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李婉言的生日礼物
五月五日，是李婉言诞生的日子。
也就是她每一年的生日。
不过她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这是自己的生日。
就像是平常的日子那样平淡地过。
作业虽然已经写完，但清晨的她还是沐浴在晨晖中，进行着今天的早读。
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总会在某些方面有着十分严苛的自觉。
只是她虽然是在早读，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当然还是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的。
她当然也知道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生日的她，不会得到哪怕一句的生日祝福。
可有时候思绪是会不受自我意志控制的。
李婉言的早读声渐渐停了下来，坐在凳子上的她，目光已经从书本上挪开，失神地望向远方。
过去的日子虽然艰苦，虽然总有一个不成器又喜欢殴打他自己妻子和女儿的‘父亲’。
但最起码有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在。
没有太多文化的母亲，却身体力行地教会了她许多人生的道理。
也让她从上小学起，就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知道虽然努力不一定能出人头地，但作为一个底层人民，不努力，那基本就连出人头地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有靠自己双手努力获得的东西，才是最不容易失去的。
她又想自己的每一个生日，母亲都会摘来一朵向日葵。
一般的花店是没有向日葵卖的，所以只能自己去摘。
那里距离曾经她租住的农民房很远——事实上那个农民房就在莫雪遥家的对面。
李婉言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另一边显得脏乱而又破落的农民房区，看到许多人穿着陈旧甚至是破烂的衣物走出巷子。
一边是小区，一边更像是贫民窟。
虽然只隔了一条马路，但却像是两个世界。
即使相隔不远，她也没有再回去过一次。
那个房间应该已经被租给别人了吧。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驱使着她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当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那条名为‘黄马路’的路口处。
往里走，就能进入到那片城中村里。
她犹豫了足足半分钟，却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
往里走没几步，就可以看到小巷里随意丢着的垃圾，不少都已经腐烂发臭，从垃圾袋里流出肮脏的浓水来，但却没有人处理。
这让她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但仔细想想，以前一直生活在这个环境的她，好像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久闻不知其臭’了吧。
相比这里，莫雪遥住的地方，无论是环境，还是身边的人，都要显得干净得多。
同一条街道的两边的两位少女，却有着不一样的命运。
李婉言的大脑有些空白，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只是迈步继续往里走去。
一些明明不过是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的家伙，正游手好闲地聚在一起，没有长出多少胡子的脸上，露出模仿大人们的那种‘指点江山’的气质来。
他们也时不时抖一抖嘴里叼着的烟头，见到李婉言走过，就十分大胆地都朝她望了过去。
有记得她的人，说她是许久没出现了。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她隐隐地也有听见，他们说她是被人包养了，所以现在才衣着光鲜。
李婉言没有任何反应，只当那些流言蜚语如同吹过耳旁的微风。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城中村的深处，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幢房屋。
虽说它和旁边其他的农民房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楼楼梯间里堆满的垃圾依旧没有人去处理，在上楼转角处丢了一大堆空易拉罐和破碎的玻璃酒瓶。
以前每一次上楼的时候，都得小心一点，生怕踩到玻璃，把鞋子给弄坏了。
她小学时就踩坏过一双新鞋子。
因为家庭条件太差，在买了一双新鞋子后，根本没有余钱再买一双。
母亲那天大声地训斥了她，说她根本不懂得节俭和顾家，一点也不细心。
李婉言很委屈。
但是夜晚的时候，还是看到母亲在纳鞋底。
在用从服装厂外的垃圾桶里捡来的破布为她做一双新鞋子——虽然可能不太好看，虽然只是一双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都已经十分落伍了的布鞋。
