样玩，就和男生之间老喜欢用掏裆来表达友好一样，女孩子之间也会用类似的亲昵举动来表达友好。
在女生之中最常见的大概就是贴脸和亲脸了吧。
偶尔发生意外，就会变成十分香艳的场面。
看起来十分暧昧。
但事实上是并没有什么的。
要是别人的话，她可能还会担心半天。
但李婉言的话，她们俩经常在一起睡觉，亲密的接触也很多，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嗯，再买点可乐糖吧。”李婉言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毕竟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嘛，感觉习惯了之后，走路、写作业的时候，嘴里没有糖吃就哪里不太对劲似的。”莫雪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钢镚弹了弹，“这次买个两块钱的吧，虽然感觉可能双休日就吃完了——频率越来越高了啊。”
在路边的小摊前补充了名为可乐糖的‘弹药’之后，莫雪遥和李婉言二人很快就走到了水果店的那条路上。
在店门口的半空中，有一个纸糊的白色风筝在空中飘着，明媚的阳光斜洒在它的身上，照得它有些透明。
“谁在我们家店门口放风筝啊。”莫雪遥远远地看着那个小风筝，疑惑地摸着下巴，还不忘往嘴里又丢一颗可乐糖，“总不可能是老爹吧？他今天那么闲吗？”
水果店其实也不算很忙。
毕竟生意都是零零散散的来的。
但也没有能一直空着休息的时候。
偶尔人少了，也要修剪修剪花枝，擦拭一下水果什么的。
比如擦过的苹果和没擦过的苹果，光泽度完全是两样的。
虽然说放的时间就会变短，但这能够吸引顾客，只要把水果都尽快卖出去，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放不住了。
“回来啦？”金奶奶站在杂货店的门口，乐呵呵地问道。
“嗯，金奶奶好啊。”
“奶奶好。”李婉言半鞠了个躬。
“庄莲怜不在吗？”莫雪遥探头朝店里看了一眼。
“她这几天请假休息，毕竟好几个月都没休息过了呢。”金奶奶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笑起来的时候都快看不见她的眼睛了。
“哦哦……”莫雪遥点了点头，看向水果店门口，终于看清了是谁在放风筝。
竟然是平时总是忙碌着做‘正事儿’唯一的娱乐也就是看看电视的母亲。
“咦，老妈出院啦！？”莫雪遥惊喜地喊着，用力挥了挥手，“老——妈——”
“回来啦？”坐在凳子上悠闲地放着风筝的母亲摸了摸趴在自己怀里的酥糖，“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吃好啊？”
“没啊，吃得挺好的。”莫雪遥将书包递给李婉言，让她帮自己放到小房间里去——这完全是一种默契了，根本不需要用言语来交流，“这几天晚餐都是婉言做的。”
“是嘛？那今天要吃我做的，还是言言做的？”
“还是吃婉言做的吧……”莫雪遥对于母亲的‘营养餐品’实在是没有兴趣。
要追求营养的食物，八成都不会太好吃。
而且她还特别喜欢往里面加乱七八糟的，所谓‘营养’的东西。
比如她在粥里加西洋参片。
要是咬到一口，那就完了。
那味道会让人完全失去食欲……
“老妈风筝放得这么厉害啊？”莫雪遥在母亲说话之前，立马岔开了话题，否则肯定又要被数落她嫌弃母亲做的菜了。
“嗯，小时候风筝我们都是自己做的，我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风筝放在那里，就拿来放着试试了。”母亲坐在竹椅上晃了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小时候我们能玩的东西不多，风筝大概就是里面最好玩的一种了，但也得看天气才能玩。”
“我要试试！”莫雪遥黏了过去，“我还从来没把风筝放起来过呢！”
“你当然放不起来了，手比脚都笨，怎么放得起来？”母亲笑骂道，“拿去，掉下来之前赶紧收回来，别砸到人或者车了。”
“知道知道！”莫雪遥迫不及待地接过风筝线，有些紧张地问道，“我应该怎么做啊？”
“拿着就好，稍微按照风向动一动就行。”
“听起来可不简单……”莫雪遥看着天空中飞得比房子还高的风筝，轻轻晃了晃，又让它飞高了一点，这让她的心里顿时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时间还早，太阳仍旧高挂在空中，莫雪遥仰着小脸看着天空中的风筝，感觉它和这蓝天白云还挺相衬的。
方形的风筝在空中自由地翻飞着，那么广袤的一整片天空，都是属于它的。
莫雪遥刚这样想，忽然又觉得其实它的天空只有那么一小块而已。
因为线就只有那么长，其他的地方虽然看得到，但却飞不过去。
但如果断了线，它就又没法在空中飞多久了，很快就会被吹落在地上。
风筝是自由的吗？
它应该是自由的，虽然一部分被束缚着，但也还是自由的。
没有束缚的自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莫雪遥这样想道。
不过，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虽然她此时很想化身哲学家，说出一通条理清晰，能够进行哲学辩证的话来，但终究还是只能凭感觉认为自己想得没错。
“对了，老妈，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而且住院的话，太浪费钱了，现在能住在家里就住在家里吧。”母亲说着，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轻轻的调整姿势，好一会儿眉头才重新舒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