那个晚上，父亲回来了，和母亲吵了架。
他打了李婉言的母亲。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凌晨。
她因为鞋子的事根本没能睡着。
所以将这一切都目睹了。
只是在父亲动手的时候，没有敢睁开眼看而已。
她看到肩膀和手臂上添了两个新伤痕的母亲，一边抹着泪，一边为自己做着鞋子。
父亲倒在一旁，醉得不省人事。
而母亲，则一针一线的，借助那昏暗的白炽灯，将鞋面缝上。
到后面，就连李婉言都支撑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下铺睡得如死猪一样的父亲，以及正用一个破烂的小电饭煲煮粥的母亲。
还有一双很合脚的，属于李婉言的新布鞋，安安静静地摆在门口的位置。
闭上眼睛，那一幅幅画面都能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涌现。
她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那已经是别人的家了。
而且这个地方，如果没了母亲，也绝对不可能会是她的家。
那扇窗户外，晒着其他人的衣物。
虽然陈旧，但好在干净。
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还有小孩的。
看款式，应该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和自己年幼的孩子一起生活。
父亲和母亲，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美好的日子？
李婉言低着头，扭头选择离开。
现在她有新家了。
和莫雪遥一起。
这样想着的她，心情顺畅了许多。
于是也没有回到家里，而是坐着公交车，去往了水果店。
这还是她第一次什么也不带的去水果店。
没有带作业，也没有带教科书。
在水果店那边只放了一本她借来的小说。
或许，因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所以也难得地想要让自己休息休息吧。
到了水果店的时候，莫雪遥还没回来。
“言言来啦？”似乎是知道李婉言不太喜欢主动打招呼，所以莫雪遥的母亲先笑着向她问道。
“嗯，遥遥呢。”
“还没回呢，中午应该差不多回了吧。”
“嗯。”
“对了，上午的时候，你的班主任来过了。”
“有什么事吗。”李婉言轻声问道。
没等杨晓玉回答，莫文利就大笑了起来：“给你带了一份生日礼物！哈哈，你们学校的老师，可真是有心了啊。”
杨晓玉咳嗽了一声，让莫文利不要再说了。
因为这其实是对李婉言的一种照顾，而这或许会伤到她的心。
毕竟这种照顾，在某些时候，也会撕开她的伤口。
李婉言难得地愣了愣，不过对于班主任知道自己的生日她不意外，意外的是对方竟然会送生日礼物过来。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奇怪，毕竟她的情况特殊，被特殊对待了也很正常。
不是施舍，而是一种怜悯。
李婉言想着，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只是眼角有些发酸。
“谢谢。”
“应该谢谢你的班主任啦。”杨晓玉笑着指了指杂物间，“她给你买了个蛋糕，我没拆，放在杂物间的桌子上。”
“嗯。”
李婉言没急着去看，似乎显得很沉稳。
但在几分钟后，她还是故作随意地踱进了杂物间里。
“老爹、老妈，我回来啦！婉言呢？”而此时，水果店门口传来了莫雪遥的声音。
“杂物间里呢。”母亲回答道。
而此时，李婉言也故作随意地走了出来。
莫雪遥背着双手走近了她，然后忽然将双手伸了出来，让李婉言的眼皮微微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锵锵锵！婉言！给，这是你的生日礼物！要等过了生日后才能拆开啊！”莫雪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啦，不过是随便选的，反正我想着，送什么班长都不喜欢，所以就随便选了。”花银银开着玩笑。
“谢谢。”李婉言真诚地看了一眼莫雪遥，直接把花银银给无视了。
“喂喂，不要无视我啊！”花银银大嚷着抗议道。
“你们也知道言言生日呀，看来就我和你爹不知道了。”母亲不大高兴地说道，“干嘛瞒着我们？”
“咳，没有，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莫雪遥赶忙解释道。
“吃过中饭之后，我去买点好吃的来，今天你同学就留下来吃晚餐吧，顺便给言言过个生日。”母亲微笑着看向花银银，“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那个昨天打电话过来的女生啦，我叫花银银~阿姨好~”花银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这让以为她会把话题说歪的莫雪遥松了口气。
“哦~是你呀，感觉声音和电话里不太一样呢，嗯，我们家遥遥有你这么好的身材就好了。”
“嘛，没关系的啦，小遥遥的身材，也是很有美感的哟！”
莫雪遥的眉头挑了挑。
“对了，阿雯送你的是什么？”莫雪遥好奇地东张西望道。
“蛋糕。”
“什么形状的？”
“没拆开。”
“那就等晚餐的时候再拆开吧！”莫雪遥抿着嘴唇，“嗯~保持未知，才更让人期待啊。”
“期待！”花银银赞同地用力点头。
“你就是想吃蛋糕吧？”
“你不想吗。”
“我只是好奇是什么形状而已。”莫雪遥轻哼了一声。
“啧，那到时候别和我抢啊。”
“你要吃一整个啊？”
“那得看多大了。”
“你是猪吗？”莫雪遥一点都不客气地戏谑道。
……
